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émon的身体,看起来要比他被捉的那时更显消瘦,脸颊向里凹陷,原本强壮高挑的身体受尽折磨,双肩上被兽人爪子撕烂开的伤口,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结了疤,可能是带他回去的兽人,拿那些奇怪的草药给弄好的,兽人可不想让它抢来的奴隶,那么快就死去。
本来Philémon一头金色的漂亮短发,现在也都乱七八糟地散在头上,一向闪烁着坚强意志的碧蓝色眼瞳,此时也是充满了决绝的情绪,手里拿着不知道Philémon从哪摸来的利石,正举起来,对准着想要制服他的兽主。
Luc不知道Philémon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此刻如此的冲动,现在他们可是在敌人的巢穴当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能打过它们,Luc心中十分着急,想大声阻止Philémon的冲动,但他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一大群兽人激动的吼叫声中,完全听不见他的喊声。
从清醒以后就头痛欲裂的Philémon,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多久,醒来之后,他脑袋也还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他眼前出现的东西,总是呈现一片朦胧模糊,他迷茫地被黑影带领四处走动。
而就在今天,当Philémon捧着凹陷的石碗饮水时,一刹那,他突然间就回想了起来,想起了现在的这座岛,大家已经做好随时能出海的木船,众人被捕,原地留守的妻子和小孩,还在等着自己回去。
回忆一股脑的全部冲了回来,让Philémon此刻还不怎么清醒的脑子,变得更加刺痛和混乱,他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去处理,越想又越为已经离开分别那么久时间的家人感到忧心,尤其是妻子在和他分离时还得着病。Philémon想到这些,便弯下身四处开始寻找,找到了一个顺手的武器,他把它握在手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支配着全身疼得难受的身体继续坚持行动,那就是回去!回去找自己的妻儿……
猛地一下从兽人关着他的洞中冲出来,脖颈上的树藤,早已被Philémon用砾石切断,现在他只想要离开这里。
可才跑出来没多远的距离,就已经有许多的兽人纷纷闻讯包围过来,它们并不捉他,只是像在看好戏一般,围成一个大圈,堵住他的去路,不让他从中逃跑。
很快的,那个原本守着他的红毛兽人,就怒气冲冲地追赶了过来,Philémon被迫,只能转身与它对峙。
Luc赶过来看到的,恰好就是Philémon和兽人正在对打时的僵持状态,Philémon的背上,已经被那个红毛头上还有道疤的兽人,又划开了几道血口子,正汩汩向外流着血,映衬在白色的皮肤上,更显刺眼。不甘就此被捕的Philémon,举起手中的利石狠狠敲打在兽人扑过来朝向他的身体上边,把兽人的后肩,也给砸出了一道口子。
兽人暴怒,凭它现在的实力,竟然还对付不了一个受伤的奴隶?!它更是加快了速度袭击Philémon,却又连着被Philémon举着手中的石头击中了好几下,连续撞破开几道伤口。四周围观的兽人们,见红毛刀疤的兽人连一个奴隶也制服不了,开始起哄乱叫起来,低沉急促的吼声中,充满了对红毛刀疤兽人的轻蔑。
不愿意被其它的兽人看不起,导致自己以后的地位下降,兽人再也不去顾忌和它对打的奴隶,是个少有的白肤强壮男人,刀疤兽人动起了杀机,手里锋利的爪子,从指间探出更长的部分,用力就向着体力越来越强撑不住的Philémon身上抓去。
此时头部还在眩晕不止的Philémon,虽然咬牙坚持闪身转开,躲过了这凶狠的一爪,却没有躲过红毛刀疤兽人,紧接着转手对他脑袋上的一记拍打,后脑勺尚未痊愈的伤口,又被兽人给抓按了住。
抓着Philémon的脑袋,兽人猛地将他提举起来,Philémon双脚的脚尖,全都脱离开了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兽人狠命向旁边一甩,将Philémon的整个身体,重重摔在了旁边的大块凸起岩石上,接着兽人又冲了过去,继续抓住Philémon的脑袋,便往岩石上不停地撞击,以消它的怒气。
早在Philémon的脑袋被兽人提抓住的时候,Luc已经情绪激动地想要冲过去阻拦,可他颈部的缰绳项圈,却把他捆得严严的,手上边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切割开脖子上的树藤绳蔓,瞧一眼正牵制他的兽人,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打斗上,Luc悄悄向前走近了一些,尽可能多的拿起牵制着他的树藤,用他的牙齿便开始用力啃咬了起来,试图把它咬断。
特意选来做成牵绳的树藤,质地自然是相当的坚实,纤维也十分细密柔韧,用牙奋力撕扯了半天,Luc才咬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可眼角看着兽人包围的圈中,Philémon被兽人打得越来越惨,Luc再也顾不上别的,继续用牙大力咬起了树藤,因为用力过猛加树藤的坚硬程度,鲜血也不断从Luc的牙缝中渗透下来。
