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尾,桂子飘香,天气开始转凉。
宗明中赈灾不知是否出了成效,这几日北地的塘报渐渐少了,闻静思今日便搬回闻府去住。各地秋闱放了榜,邻近的两个州已经将前十名的卷子快马送达闻静思的桌案。虽然回了自家,也无有一刻安闲下来。闻国老不在,他就是闻府的当家,二弟归隐,三弟商道上应酬颇多,四妹已嫁,只他一个主人守着诺大的府邸,管着上下三十多个旧仆。忙时不觉得,一静下来,便坐着都能盹过去。幸而管家闻远做事稳妥老练,分去家中大部分家事。
今日连同闻静思一起搬回的还有两箱考卷,他上值回来便和雁迟在书房一张一张审阅。如同梳理奏章一般,将那些在民生问题上有独到见解的,一一记录下来。也不知是各地书院重诗文轻安民,还是时下学子未被传授居安思危的意识,闻静思这几日读了十多人的卷子,只看到满目华丽的辞藻,对仗工整的八股文,就是偶尔一二个说到点子上,也是内容空虚的很。闻静思心里正失望间,忽然下腹微微一动,不明显,只是轻轻一下就停住,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想起昨日徐谦诊完脉,半分感慨半分揶揄的对他说三个月已到,这几日就能感到胎动了,刚才那一下,果然应验了他的话。闻静思心绪转到自己身上来,一手抚上小腹,腹中胎儿似乎有觉,一下一下的动起来。闻静思感受着掌中彷如心跳的节律,一时欣慰,一时苦闷。雁迟见他这般摸样,忙放下手中筛选的卷子,关心道:“大人可是不舒服,要不要紧?”
闻静思摇摇头,淡淡地道:“我在想这胎儿终会一日大过一日,若是瞒不过了,我该怎么办?”任他多智多谋,此时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闻静云进到书房,就见自家兄长怔怔地坐在桌前,有心吓他一下。朝雁迟打了个眼色,轻手轻脚走过去,猛地恭敬一礼,口中大声道:“下官拜见闻丞相!”
闻静思正想着如何瞒天过海,冷不丁被这一叫,仿佛被人看破了心思,心头骤然一紧,头晕目眩,半天才看清是自家三弟,回神之后竟是出了身虚汗。闻静云正奇怪怎么许久都没反应,抬头一看,闻静思软软地靠在椅背上,面色苍白,好像吓得不轻,顿生悔意,忙走近了道歉安抚。
闻静思抚着胸口笑道:“我被你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在弟妹面前从来不摆兄长的架子,因而几个弟妹对他只有亲近没有敬畏。闻静云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在他面前更是没大没小。这时一副了然的样子,抱臂上下打量起闻静思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能把你吓成这样?肯定你心里有鬼!”
闻静思被他一语中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分毫不露,板下脸嗔道:“胡说什么!”
雁迟有些看不下去,插嘴劝道:“三少爷,大人这段时间忙着北方赈灾,秋闱阅卷,已经十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时刻绷着弦。你这样一吓,连我都要跳起来。”
闻静云经雁迟一点,细细去看兄长面色,果然疲倦中透着苍白,不禁心疼起来,忙斟了茶陪错。闻静思接过茶盏,指着一旁的椅子道了声“坐”,算是受了歉意。闻静云老实坐下来,这才看见地下两个大箱子,道:“这就是秋闱试卷?这么多你何时才能看完?”
闻静思点头道:“慢慢看,总会看完的。”大燕有律,非主考官员不得阅卷,忙让雁迟收拾了卷子入箱,上了锁。
闻静云盯着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大哥今年已二十有五,眼前便是不惑之年。记得当年大哥说要先立业再成家,又有皇上许诺将昭宁公主嫁于你。现在大哥已是一国之相,昭宁公主却早已被先帝嫁给了镇国将军的长公子。大哥就不想娶个温婉的女子为你分担些府里的事么?”
闻静思霍然听他提起这事,心头警铃大作,直觉这三弟今日来此,必定不会一时心血来潮过问自己的私事。便定了心神仔细应对。“陛下刚登基,尚未收服人心,天下不宁,百姓未富足。我承陛下知遇之恩,忝为丞相,哪有空闲来想儿女情长的事?”这段话说得真叫一个大公无私,闻静云一个字都驳不了。闻静思受官未到一年,站在高处,底下的龌龊看得一清二楚。到也练就一副对下官都冷静以待的本事,任他心底如何滔天巨浪,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闻静云满面疑惑道:“在朝为官,在家为夫,并行不悖的事,给大哥说得好似做了官便不能嫁娶一样。莫非……”他顿了片刻,眼神往兄长下身扫了扫,暧昧地笑道:“从未见大哥去勾栏欢场,身边侍女又个个清白,莫非大哥你……”意有所指,不言自明。
闻静思再好修养,也有些恼羞成怒,肃声道:“哪里来的疯言疯语!洁身自好,自律严明被说得如此不堪,天下哪里还有人愿意清清白白做人!”
闻静云未料他这样气恼,安抚许久才转了话题道:“大哥,我听商场的那些个朋友说,皇上中秋夜提的诗,嵌了你的名?”
