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忍不住凑上前去,近乎贪婪地亲上了男人的唇角,似乎想用这熟悉的气味来缓解他这半年来日夜难寐的身体,抚慰那痛不欲生的灵魂。
苏越下意思地偏过头去,避开了这名夜莺的热情献身,他轻轻皱眉,连价格都没来得及开口谈妥,就这么认定他愿意付钱?
苏越无奈地开口道:“我不是来花钱过夜的,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赵青不明白鹦鹉在说什么,花什么钱?过什么夜?
苏越见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可能是等了许久才有人上门,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肥羊?苏越稍稍用力把青年推开,拉开了亲不到的距离,抬起手整理被拉扯得有些松散的衣领,道:“我没带钱出来,你去找……”
他正要让这名不挑食的夜莺去找其他的客人,别试图在他这穷鬼身上讨要开门红了,可话到嘴边又被重新咽了回去,不知为何,苏越突然不太喜欢看见这名夜莺扑到别人怀里,靠出卖身体来换取金钱的模样。
他不自觉地顿了顿,换了用词道:“你去找管你的人,说我包你今天晚上的出台费,问下能不能上门到付?”
赵青在头脑极度兴奋和激动之余,捕捉到了字里行间的关键词,他终于明白了鹦鹉是什么意思,竟是将他当成了夜晚出街揽客的?
他第一反应是:“这么熟练地点单,你找过夜莺?”
苏越不禁莞尔道:“怎么,你们还有行业竞争规范不能抢客吗?放心我没找过别人,带你回去也不做什么,只是照顾一下萍水相逢的夜莺的生意,你可以在客房里安心睡一晚,好好休息。”
赵青看了看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的鹦鹉,又看了看刚被推开的手,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失忆了?”
苏越怔在一下,这名半路拉客的夜莺是怎么知道?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言语中不禁带着几分意外,道:“看你这样子我们以前认识?抱歉我不记得你了,我上半年出了一场小型飞艇祸,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
赵青心想这是什么轻描淡写的祸事描述?如果按照现场残留痕迹猜测没错,鹦鹉明明是从毁天灭地的自毁之中幸存下来,现在还能全胳膊全腿地站在这里,堪称星历上的世纪奇迹!
相比之下,脑子受损,流落异星,失忆健忘等后遗症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只要人还活着就够了,赵青这段日子饱受煎熬的内心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安宁过,他是被幸运眷顾了的宠儿,何其有幸能在擦肩而过中抓住了他的鹦鹉。
赵青一眼不眨地看着鹦鹉,有点不肯相信在重新见面后,鹦鹉还是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一点回忆和印象都没有,他不甘心地追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苏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夜莺,也许是被这锲而不舍的执着语气和那饱含情感的深沉眼神所打动,他细细回想片刻,得出一个概率性最大的有效结论,道:“难道我是你之前的常客?”
赵青差点没忍住想把人给按进墙里,他眉眼微抽,哑声辩解道:“我不是出来卖的。”
让一名佣兵团长说出这样屈辱自证的话,他希望鹦鹉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苏越没想到是他误会了,这就更不好意思,甚至是有些伤人了,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这条街上面的都做那种生意的,我看你刚从里面出来,就以为是……”
赵青危险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了罗网里的猎物,一言不合可以开吞的那种。
苏越识趣地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延申探讨下去,他诚恳地说道:“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眼瘸认错了,你一点都不像夜莺。”
赵青勾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是吗,不像那种年老色衰,不得不主动揽客,强买强卖的老鸟?”
苏越呼吸一滞,莫名出现了一个隐晦的判断:不老,很带劲。
他连忙打住脑海里的思维发散,提议道:“我们要一直站着这里聊吗?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叙旧?”
赵青确认鹦鹉就在眼前,再也跑不掉后,身心才稍微放松了几分,他微微颔首,道:“去哪里,你有住的地方?”
该不会是无证黑户,露宿街头?那不如今晚就到他的笼子里,哦不,是到他专门订做的房间里去,一边休息一边闲聊,累了就乖乖躺下让他们检查身体,排查暗伤,注入解药,清除疼痛。
苏越微微一笑,道:“当然有,我和立言住在一起,不知道你认不认得他?”
