“你说什么?”
“鹿泠不见了?!”
周叙震惊诧异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了出来,“你们现在不是在学校吗?她怎么会在你眼皮底下不见了?”
“鹿自鸣来接的她。”周陨的声音听起来像生锈的铁刀那样涩,带着点血腥味,“她自己跟鹿自鸣走的。”
“我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可能一直在等这一天。”周陨像是呼吸困难似的喘了口气,嗓音沙哑道:“但是……”
但是他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只要想一想鹿泠现在可能遭遇什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周陨就难以抑制地心痛如绞。
他一字一字说:“我要去鹿家。”
周陨的脑袋已经难以思考,只是喃喃地说:“我们多带一些人,我……”
“你还想强闯民宅吗?”周叙打断他道:“阿陨,你冷静一点,鹿泠现在还是鹿家人,跟他们在一个户口本上——鹿自鸣带她回家,警察都不会管的。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会把鹿泠藏到哪里?万一鹿泠根本没在鹿家呢?”
周陨听见他牙关颤抖的声音。他从来冷静理智,思绪没有这样乱过。
周叙又道:“鹿泠既然敢跟他走,就肯定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你不要太担心。”
周陨没办法不担心,他清楚地知道鹿泠曾经在鹿家遭受过什么,鹿自鸣和那个女人都是蛇蝎心肠、冷血无情的人。
“我现在去你们学校接你。”周叙那边有脚步声,像是在赶路,“我带你去一趟鹿家。”
.
鹿自鸣从楼下走上来,用湿巾擦了擦手,问:“什么事?”
管家低声道:“先生,周家两位少爷来了。”
鹿自鸣冷哼了一声:“手脚倒还不慢。”
周陨跟周叙站在别墅一楼客厅。
这是周陨第一次到鹿家来,整个一层布置的温馨雅静,四处都摆放着铃兰花,空气微香,根本看不出人情冰冷。
“二位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鹿自鸣还有鹿家的那个女人一起从楼上走下来。
周陨开门见山地问:“鹿泠呢。”
鹿自鸣挑起眉,故作诧异道:“他没回学校吗?我跟他在车上说了几句话,他就回去了。”
周陨不信他的鬼话。
不可能……鹿自鸣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鹿泠走。
周叙则低声打了个电话——鹿泠没回家,也没有回学校。
她还在鹿自鸣的手里。
“她上了你的车,就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周陨盯着他一字一顿:“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真是奇怪,就算鹿泠回自己的家,这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怎么会劳烦周少爷亲自过来跟我要人。”鹿自鸣意味深长道:“周小少爷对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周陨不想跟他说这些虚与委蛇的废话,大步走到鹿自鸣的面前:“你想对鹿泠做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鹿自鸣笑了笑,语气却有些冷了:“看来周少爷心里也很清楚的很。”
“你敢动她一下。”周陨扯着他的领口,用力咬紧牙关,戾气要从眼底窜出来。
“我养出来的孩子不听话,当然得好好管教管教,这是我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事。”
鹿自鸣往后退了一步,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带,撇了周陨一眼,气定神闲地说:“再说了,我鹿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姓人插手了。”
鹿自鸣这个态度……鹿泠在他手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不知道会收到怎样残忍的对待。
周陨的手骨咯咯作响,他握紧了拳头,骨节泛出青白色。
周叙握住他的手腕,低声提醒道:“阿陨。”
鹿泠失踪还不到48小时,就算报警都不会立案,相反,如果他们此时在鹿家动手,鹿自鸣说不定会拿这个来做文章,到时候他们就会更加被动。
只是周陨的情绪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不可能考虑到这些。
鹿自鸣笑了笑,不慌不忙道:“我好像从来没有邀请二位到周家做客——怎么,周小少爷这副模样,是打算私闯民宅吗。”
周陨咬紧了牙关。
他有一种感觉,鹿泠就在这里,就在他的身边……
鹿泠……
周陨用力滚动喉结,眼里被激出几分血气,那琥珀色的眼睛都染了红意,他恶狠狠地瞪着鹿自鸣:“你听着,鹿泠如果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一定让你加倍奉还。”
鹿自鸣笑了一下,好像根本没把这个小孩子的威胁放在眼里。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后辈,竟然也敢跑到他这里撒野了。
周叙的手按在周陨肩膀上,淡然含笑道:“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还请鹿总不要介意。”
“只是我弟弟也是一时心急,毕竟鹿泠是我们周家长辈认可的人。”
周叙的声音稍低沉了下来:“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周家一定追究到底——鹿总应该也不想太难看吧。”
鹿自鸣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身后的女人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
如果惹怒了周家,鹿家在路阳市也势必寸步难行。
周叙轻轻扫了她一眼,唇角一弯:“鹿总,不要因小失大才好。”
说完,他用力拉了周陨一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我们先走。”
周陨几乎是硬生生被周叙拽走的。
回到车上,周叙看他一双眼睛都红了,心疼地说:“阿陨,你别这样。”
周陨喉结抽动一下,嗓音嘶哑地说:“鹿泠就在鹿家。”
周叙捏了捏他的后颈:“我知道你心里担心她,但是现在你必须冷静下来——就算鹿家在家里又能怎么样?那是她的家,你还能带着人硬闯进去吗?不要冲动,周陨。”
“鹿泠一定是有打算的,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送到鹿自鸣的手里,”周叙道,“你这么贸然闯进去,说不定反而会破坏了鹿泠原本的计划。”
周陨后背抵着座椅深呼吸几口气,五脏六腑都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灼痛感,许久,他强行冷静下来:“我得去一趟鹿泠家。”
周叙问:“鹿泠又不在家,你去干什么?”