闻静思略略回忆了片刻,才道:“当时父亲的书信送到,我便没留意陛下写了什么,事后听在场的大人提起过,隐约是李太白的《静夜思》。怎么了?”
闻静云沉声道:“坊间有传闻……”他说了一半,偷看了兄长的脸色,喏喏着说不下去。
闻静思心底一惊,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勉力笑道:“不碍事,你说。”
闻静云道:“坊间有诗传‘三千金凤凰,不及闻家郎’,句句暗指你和皇上行为不检。”
闻静思脑中一个炸雷,心脏骤然收紧,几欲窒息。这最后一句分明是凌迟的刑刀,要将他的骨肉片片削下来,又好似滚烫的热油,寸寸浸过他的肌肤。他心中骇极,又不能不安抚幼弟,半天才找回声音正色道:“没有的事。评议皇帝小心惹祸上身,作为闻家子弟更要谨言慎行。”
闻静云初入商道,还未炼成火眼精金,全然未觉兄长衣袍下的手微微发抖,只狐疑了会,又扯了些别的琐事也就告退了。雁迟在一旁听了个一字不漏,心头虽然震惊,毕竟与他不相干。这时蹲身在闻静思身侧,见他面无血色,眼神凝滞,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劝慰,忽的听他轻轻叹了声“冤孽”,竟如劫后余灰,不禁心疼如绞,胸中大恸。
自从与闻静云这番夜谈,闻静思便开始处处躲避萧韫曦。除了例行朝会,皇帝与内阁的小朝会,私下因国事召见,其余的都给他推脱开去。木逢春正午来请他,不是与门下省的官员同进堂馔,就是赶回府中午膳。一来二去,萧韫曦也察觉出不对劲,却不恼怒,暗地里让木逢春去查,直到手中捏着暗报,才长长出了口气。两人间的隔阂尚未持续多久,朝中便出了大事。
九月十一,宗丰年的月报到了。萧韫曦在早朝捏着昨夜抵达的月报,让木逢春宣读。宗丰年不枉曾为探花郎,一手字写得漂亮,文章比字更漂亮。先是将土地民众灾情描述一番,再讲他如何开仓放粮,设立粥场,最后讲百姓称赞明君。闻静思离萧韫曦最近,他清楚地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木逢春一句句读着月报时唇边那讥讽又阴冷的笑。心脏仿佛入了刑场,一点点吊了起来。
萧韫曦等木逢春读完,轻轻笑道:“诸位可有话要说的?”
闻静思默默地站在原地,耳边是殿中同僚一片称贺,有夸赞宗丰年高才者,有感叹百姓知恩者,有奉承皇帝贤明者。正议论纷纷间,御史中丞杨铮站了出来,肃穆朗声道:“臣有本要奏。”
萧韫曦道:“讲!”
杨铮道:“臣要奏工部侍郎禹州弁州安抚使宗丰年,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罪。”当下殿上满堂哗然,木逢春不得不提着嗓子叫“肃静”,杨铮待众人稍稍安静,才继续道:“宗丰年暗地与当地粮商勾结,将粮仓大米以五文钱一斗卖出,粮铺再卖给百姓二十文一斗,从中赚取差价。开仓放粮的大米一斗掺了五成的沙石,粮铺的大米一斗掺了三成。两州百姓苦不堪言,短短一个月,饿死者近千人,逃往殷州云州的难民已有十万之数。”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闻静思心中忽然清明一片,他终于明白当初皇帝为何选宗丰年去赈灾。萧韫曦不是要宗太师官复原职,而是要钉死整个宗家。
萧韫曦冷冷道:“可有证据?”
杨铮沉声道:“臣有宗丰年与当地粮商来往书信与契据,另有两州百姓的《万民弹事表》。”
萧韫曦厉声道:“呈上来!”
殿外两个内侍将黒木箱子抬到殿中,杨铮开了箱,取出一扎书信,随手抽了几封递给四周的朝臣,又取了《万民表》一同交给木逢春。萧韫曦虽是早已知晓,如今看到手中书信和奏表时,仍是忍不住滔天的怒意溢于言表。“好,好一个宗丰年,好一个忠臣良将!如此大罪,便将他剁为肉泥亦难平朕心头之恨!”
闻静思手上也被塞了一份书信,娟丽的字如今看来竟如此龌龊,两方交易的仿佛不是大米与银钱,而是百姓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是朝廷文武百官的信任,是宗家仕途上的平坦大道,也是他闻静思谏上驭下的责任。
朝堂上不少大臣是宗家姻亲,也有几个是宗太师一手提拔的门生,天子震怒,他们不敢迎头劝谏,何况仅仅一个月罪证确凿,人赃并获,任谁都看得出,皇帝要对宗家动手了。故此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敢去掠虎须。众臣战战兢兢挨到下朝,闻静思回到贤英殿坐了半日,元哲来报中书令孔毅与薛孝臣来见。他心中透亮,即刻放下笔墨,起身将两位老臣迎入殿内相商。闻静思官位虽说高一品,年龄辈分却低了不止一辈,便舍了主位坐在次座上与两位老臣说话。孔毅与薛孝臣见他礼数周全,言辞淡淡,行止间又隐隐有内阁首辅,百官首宰的气度,虽然对他以二十五岁龄身居相位颇有异议,数个月来见他所作所为,此刻心中也不得不叫一个好字。
两人默默坐了片刻,孔毅才开口道:“陛下刚才宣了我与薛大人觐见,亲自写了判决宗丰年的诏令,闻相知道么?”
