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话他们此后没再提过,贝铭回到卧室也没跟褚云端说什么,只让他留个时间去派出所给孩子上户口,再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儿。
孩子睡得很熟,褚云端躺在床上看书,闻言道:“我觉得姓还得再想想。”
贝铭抬头看他:“想什么?”
褚云端放下书:“谁生的跟谁的姓,直接冠上我的不公平。”
贝铭问:“你是因为是女孩儿所以觉得冠姓权无所谓吗?”
“你这话我没法儿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吗?”
“倒不是,就是因为你的人性过于光辉璀璨,跟钻石似的,我不敢相信。”他踢掉鞋子上床,“我之前虽然说过过两年再给宝宝生个弟弟,但这段时间这心思也歇了不少,你要是想着二胎再跟你的姓,真不一定能等到。”他挪了挪屁股在床头坐好。
褚云端:“这段时间太累了?”
“不是。”贝铭歪了歪脑袋靠到他身上,“万一将来有了二胎,咱们俩的精力肯定得分给二胎一部分,到时候万一老大不高兴怎么办?”
“你想这么长远呢?”褚云端握住他的手。
“我不是想得长远,我是想得很现实,父母也不能保证对每个孩子都一样好,到时候对俩孩子都是亏欠。”
褚云端:“那就别生了,我本来连一胎也不想让你生。”
“那怎么办?我就是繁殖癌发作,就是生了,塞不回去了。”说着人就往下出溜,一副不想搭理他打算睡觉的样子。
“还没刷牙呢。”褚云端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躺,“话没说完,又急了,还说不是属炮仗的,你这都不属于炮仗范畴了,得是危险气体,碰都不能碰一下,一点儿火星就爆炸。”
贝铭斜着眼看他:“你这属于人身攻击。”
“我怎么攻击你了?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
“你不知道我们危险气体都不爱听实话吗?小心我一会儿就给你炸了。”他到底还是躺下了,脸挨在褚云端的大腿边,像什么小猫小狗似的蹭了蹭,“就跟你的姓吧,咱俩当初结婚,你爸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再说我读书这么长时间,整个硕士期间都是你供我,以后她多的是用你钱的时候……”
褚云端捋了把他的头发,说:“你这算不算人口买卖啊?”
贝铭翻着眼睛看他:“……”
“我供你读三年书,你给我生个孩子,我以后要是供桁桁读一辈子书,她是不是得事事听我的?”褚云端捋着捋着不小心给他薅掉了两根,赶紧若无其事地藏起来,“咱们现在这是法治社会,你这么做不对。当初咱俩结婚,你抱着单纯的目的,愧疚是应该的,也确实很伤害我的情感。”
贝铭还翻楞着眼睛看他,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所以为了弥补我心灵的创伤,你以后最好尽量跟我两情相悦,不要动不动就嫌我的情话油腻,也不要动不动就提什么人口买卖等不法活动……”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贝铭一眼,正好对上那对翻了一半的大白眼,没再说下去,笑了,弯腰朝着那儿吻了一下。
贝铭闭上眼,搂住他的脖子,身上还有些啤酒留下的微醺的酒气,拉下来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褚云端本来在床头坐得挺好的,这时候不得已像虫子似的往下蠕动,揽住贝铭的腰,碰了碰他的鼻尖,问:“累了?”
贝铭没说话,只是搂着他,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两人上半身叠在一起,一会儿,说:“好久没做了,想做……”
翌日早起吃完饭,贝铭翻箱倒柜从厨房里找出个不知道什么年月塞进去的茶壶,好像是褚学文过年的时候带过来名为附庸风雅实为显摆的,铭盛华在外面抱着孩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敢问,小声跟孩子说:“不知道你爸翻箱倒柜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小婴儿只以吐泡泡回应他。
贝铭拎着那茶壶出来,褚云端一边挽袖子一边从楼上下来,说:“这是干嘛呢?”
铭盛华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替他说这句,赶紧附和:“我也想问呢。”
贝铭把一张A4纸折吧折吧平均分了八份,四张写上褚,剩下的四张写上贝,亮给在场的剩下两个半人看:“都看好了啊,童叟无欺没有作弊啊。”
褚云端说:“整得挺有仪式感,微信掷色子,单数是你,双数是我,不用费这事儿。”
贝铭白他一眼:“我闺女的终身大事,不能那么草率地交给一个机器来决定。”
铭盛华说:“你这抓阄就不草率了?”
贝铭不理他们,把纸团团了,装进茶壶里狠狠摇了八次,重新倒回桌子上,说:“来吧闺女,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爹妈也做不了主。”
铭盛华把孩子放桌上,她连爬都爬不起来,倒是会抓阄,拈起一个纸团就往嘴里塞,贝铭眼疾手快虎口夺食,展开一看,纸条上赫然写着个“贝”字。
褚云端看了一眼,笑了:“这是孩子自己选的。”
铭盛华一愣,心想,往后这孩子就姓贝了?贝建国那老东西不得高兴死?
贝铭无奈,这下说不出什么,只道:“行吧,明天去上户口。”
褚云端见他的表情觉得好笑,说:“行了,赶紧去学校吧。”
贝铭将桌上的纸团跟茶壶收起来,一边说:“等今年过年你别跟你爸说着茶壶用来抓过阄。”
“我爸要是知道他这茶壶决定了他孙女儿的终身大事,估计也老怀欣慰了。”
“老怀欣慰?”贝铭嗤笑一声,“他要知道你们老褚家的姓因为这茶壶从此断了,非得把这玩意儿摔成八瓣儿不可,你别跟他说,省得糟蹋东西。”
“那也是命该如此。”
贝铭过来亲了贝桁一下,说:“行了,不跟你贫了,我走了,家里有事打我电话。”
铭盛华答应一声,叮嘱:“你在学校里开车开慢点,人来人往的。”
“知道了。”
上户口这事儿传到贝建国跟褚学文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两家三姓的反应截然不同,云斌最跳脚,他的姓排不上号也就算了,怎么褚学文的姓也排不上号呢?这娶媳妇娶了个什么?娶了个钞票粉碎机吗?只进不出的,这是属貔貅的?他这么一骂,替褚学文好好发了一通怨气,褚学文当天就躺到褚云端小别墅的沙发上起不来了,说自己心脏病犯了,得孩子改姓才能治好。
褚云端说:“那您怕是治不好了,户口都上完了。”
“户口上完了不能改吗?”老头儿有日子没去声色场所了,身子骨都得硬朗不少,“褚云端你是不是个傻帽?你花那么多钱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跟别人的姓,你怎么不去做慈善啊?你早说你这么有个性,我当初就不会让你爸生你!”
褚云端:“那没办法,我都奔四的人了,您也塞不回去了,不然您努努劲儿,说不定能趁着夕阳红再生一个。”
云斌不干了:“你怎么还给我派起活儿了?我是你亲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