这边正加紧时间想咬断树藤,那边Philémon的整个脑袋已经被兽人磕得鲜血直流,浓稠的血水顺着头顶一直流下,迷糊住了双眼,几乎无法在沾粘的血中把眼睛睁开。但是,兽人并不满足于此就结束,因为这个奴隶让它受伤还被其它的兽人所嘲笑,刀疤兽人下起了狠手,不愿再饲养如此不听话的奴隶,一心决意要把奴隶给杀了。
等当Luc好不容易就要将树藤给咬断时,抬头间,便看见兽人已经把地上奄奄一息的Philémon,抓着一边的胳臂就提了起来,毫不费力地用它满是兽毛的手爪,按住固定Philémon的脑袋两旁,猛力间,便向一边用力扭转了过去,Philémon的头颅被整个扭向一边,连接脖子中的骨头立即断开,人刹那间便失去生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倒落地……
“不!不!不!”不禁痛苦地大叫出声,牙齿用尽全力向下撕咬树藤,连下嘴唇都因为用力过猛而一起咬到,牵制住他的树藤终于是被咬断,Luc情绪激动得几乎全身颤抖个不停,急切地跑向兽人的包围圈中,朝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被兽人扭断脖颈的Philémon身旁跑去,这个从小到大都像是他的兄长一般,又像是朋友那样亲密的大哥,甚至在来到这座恐怖的岛上,也一直照顾关怀大家的Philémon,就这么失去了他的生命,怎么会?
人还没有接近过去,很快的,Luc的头发就被从后面拽住,身后追赶过来的愤怒兽主,一拳把他打在地上,抬起脚重重踹在他的身上,他只得抱住头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以减少落在身上的更多伤痛,双眼一直坚持凝视着倒在地上,生命已经消逝而去的Philémon。
Philémon的尸体,红毛刀疤兽人并没有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抬起它的手臂先舔了舔已经愈合没有再流血的伤口,兽人拖起地上已经被它杀死的尸体,扛回肩上,转身便带走了……
心中悲愤难耐,Luc大声呐喊想要阻拦,想要说不,可现实中他却毫无能力可以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Philémon的尸体,被残杀他的兽人给带走,自己却在承受被发现他咬断树藤缰绳逃跑,而愤怒不已的兽主不断暴打。在一脚有着尖利爪子的粗壮兽脚踹起后,Luc的身体再一次摔在了地上,头磕碰在坚硬的地面石块上,再也无法承受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打击,Luc昏厥了过去,暂时逃离了浑身的疼痛和精神煎熬。
“……”
听到这,裴晏似乎变得更加沉默,虽然在很久以前开始,他心中就没有再对模糊记忆中的父亲生死,抱过什么希望,尤其在自己独立生活了那么久后,也习惯了一人看着天明天暗,不会去幻想离去的父亲,某天可能的再次出现。但在此刻,真的听到自己的父亲,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兽人杀害后,心境还是变得有些不一样。记忆中完全模糊的父亲,是他反复看了多遍母亲留下来的照片,才记得模样。能够回忆起的他和父亲间的记忆,几乎没有,可这些,并不能阻挡两人血浓于水的亲情。
“那,裴晏的父亲,早就死了?”见裴晏的脸色变得愈加森冷阴寒起来,张曜便接过话,继续询问道。
“如果死了,那时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可是,尸体后来还被那样的对待,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根本就是……”想起后面所发生的事,Luc的整个表情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说话的语句激动得开始颤抖。
……
当Luc疼得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浑身直冒冷汗的苏醒过来时,就看到自己仰躺在洞中,双手的手臂已经被兽人用锋利的石块给切割分解下来,他的两只脚,也正被一个兽人紧紧按着,另外一边的兽人正拿着丝线站在他的脚旁。
两边已经失去手臂的伤口处,被糊上了一层厚厚搅得稀烂的草叶,刺激得他的伤口更加抽痛,但却奇异地没有渗血出来。有一些兽人,正挤站在洞口外,打量着他被痛苦分肢的整个过程,好像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有趣事。
疼痛刺激使Luc的意识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嘴中被强塞着一根圆柱形长骨,似乎是兽人们不愿意听到被分肢时人所发出的痛苦喊叫,对它们来说是一种噪音。
视线四处乱扫,Luc回忆起他昏过去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只希望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包括他现在醒来看到的所有情况……疼痛得厉害,又不能喊叫乱动,Luc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身上,好忍住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痛感。当他的视线落到洞口围观的兽人中,看到地上一团圆形的物体时,仔细睁大双眼一看,发现竟然是个人头?!