闻静思一愣,他身为丞相,又是拥有决策议政权利的人,皇帝在下诏书时理当让他知情,如今越过他行事,真是前所未有头一次。因而也只能老实回道:“我以为此事会交由大理寺会审,再由陛下定夺,没想到那么快便有诏令下达。”
孔毅与薛孝臣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薛孝臣捻了把胡须,沉眉道:“我还以为陛下的诏令是与闻相商议后定的,原来闻相也不知道。诏令有旨,即刻查抄宗府,宗丰年及涉案粮商,两州官员原地入牢,由百姓发落。”
“啊!”闻静思震惊之情难以言喻,由百姓发落贪官污吏真是前所未闻之事,略略思量后,便明白了萧韫曦的意图。“百姓定刑,虽说从未有过,却也在情理之中。一来,家中有逃亡饿死之人者,对于这种贪官污吏,定是深恶痛绝。由他们来定刑,也是让百姓们一吐胸中恶气。二来,也是以此为鉴,奉劝贪污者,掠之于民,必还之于命。”
孔毅与薛孝臣同时一惊,刚才两人曾问皇帝为何如此处置,皇帝说的与闻静思竟是惊人的一致,不由暗叹这两人到是同心。孙毅摇头道:“此判虽是情理之中,却大失朝廷体面。毕竟宗丰年身为正三品大臣,又是宗太师长子,这样一个判罚,太伤宗家世族脸面。”
闻静思深知声誉脸面对世家大族来说是如何的重中之重,但对他来说,此时安抚百姓丧亲与背井离乡之痛才是重中之重。现在又不能当面驳了两位老臣,只能拨开话题道:“只怪我在陛下点宗大人赈灾时,未能坚持让孙大人去,这都是我的错。”
薛孝臣沉声道:“闻相为何不曾劝阻?”
闻静思道:“我以为陛下是想借宗大人赈灾有功恢复宗太师官职,却不料是这么个结果。”
孙毅叹道:“闻相心仁,算不得有错。我与薛大人却是早料到了。”
闻静思听出另有内情,不禁急道:“愿闻内详。”
孙毅沉默不语,薛孝臣接过话头道:“先太子谋逆一事,宗家虽说表面上没有参与,宗皇后与宗太师却逃不了干系,加之你封相当日,宗太师恶语相向,宗家是再难有被重用的一日。所以,陛下派遣宗丰年的意图绝不是复兴宗家。况且,宗丰年曾在先帝治时偶有贪污受贿,因为太师与皇后从中周旋,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次派他去,更有几分引鱼上钩的意味。”
闻静思缓缓闭上双眼,思路陡然开阔,心中却渐渐迷茫起来。他越来越摸不清萧韫曦的心思,只觉得两人在政事上越走越远,一股浓浓的疲倦充斥着胸臆,攥紧了心,紧地透不过气。最后,只能徒劳的放弃了挣扎,带着倦意,淡淡地道:“圣意难测。”
闻静思让元哲送走了两位老臣后,已是正午时分,勉强打起精神批了几份文书,便有太官送来订下的堂馔。二品主菜,一品小菜,一碗五谷米饭,其规制等级与皇帝的午膳自是不能相比,就连其他几位有资格享用堂馔的朝臣亦不如。元哲看看一桌的清汤寡水,又看看闻静思日益消瘦的身形,将一位太官拉到殿外,私下改了后几日的堂馔。两人刚说定,便有人来访。元哲见他官袍是翰林院九品小官,不愿闻静思午膳时被打扰,要他等候片刻。许是说话声音大了些,传到里头去,闻静思扬声询问:“元长史,谁在外面?”
元哲只好进来回禀:“是翰林院程待诏。”
闻静思一愣,放下碗筷淡淡笑道:“还不快请。”
程梦瞳进殿时,便见到从膳桌上下来的闻静思,不由面带窘色,深深拜了下去:“翰林待诏程梦瞳拜见闻相。”
闻静思双手一托,道:“程待诏不必多礼,随我这边说话。”
程梦瞳恭敬道:“扰了闻相午膳,实在失礼。”
闻静思笑道:“古有蔡邕倒屣相迎,如今我也不妨效仿周公吐哺,以期天下归心。”程梦瞳不过是一个九品事务官,职位卑微,闻静思如此说法,到颇有将他比作王粲之流的意思。
程梦瞳听他话中意思,诧异之极,谦逊道:“下官德才卑微,远不及王粲。闻相慎思勤勉,才是真周公。”
闻静思看他那一双沉静的眼眸中,有历经世间百态的了悟,有宠辱不惊的安宁,淡淡一笑,并不接话。两人主次坐定,程梦瞳也不多客套,直接表明来意:“这次宗侍郎之事,使得陛下震怒。方才派遣孙郎中与下官同往两州治旱,明早启程,今特俸圣意来谢闻相举荐之恩。”
闻静思“咦”了一声,随后想起七月时萧韫曦曾问过自己抗旱选谁去,时隔两个月竟然还记得,不禁十分欣慰,温言道:“当年程待诏关于治旱一文令我印象深刻,陛下问及此事,我便想起你这篇文来。不知当年独具慧心,抱负不凡的程解元如今可在?”