咔嚓一声,老旧的墙壁边缘被掰碎了一块,露出了里面的钢筋,赵青拍了拍手上的白灰,眉眼阴冷地笑道:“认得,刚好和你回去见见那名熟人。”
苏越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本该拦下这名开始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高挑男子,可下一秒又个声音在提醒他,失忆后他愿意一直跟着周立言,不是因为清醒后第一眼见到的雏鸟情节,而是觉得跟着周立言才有机会遇见其他熟悉的人,才能等待某人的到来。
苏越闭了闭眼,头脑有些不清醒的混乱,此时一双手按住了他的太阳穴,在那致命的要害部位轻柔地按压了几下,冰凉的触感让他莫名联想到了一把黑色的枪。
“怎么了,不舒服?”赵青靠近了些,将本已拉开的距离无限压缩变短。他的身上清爽干净,没被烟酒熏染,却又带着几缕硝烟的气息,充满了危险的压迫,带着极致的诱惑。
苏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老毛病了,可能是记忆复苏的先兆。”
他放下时刻保持着的戒心,从容把人带回了家里,回去的路上还有心情买了点新鲜的水果。进门时苏越很自然地和屋里的同伴打了声招呼,道:“立言,我带了个朋友回来,是我们以前认识的人。”
一名长发披肩,面容俊秀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他身上系着围巾,冷傲的脸上带着金边眼镜,如同在做学术研究一般烹饪最新的菜式。
他看了跟在苏越身后的赵青一秒,眼底划过几抹浓烈的暗光,他抬眼温和无害地道:“原来是赵团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苏越微微凝眉,道:“团长?”
周立言略带讶异地说道:“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暗鸦佣兵团现任团长,拥有传奇枪手之称,原名赵青,代号乌鸦,他没和你提起吗?”
赵青的确是没有自报家门,苏越本也没想随口探究别人的职业,只是“团长”二字像是锐利的钩子一般,正在试图钓起他被深埋起来的记忆碎片。
赵青上前一步,挡在了鹦鹉的面前,隔绝了周立言触碰到鹦鹉的机会,他冷冷地沉说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周立言像是没听懂这句话似的,礼貌地说道:“先到客厅坐一会吧,我给你冲杯茶,味道很好,我和苏越都喜欢。”
他回过头道:“苏越,你去帮我收个火,那是最后一个菜了。”
苏越看了赵青一眼,不打搅这两人叙旧,他走进了厨房,在关上门的一瞬间,隔绝了外边骤然变得针锋相对的气氛。
周立言走到了客厅,竟是真的给赵青倒了一杯茶,可惜是用冷水冲泡,茶叶飘在水面上,带着张牙舞爪的讽刺。
他淡淡地说道:“你不该找来的,打破了苏越宁静的生活,你这样让他很是头疼。“
赵青扫了眼茶杯,道:“周教授好不容易得到了新的身体,又成功拐骗了鹦鹉,是担心被我找上门后挫骨扬灰?“
周立言摇了摇头,道:“我怎么样没关系,更何况如果不是我,苏越不可能活到现在,是我把他从那一片焦土之中挖了出来,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赵青对此不置可否,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有等鹦鹉想起一切才能说出真相。
周立言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还担心是我用精神药物对他进行控制,那大可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越燃烧了全部的血液后,凭借强悍的天资重获新生,那些药物残留早就被他清理干净了。“
赵青没有亲眼所见那一日的惊险战况,但从这简单的几句话中,他却能感受到当时鹦鹉所受到的巨大痛楚,那种孤注一掷的决意,同归于尽的勇气,还有将他抛弃独活的狠心。
赵青双唇微干,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下几乎变了个人似的周教授,语气冷漠地说道:“我会将他带走,可以留你一命直到他恢复记忆之后。”
也免得心思难测的周教授又暗中挖了陷阱,对鹦鹉造成不必要的损害。
周立言笑了笑,道:“你带不走他,赵青,他已经忘记你了,忘记和你的爱恨情仇,忘记那些行走在钢丝绳上的日子,他是属于我的,属于这个安安稳稳,平凡度日的小家,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和你回去,他只会发疯,你们之间发生过太多的纷争,有多太多清不掉的怨恨,难道暗鸦要包容一名背信弃义的卧底吗?难道苏越会是那种跪在地上哭求原谅的小狗吗?”
周立言道:“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大概会用其他方式来偿还你们,譬如说豁出性命?又譬如说无视生死?所以跟你回去,他最终是要被逼上死路的。”
赵青嗤笑一声,道:“周教授不愧是教书育人出生,连趁虚而入掌控他人都被你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周立言弯了弯眉眼,道:“我只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用苏越最喜欢的姿态活着,我正在努力追求他,现在的他精神防御脆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麻烦你不要来打搅正常人的生活好吗?”
此时,苏越端着几盘切好的水果走进了客厅,他问道:“你们在说打搅什么?”
周立言惊喜地看着他喜欢的雪梨,道:“没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谢谢你买了我喜欢的水果。”
苏越看了看因为刚好能凑满减才买了几个的雪梨,没说什么,侧过身把一碟鲜红的大草莓递给了那名赵团长。
赵青:“……”
苏越见他无动于衷,有些委婉地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就想起了草莓,所以猜测是你爱吃的?”
赵青看着蠢笨到扑入别人房内,被人欺瞒控制而不自知的鹦鹉,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你爱吃。”
对大部分水果都不挑剔的苏越:“?”
他很喜欢吃草莓吗?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