人头微微动了一下,才让Luc明白过来,地上的那个并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只有脑袋,下面连着无手臂也无腿的枯瘦身体,臀部以下的部位竟然全都被切除掉了,只留下脑袋和身体的主干在。那个人的脸色面黄肌瘦,一头黑发乱得如路旁的乞丐一般,眼中也只剩下恐惧害怕和已经崩溃掉的浑浊目光。
难道……自己也要被做成这个像虫子一样,只能靠挪动爬行,完全失去自己行动力的可怕模样吗?想到这,Luc便激动地奋力扭动起自己的身体,企图挣扎起身,至少,要挽救他的双脚,有了双脚在,他还可以逃跑,他不要变成那可怕的模样!
可不管Luc怎么扭动他的身体试图反抗,按在他身上的兽人手爪和捆住他身体的树藤,都牢牢地将他固定在了石头和木板架起来的长方巨石块上。糊在他肩膀两边手臂切割伤口上的草叶,也都被他的挣扎弄散下来,伤口中的鲜血再次向外渗出。
兽人完全不在乎Luc的挣扎和反抗,继续拿起了手中尖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作的长针物体,串着透明的丝线,眼皮都不眨地就刺进他的腿肉之中,一针又一针的穿过他的肉,刺出再刺进,把他的双腿硬是要缝合在一起,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丝线,结实到Luc想抬腿挣开也没有一点的用,反而扯得两腿上的肉,直冒血珠。头上满是疼痛逼出来的冷汗,嘴里咬着的骨头,也因为用力过猛,咬到深陷进去,骨头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原本就因为啃咬树藤松动的牙齿和磨损破开的口腔,这时又再次破开,从嘴中的骨缝处流下红色的血液。
被如此对待,就像深陷在地狱之中,死去又活来,接着重复折磨得死去,疼痛像是永无止境,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折磨得几乎昏厥,然后再从昏迷中被疼得醒来。
Luc完全无力反抗做出别的选择,身体就被兽人改造成了他现在的这副模样……
原本想把他养来做奴隶的兽人,因为气愤他的私自挣脱,又不愿杀掉这稀少的白人奴隶,最终决定把他做成‘宠物’,放在身边养着玩,又不用担心无手无脚的他,能再逃跑多远。对于Luc的那双长脚,兽人因为比较喜欢,没有选择和别的兽人宠物一样,全部切割去除,而是决定缝合在一起,让两腿合并生长,它觉得更好看。
在被活活肢解改造了一身,伤口包覆着蓝色草叶休息几天后,Luc全身的疼痛似乎开始变得麻木,这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动弹操纵自己的身体,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具死尸,躺在洞中静止不动,失去了人生所有的希望,似乎连自杀都成了一种奢求。
在他脑子开始麻木,觉得自己也会崩溃变成一个疯子时,兽人见他的身体愈合得差不多,将他给拖了出去,想和别的兽人显摆,就在出去后,Luc意外地看到了那个杀死Philémon的红毛刀疤兽人,在它的身边,又牵着一个新的人类奴隶,而它的腰部侧面,缠绕着一条刺目的白色皮质腰带物,上面点缀着一些犹如阳光般璀璨的金色头发,及别的一些装饰物。
那瞬间,Luc只感觉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心脏的部位也骤然收紧,那个,难道就是……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要真的是的话,那也太残酷了。张曜试着联想到Luc当时所看到的场景画面,再想想身旁正听着此话的裴晏,不由地转头看向裴晏的方向。