程梦瞳会心笑道:“闻相举荐之恩,陛下重托之意,下官愿倾尽所学,为二位解忧。”
闻静思凝视着那双冷静睿智的双眸,心中终于觉得一丝安定。
九月十二,孙文渊与程梦瞳启程前往禹州弁州治旱,闻静思率六部官员为两人送行。一行人在兴安城东门外五里处的归去来亭设宴饯送,说是设宴,也只得一壶清酒,两盏清茶。时值中秋,桂子飘香,亭外地上已经落了一地薄薄的桂花。饯席已过半个时辰,六部官员纷纷告辞,亭中只剩闻静思执了两人的手温声叮嘱。
孙文渊多次去北地治旱防旱,成绩斐然,已小有经验,闻静思并不担心,只对初次委以重任的程梦瞳嘱咐甚多。“程大人此去任重道远,引水治旱,寻访新源。大人睿智,我由不及,还望大人多加体谅百姓悲苦,莫要辜负陛下及百官的信任之心。”
程梦瞳口中恭敬应诺,双手紧捧闻静思手腕,心中感叹不已。掌中的肌肤虽温软细腻,长袖底下却骨节嶙峋,全无这年岁男子应有的健美结实。想起翰林学士承旨史传芳对他的评价“志虑忠纯,案犊劳形”,心头更是多了几分敬重之意。孙文渊与程梦瞳眼见时辰不早,惺惺相惜也终有一别,只好鞠躬拜辞,依依惜别。闻静思目送官驿车队行出数里,才返回自己的车上。
马车辘辘,行在东门大街上,四周商铺林立,异常嘈杂。闻静思靠坐车内一侧,一手轻轻抚摸腹部,从早上起,腹中胎儿频频好动,隐隐有垂坠之感,他不敢大意,从袖袋中摸出小小的白瓷瓶,滚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压在舌底慢慢含化。过了半刻,药力行走全身,胎儿才渐渐被安抚平静。闻静思慢慢摩挲下腹,心中暗叫幸运。燕国时兴宽袍广袖,朝服和常服很是宽松,着了衣袍看不出一丝半点痕迹,只在洗浴时摸到微微隆起的一团柔软。闻静思直接回了府邸,五州秋闱试卷全部到齐,他这些日子已经阅完一个州,结果并非如他所想那般民间人才济济。他心中默默思量,明年春闱过后还要革新各地书院教授的内容与思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来革新,但愿还不晚。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忙碌,萧韫曦似乎另有要事缠身,一直没有私下召见他,闻静思愧疚之中还有一丝伤感。
谁也没有想到,程梦瞳走后的第七天,九月十九日午,一道八百里军报,再次震惊了整个帝京。
雁迟受邀去右威卫大将军孟临潼府邸赴宴,回来时已是子夜三刻。闻静思刚阅完试卷,正在洗漱,见他一脸沉重走进书房,鼻端闻到浓浓酒气,以为他醉酒。正要唤守夜的侍女备醒酒汤,又察觉他神色有异,担忧道:“可是席间生事,惹你不快,不妨和我说说。”
雁迟看他了一眼,低下头沉吟片刻,才迟疑道:“大人,禹弁两州又出事了。”
闻静思一惊,追问道:“出了何事?难道宗侍郎逃脱?”
“不是……”雁迟见闻静思脸色不好,说话便犹犹豫豫。“我听孟府二公子说,今日下值,禹州八百里军报送到陛下手中。陛下震怒,晚上着大理寺羁押了宗家阖族,好像要下诛族大刑。”
大燕开国以来,诛九族大刑只用过一次,乃是太宗皇帝治时陈家卖国求荣,让北疆蛮族铁蹄侵占了魏州一事。如今宗家诛九族,定是四海震惊的大事。闻静思只觉得浑身发冷,他要用全身力气去克制自己的声音,才不至于抖得说不出话来。“禹弁两州,暴动了?”
雁迟垂下眼睑,心中实在不忍再看。“是!”