“她的猫还在家里。”
鹿泠明明……已经暗示过他。
那时候他竟然没有发现。
周陨的犬齿深深切进唇里。
“有人在她家门口守着。”周叙道:“我让他们带到周家就好了。”
“不行。”周陨这个时候脑子里竟然还能想到梨花怕生,不敢近人,“那只猫以前受过伤,不让人碰。”
周叙没再说什么,开车把周陨送到鹿泠的家里。
周陨进门的时候,梨花“喵呜”了一声,大眼睛往后看,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小主人怎么没有来?
它喵喵叫了两声,走到周陨的脚下,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周陨缓缓沿着墙坐了下来。
梨花犹豫了一下,跳到他怀里。
周陨抱着梨花,后脑勺紧紧抵在墙上,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本来只是轻颤,后来控制不住似的,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起来。
梨花抬起头,不明所以地舔去他脸上的水痕。
.
鹿家女人走到鹿自鸣的身边,轻声道:“周家这两位少爷,来者不善呢。”
“他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鹿泠在我的手里。”
鹿自鸣冷哼道:“都是鹿泠惹出来的麻烦。”
女人有些担忧地道:“周家会不会真的因为鹿泠,以后跟我们处处为难?”
“周家掌权的人不会那么没轻没重,小崽子们的恩怨,还会牵连到集团上面去?”
“更何况,他们一直把鹿泠当女孩,才这么重视。”鹿自鸣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周家那些老古董,会接受周陨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听到鹿自鸣的话,女人的神色稍缓,放下心来。
“自鸣,你也别生那么大的气。”鹿家女人又柔声道:“这么多年,鹿泠在家里恐怕也觉得委屈,他心里对我们不满,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女人眼里微光闪烁,温和地劝道:“最多,以后让他离开鹿家就是了。”
鹿自鸣却冷笑了一声:“我还有账还没跟他算完呢。”
地下室潮湿阴冷,四面墙壁密不透风,只有天花板的吊灯向外折射着幽冷的白光。
鹿泠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吊起来,脚尖勉强能够到地面,长时间的捆绑,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发着抖。
他原本细白的脖颈间有被大力扼过的指痕,现在已经变成了可怕的淤青色。
一道鲜红的鞭痕从鹿泠的下颌接到锁骨、蔓延直胸膛,隐隐约约渗出血迹,在雪白皮肤上红的惊心动魄。
这个姿势让他喘息困难,本来漂亮嫣红的唇微微干裂,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苍白,有一种凄美的破碎感。
手腕往上,麻木的几乎没有任何知觉了。
“吱呀”一声,地下室的门被从外推开,一个男人逆着光走了进来。
“周家那个小子对你倒你挺上心。”那人讽刺道:“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个男人吧。”
鹿泠睫毛一颤,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冰冷而平静。
鹿自鸣拿起墙上挂着的仍带着血的细软长鞭,放在手里握了握,漫不经心地说:“他刚刚闯进家里跟我要人,还想跟我动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跟你一样,不自量力。”
鹿自鸣走到鹿泠的身前,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闷响。
他用皮鞭强迫性地抬起鹿泠的脸:“我再问你一遍,你手里的其他证据在哪儿。”
鹿泠一双冷极了的漆黑眼珠盯着他,冷冷道:“我说过了,我没有你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