果然,裴晏的双唇抿得更紧了些,双手握作拳状,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站在身边张曜就能完全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由地,张曜伸出手来,想要拍一拍裴晏,以示他的安慰。却没料想,立刻被反应敏捷迅速的裴晏,一个反手就将他伸过去的手给抓握在了他的手心之中,两人的手交握得死紧,手指几乎掐进了张曜的皮肉中,张曜只是皱了皱眉,虽觉得手被握得有些生疼,还是没有试图把手给抽回来或是说什么话来喝止。
“对……”颤抖的嗓音,直到现在Luc回忆起当时他看到的一幕,还是感到触目惊心,心头既难受又痛苦:“那,就是Philémon的人皮……那个畜生!竟然把Philémon的皮全部剥了下来,还做成了它的战利品围在身上,太可恶了!它会下地狱的!一定!”无法用手来掩饰面上悲伤的表情,无手被迫做成虫人‘宠物’同样遭受悲惨遭遇的Luc,只能将他一直努力仰起头说话的脸颊,低垂下去,默默凝视地面。
“那个兽人现在还在吗?”裴晏依然握紧着张曜的手,问地上的Luc。
“在……你想做什么?”把头重新仰起来,望着和Philémon眉宇间相似的裴晏,Luc静默一会,似乎推想到了什么,怔怔地问道:“你难道还想找它报仇?你们才两个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这里那么多的兽人?还是赶快趁着兽人现在大部分都出去捕猎的机会,赶紧离开这里吧!若是被发现了,你们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去的!”
“它在哪?长什么样?”裴晏没有理会Luc的话,只是继续问道。
“……你们不要冲动。”不愿意看到自己兄长兼好友的小孩也步上后尘,Luc并没有回答裴晏的提问。
“说!”也不管地上的人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样的深厚关系,裴晏毫不在乎地直接动手,一把提起地上拒绝回答他话的Luc,执着追问道。
“哎哎,裴晏,你这家伙!”一把将裴晏的手给拦开,张曜觉得地上这个人已经够惨的了,哪里还经得起裴晏如此用力的拉扯拽动,对着地上的Luc,张曜先是为裴晏的粗鲁抱歉一笑,接着说道:“你不说的话,他还是会执着的去找每个兽人逐一单挑比对的,还不如你告诉他那个兽人的特征吧,也省去更多的纠结。放心好了,我们会尽量谨慎,万事小心的。”
虽然张曜自己也觉得,在兽人的地盘报仇,是件非常吃力艰苦搞不好还会被围攻的事,但要是不说不解决,裴晏估计也不会定下心来,不如把那兽人的样子说出来记住,还可以找机会想办法把那它偷袭解决掉,或许就不会因此惹上太大的骚动。
看裴晏坚决的样子,Luc知道就算他不说,也无法阻止裴晏主动去找兽人,想了想,他只能开口回忆道:“那个兽人头上的毛发几乎是全红的,胸口上的兽毛,白毛的部分形状长得有点类似月亮一样,头顶左边至额头上方的位置,有一道伤口。虽然兽人自愈的能力看起来比人类好得更加快,但伤口比较深的话,愈合好的地方还是会留下伤痕。”
记住了Luc所说的形容,张曜决定和裴晏再去查看别处时,会特别留意观察的,他也会随时注意裴晏的举止,防止突发意外的发生。
虽然裴晏平时看起来比较冷静自制的样子,可谁知道他现在碰到这事,还能不能继续保持冷静。毕竟,被残忍杀害还被剥皮的可是他的父亲……
张曜决定随时在裴晏的身旁把他给看住,若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把兽人都给吸引围攻过来,就凭他和裴晏两人,绝对不可能拼得过的,寡不敌众。就算裴晏是个再彪悍的野外生活长大的野人,还是无法和那些自愈能力强,力量惊人速度还快的兽人群体硬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