闻静思紧紧咬住下唇,久久不能成言。“陛下登基未满一年,民间大旱,两州暴动,史书上会怎么写,天啊。”忽而掐指一算,心中稍稍安定。“孙、程两位大人尚未抵达,还有得救。雁迟,备车,我要进宫。”
雁迟沉声道:“大人,今夜查抄宗府,全城宵禁。”转眼一想,羽林卫又岂敢挡闻相的车驾,即刻低头应诺,出去准备了。
大理寺官衙与宗太师府都在城西,隐隐传来喧哗人声,与城南僻静的相府遥遥相对。马车疾驰,使紧张的夜空中更添一份焦急。行至敬贤门,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就是遇到巡防的羽林卫士,也恭敬的让在一旁。闻静思下了马车,刚拿出令牌给门前守卫查验,这时木逢春从里面闪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奴婢恭候闻相多时,陛下正在永宁宫接见几位将军。”
闻静思道了声谢,由一位太监引着往深处去了。雁迟刚要追进去,木逢春伸手一拦,微笑道:“雁侍卫请放心回吧。”
雁迟一怔,脑中雪亮,低声叹道:“木公公,请转告陛下,大人体弱,还望多加体恤。”说罢坐上马车转回相府。
萧韫曦晚上急召朝臣,一般都是在永宁宫的小书房里,与寝宫只有一门之隔。木逢春将闻静思引到寝宫内,道了声“相爷稍候”就出去了。隔壁萧韫曦与几位将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事隔半日,早已听不出当时的愤怒之情。
闻静思贵为丞相,虽说统领文武百官,对于军事却毫无实权。但凡触及军权的奏章,一律由萧韫曦亲笔批示。因而对于皇帝和将军的会议,他多是回避一旁。幸好今日萧韫曦并未让他久等,片刻也就散了。闻静思见他从隔门进来,折身下拜,萧韫曦轻笑着一把扶起,顺手塞过去本禹州军报。两州暴动,宗家羁押,本是举国震惊的大事,萧韫曦面上未现沉重,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令闻静思大感疑惑。他展开折子略略一扫,心里顿时安定几分。
萧韫曦见他舒展了双眉,笑道:“静思可放心了?禹州丰水等四县民爆约两千七百人,弁州望江等七县民爆约三千一百人。群龙无首,不成气候。”
闻静思道:“陛下如何打算?”
萧韫曦神色从容道:“孙文渊和程梦瞳一到,宗丰年必死,这些人就会散去,不足为患。”
闻静思叹道:“臣听闻这次宗侍郎奔赴两州赈灾,内里大有隐情。”
萧韫曦哈哈大笑,许久才道:“静思直接说朕设下圈套,请君入瓮就行,何必拐弯抹角。”神色骤然严肃,沉声道:“宗家该死的何止宗丰年一人!宗维目无皇权,宗琪拉党结派,宗杰荒淫无度,竟虐死六岁幼女。朕从登基那天开始就处心积虑端掉宗家,今日得尝所愿,实在大慰人心。”
宗家一事,从大理寺暗查到抄家,闻静思未曾插手,今日听萧韫曦一一道来,才明白事情原委。萧韫曦忽然道:“朕饿了,静思来陪朕宵夜。”
木逢春得了令,将早已备好的两盅药膳汤和一碟菊花糕端上了桌。闻静思原先还不觉得多饿,待闻到热汤的浓香,才发觉饥肠辘辘,当下与萧韫曦吃个精光。萧韫曦见他眉间仍有郁色,不禁叹道:“静思心里有结,不妨直说。”
闻静思一愣,捧着尚有余温的瓷盅沉吟许久,才缓缓道:“臣只是觉得,陛下降罪宗家,乃是从两州治旱下手。那饿死的近千百姓,却是无辜殉葬了。”
他这话颇有责怪的意味,在其他人眼里看来,那是大逆不道的事,萧韫曦只是微笑,并不动气。“长痛不如短痛,今日殉葬一千百姓端了宗家,若宗家不倒,明日死在他们手下的又何止一千。”萧韫曦顿了顿,又道:“静思可知,为何朕不让你插手判决之事?”
闻静思听他提起心中疑结,大有告之之意,欣慰道:“臣不知,请陛下示下。”
萧韫曦一挥手,木逢春会意,撤去盅碟,遣走侍女,将门掩闭,自己也退到门外去了。待寝宫内只剩下闻静思时,才郑重道:“宗丰年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大理寺当判秋后斩刑。这一本送到你案前,你怎么批?”
闻静思不知其意,唯有老实道:“可!”
萧韫曦道:“两州牵扯进来的官员共五人,虽然不多,你这一批也算断了他们的命。”他走到闻静思身边,牵起他的手细细摩挲,双眸的温柔深沉似海,仿佛要将他溺死在里面。“朕不愿这些人的污血,脏了你的一双手。”
闻静思心中大震,痴痴地盯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萧韫曦微微一笑,忽而神色一转,戏谑道:“国事说完了,该谈谈家事了吧。”
闻静思一惊,拧身要躲,萧韫曦广袖如鹰翅,将他紧紧罩在怀里,看他仍挣扎不休,附耳笑道:“三千金凤凰,不及闻家郎。”怀中的身子猛地一僵,萧韫曦板下脸故作恼怒:“静思好狠的心,为了这句话,把朕足足晾了半个月不得近身。”
闻静思心中焦灼万分,口中急忙劝道:“陛下既然知道,便应有所回避。臣不愿陛下被后世评做荒淫之君,也不愿后世断臣惑乱宫闱。”
萧韫曦一手箍紧了他的腰身,一手抬高他下巴,低头狠狠吻了下去。他犹记得上次被咬之事,不敢探入口中,只是舔舐吸允双唇,许久才放开闻静思叹道:“静思何必妄自菲薄?你掌权时日虽短,却已有所作为,天长日久,必如唐时房杜!”说罢拦腰将他抱起,一同滚上御床。
闻静思近四个月的身孕,衣袍一脱,如何看不出来。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挣扎不休。萧韫曦被他的抵抗弄得全身燥热,伸手将他腰带扯了开来,抓住双腕胡乱绑在床头。闻静思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萧韫曦以往虽然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淫事,却从来没有捆绑过他,今日这般状况,怕是在劫难逃。萧韫曦察觉掌下的身躯微微发抖,轻轻一笑,在他颊边重重一吻,道:“静思,朕憋了三个月,今日定要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说罢,伸手将他从层层衣服中剥了出来。
闻静思怕极,闭紧了双眼不敢去看。殿中温暖不似深秋,御床上的被褥也仿似刚晒过一般,竟是木逢春在外燃了火墙。萧韫曦盯着闻静思赤裸的胸膛,白 皙的皮肤下,肋骨清晰可数。他的手指温柔的一根根抚摸过去,唇舌随着手的痕迹一根根吻过来,心中疼痛难忍。“朕不知道静思竟然这般清减了。”
闻静思睁开双眼与萧韫曦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有爱怜,有内疚,织成天罗地网,将他绵绵密密的罩住。他低低一叹,既然逃不过,到不如随他去,毕竟被绑着行事太过令自己难堪。“陛下,放开臣吧,臣不躲就是了。”
萧韫曦俯下身子与他口舌相交,一手解开腰带,一手按上胸膛,指腹轻轻拨弄殷红的乳珠,感觉它从柔软慢慢变硬。闻静思双手抓着他的上臂,怕他渐渐摸到隆起的小腹,若真被发现这等奇异之事,他是死也说不出口的。萧韫曦在他口中探寻良久,稍稍撑起身道:“静思,脱朕衣裳。”
闻静思犹豫片刻,柔声道:“陛下,熄了灯罢。”
萧韫曦听他声音轻软,仿似恳求,不禁诧异道:“静思今日怎么羞成这样?”一面伸手放下床帐,一面高声道:“逢春,熄灯!”
闻静思连忙扯出身下衣服掩在腹上。殿中的灯火次第熄灭,直到漆黑一片,他才稍稍安心。这时萧韫曦抓了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闻静思只好颤着手解开一颗颗扣子,又一件件帮他脱下衣袍,在剩下亵裤时,说什么也没那胆量去解绳结。萧韫曦下身早已胀起,再也耐不住他这般磨蹭,自己脱了丢在床尾。闻静思死死抓住腹上的衣服,任由他在自己胸前大腿缓缓爱抚。萧韫曦爱他至深,又岂会不知他的情欲被君臣礼仪,伦理道德所束缚而难以动情,即使自己忍得难受,也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一同享受人间极乐,更是使尽了温柔手段。闻静思心中虽然抵触,又怎会料道有孕之身本就特别敏感,加上许久不沾色欲,情欲比从前更易高涨,只消片刻,便再也忍耐不住,口中断断续续溢出甜腻呻吟来。萧韫曦心中大喜,沾了油脂分开他双腿,身子一低,将他阳物含入口中。闻静思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的刺激,声音陡然拔高,欲火从下腹烧遍全身,双眼含着一汪泪泉,扭腰就要躲。他越躲萧韫曦唇舌越是灵活多变,身后那两指更是如蛟蛇戏水,时而抽插,时而划圈,时而扩张,时而轻点。直把闻静思逼得全身颤抖,神志浑沌,身酥骨软。肠道内滑液汨汨,合着融化的油脂,轻易的容下三根手指。闻静思全心沉浸在欲海之中,萧韫曦便是那汹涌的浪涛,托着他浮浮沉沉,既不把他抛上平静的海岸,又不让高潮将他没顶。萧韫曦听他呻吟中已带了几分哭音,心里又欢喜又得意,撑着身体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口中却不放过调笑的机会:“静思,朕伺候得你可舒爽。”
闻静思脑中虽然还有一线清明,却已是说不出话来,双臂紧紧攀住萧韫曦肩膀,撑起的腿在他腰侧磨蹭,分明已有邀请之意。萧韫曦有心逗弄,便假装不知其意,将下身两根灼热的阳物握在一处轻轻揉捏,又舔上他耳廓腻腻的问:“静思这般厮磨,想要朕做什么?你说,朕定会答应你。”
闻静思哪里有这脸皮说出口,偏生体内欲火如潮,止不住的涌上来,内心还顾忌着礼仪廉耻,两厢交加,直将他逼得走投无路。萧韫曦久久等不到回应,又无奈又好笑,叹道:“食色乃人之大欲,静思何必觉得羞耻?依朕所想,便是与你日日翻云覆雨,同登极乐才好。你这般模样,到像朕欺负你似的。”他说得轻松,下身再也难忍,干脆长驱直入,缓缓抽插起来。
闻静思久未承欢,后穴本该十分疼痛,只因坤族孕后身体有所改变,萧韫曦又做足了水磨功夫,此刻并不觉得如何难忍。反而被他顶弄得神魂颠倒,双腿紧紧缠在萧韫曦腰上,正情动难以自持,腹中胎儿忽然一动,闻静思全身一僵,后穴不禁收紧。萧韫曦冷不丁被他一绞,差点溃不成军,气恼道:“静思莫不是要将朕的龙根夹断。”说罢重重抽送起来。
闻静思只觉得那火热的阳物从未进得那么深,怕他伤及胎儿,开口央求道:“陛下,陛下轻些,臣受不住。”
萧韫曦缓缓卸了几分力道,轻笑着调戏道:“朕弄得你爽快不爽快,静思喜欢不喜欢?要是喜欢,你亲亲朕,也好让朕知晓。”
闻静思虽然羞于与他行淫事,但每次都会被萧韫曦哄得一同出精。他床上花样虽多,却绝不用淫药器具,只要自己觉得疼痛,必会忍着情欲抚慰自己。贵为皇帝,能如此体贴入微,世间又有几人?闻静思心忖:“你这般真心待我,我哪有不欢喜的,即便我欢喜,又哪敢与你说。”终是心底存了十二分歉意,将萧韫曦颈项勾下来,四唇相接吻在一处。
萧韫曦心跳如狂,闻静思头一遭主动示爱,他如何不欣喜,简直受宠若惊。口中用力一吸,将闻静思的舌头吸入自己口中含允,手上加了力道,下身顶弄次次触到妙处。闻静思双腿越夹越紧,喉间呻吟越来越甜腻,只消片刻便颤抖着射出精水。萧韫曦又重重抽动几次,精关骤开,也到了极处。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只觉得这一刻美妙无比,恨不得此时能天长地久,生生世世。萧韫曦在闻静思唇边轻轻啄吻,心满意足地道:“静思头一回赏朕香吻,朕就是睡着都要笑醒的。”
闻静思情欲渐渐退去,倦意层层涌来,却惦记着腹中有孕,不敢掉以轻心裸身太久,强打起精神道:“陛下,臣困得很。”
萧韫曦轻轻一笑,退出他体内,闻静思才摸索着内袍慢慢穿好。他数月来睡眠不足,今夜一番欢好,事毕已过寅时,身心异常疲倦,下腹的垂坠之感更加明显,却再也没有力气寻药服食。睡意朦胧间,一条有力的臂膀环过后背,被褥的温暖带着萧韫曦的温柔将他深深地罩入梦乡。
萧闻夫妻相性一百问
时间:燕元兴四年春
地点:皇宫正德殿
访谈人物:孝明皇帝萧韫曦,丞相、太子太傅、凤孝王闻静思
访谈主持人:太医令徐谦
观众:燕国一品重臣,闻氏本家众人
赞助商:太医署,礼部,皇商闻静云
徐谦:诸位大人好,今日我代表作者对本国第一家庭做面对面访谈。为什么作者选我呢,自然因为本人贯穿全文,参与闻相对太子的各项重大决策,尤其经历太子从孕育到出生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本人脸皮够厚。(潇洒的一侧身,避开底下飞来的一只鞋)现在请两位嘉宾出场入座。
萧韫曦牵着闻静思的手走上前台,两人并肩坐上主位。场下掌声雷鸣,闻静林缩唇长啸,闻静思淡淡一笑,观众立刻安静了。
徐谦:咳咳……闻相真是驭下有方。
萧韫曦:那是当然,都醉倒了还能怎么捣腾。
徐谦:这一对惹不起~~好了,现在我们来做夫妻相性一百问,请两位听题。
徐谦:请问两位的名字?
萧韫曦:萧韫曦
闻静思:姓闻,名静思,字君谨,云州莲溪闻氏本家人。
徐谦:两位的年龄是?
萧韫曦:朕在《静影沉璧》出场的时候是二十七,现在三十一。
闻静思:今年二十有九了。
徐谦:两位性别是?这是什么破题,编剧怎么没审查。
萧韫曦:大燕有律,女子不能继承皇位。
闻静思:臣虽然诞下皇嗣,但绝非女子。
萧韫曦(笑眯眯地拉起闻相的手):谁敢说朕的静思是女子,朕就让他做女子!
徐谦:有本太医医术担保,闻相从内到外都是男人。
徐谦:请问两位的性格是怎样的?
萧韫曦(拿出正史):勤勉恭检,虚心纳言,任人唯才,乃成帝国之大业矣。
徐谦(拿出野史):风流倜傥,用情至深,乃红尘之奇秀,烟花之俊杰也。
萧韫曦:谁写的,拿来看。
徐谦(封面一展,竟是本华丽丽的《御塌春史》):作者乃白眉居士也~
萧韫曦(抚掌大笑):好书好书,都是写朕和静思的么?
徐谦:然也。这书已经绝版,黑市抄到二百两一本,现在奇货可居,要的可向在下订购,我手上收藏了五本。
萧韫曦(微笑着碎碎念):不错不错,泄露国家机密,朕这下可有抄家的理由了。
闻静思(脸红):陛下曾赞臣上善若水。
徐谦:对方的性格?
萧韫曦: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其实朕觉得静思担当得起忍辱负重这四个字。
闻静思: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闻静云(拍桌子):我大哥为了你和皇嗣,付出多少!什么称赞都担当得起!
萧韫曦:国舅说的是!
徐谦: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萧韫曦:闻老夫人仙逝,朕跟先帝去凭吊,一眼就看见了静思抱着静心跪在灵堂上。
闻静思:陛下说的是。
闻静林:难怪陛下那天老是围着大哥转,我以为是看小妹,原来不是。
徐谦:难道陛下那么小就看上闻相了?敢问陛下当年贵庚?
萧韫曦:朕七岁,静思五岁。
徐谦(暧昧笑):陛下恋童?
萧韫曦:你才恋童!朕和静思才差两岁,恋鬼的童!
徐谦: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萧韫曦:孩子带孩子!
徐谦:陛下讲清楚,观众听不懂那么深奥的玄机。
萧韫曦(斜眼看):静思五岁丧母,当初静心才半岁,他抱着在灵堂上,不是孩子带孩子么?
闻静思:那时候臣满心悲伤,只觉得陛下和善易亲近。
徐谦:闻相那时候就沦陷了?
闻静思:怎么可能!五岁幼儿哪里懂得这些。
萧韫曦:朕一直觉得静思早慧,五岁知道情爱二字如何写也未尝不可能,只是不知道情爱感觉而已。
闻静思:……
徐谦(扶额):差天共地。
徐谦: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萧韫曦:静思那么好,哪点朕都喜欢。
闻静思:陛下待臣至真至诚。
徐谦:也是,如果不是至真至诚,就凭闻相那么难追,世上也没那么多人有这个毅力。
程梦瞳(苦笑):臣敢问陛下,追了闻相多久?
萧韫曦(斜眼看):哼,朕登基那天就表白了。
闻静思(惊):哪有?
萧韫曦(激动):朕那天不是拉你的手说。朕愿意以天下相赠换静思一颗真心么?
徐谦:这哪里是表白,这简直就是求婚啊。
徐谦:讨厌对方哪一点?
萧韫曦:这题怎么听起来像是挑拨离间?
徐谦(问卷半掩面):陛下不敢答?
萧韫曦(自信的):有什么不敢答。静思最重百姓朕不敢有异议,但是他把闻家放在朕的前面就让朕受不了。
闻静思:臣最后不是放下闻家了么?
萧韫曦:哼,之前呢?把朕晾了那么久,静思要用一辈子来补偿。
闻静思(温柔地):好,一辈子。
徐谦(看两人深情对视,嘴角抽搐):凤孝王这题还等着你答呢。
闻静思:陛下没什么地方让臣讨厌的。
徐谦(玩味):哦,他强迫你也不讨厌么?
闻静思(脸红):……
薛孝臣:咳咳……徐太医,跑题了,这个是后五十题的内容。
徐谦:桀桀桀桀……(碎碎念)陛下你曾踢臣一脚,臣今日可要报仇!
徐谦: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萧韫曦:相性?大燕有这词?
徐谦:换一个近义词是相处。
萧韫曦(上下打量):徐太医老年痴呆?朕和静思相处不好,静思会应了朕?
闻静思:臣和陛下相处十分和睦。
徐谦:您怎么称呼对方?
萧韫曦:静思,君谨,闻相
闻静思:陛下,有时候叫韫曦。
徐谦(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叫?
萧韫曦:自然是该叫的时候叫。
徐谦(锲而不舍):什么时候该叫?
萧韫曦:徐太医探问这种国家机密,难道有意叛国?
徐谦(冷汗):陛下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吧。
徐谦: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萧韫曦:静思想怎么称呼都行。
闻静思:现在这样就很好。
徐谦:难道陛下不希望闻相叫你相公?
闻静林(笑):这样说来,我们几兄妹可以叫陛下兄嫂?
萧韫曦:什么兄嫂,你大哥分明是本国皇后!
孙毅:陛下后位空虚,不如册封闻相为后?
萧韫曦(捂脸指闻静思):你问他。
闻静思(坚定):臣不愿。
萧韫曦:他要愿意了,史书也不会写朕是唯一一个有皇嗣无后宫的皇帝了。
徐谦: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萧韫曦(怒):大胆!谁敢用□□比喻静思,朕抄他家。
徐谦(冷汗):凤凰也不行么?
萧韫曦:凤凰也是□□!
徐谦:闻相的答案呢?
闻静思:臣想说陛下乃真龙天子,既然陛下反感,臣就不说了。
徐谦(嘀咕嘀咕):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徐谦: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萧韫曦(摸下巴):静思除了天下安宁,百姓喜乐,基本上就是无求无欲的人。朕也只好将这两项做执政目标了。
闻静思(思考片刻):臣真的不知道陛下想要什么。
徐谦(掉下巴):不会吧,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闻相不知道?
闻静思(迷茫):是什么?
徐谦(举高话筒对着所有观众):大家大声说出来!
所有观众:陛——下——想——要——你!
闻静思(脸红):……
萧韫曦(大笑):这般臣子朕没白养啊。
徐谦: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萧韫曦:除了静思,朕也想要天下安宁,百姓喜乐。
闻静思:天下安宁,百姓喜乐固然好,臣也希望陛下能够福寿安康。
徐谦(呆):两位真是精神至上的人。
萧韫曦:朕和静思物质上面绝对不缺,想要什么没有?
徐谦:那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世家嫡长。
徐谦:好了,今天的访谈暂时到此结束,明天同一时间继续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