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府门口,百姓越聚越多。
今夜是元宵,赏灯游街者络绎不绝,听闻黎王府门口有热闹看,都争先恐后的前来围观。
但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黎王前些日子的流言太过惊悚骇人,他们对黎王的恐惧深刻的印在骨子里。
王五家来了六人,一位年迈的老婆婆,一位民妇,妇人身后跪着三个孩童,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六人齐齐跪在黎王府大门前哭诉。
陆容淮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外面那老婆子扯着嗓子喊:“我儿命苦啊,好好的做着生意,怎么就惹了煞神,丢了性命。”
旁边有人喊:“你儿子真是黎王杀的?”
老婆子咬牙瞪过去,眼神怨毒,“就是他杀的,我儿老实,没得罪过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边上看热闹的人得到答案,又将视线转向旁边跪着的,正在默默抹眼泪的茂叔。
“我见过他,他是王府的管家,他不是应该在王府里吗?怎么也在这跪着。”
“这老管家好像被赶出来了。”
茂叔趴到地上,对着大门磕头,哭的好不可怜,“王爷啊,老奴跟在您身边十年,精心伺候您,您却将老奴赶出了府,老奴心苦啊……”
“这老管家也是可怜,一把老骨头跪在雪地里,黎王真是狠毒心肠,对身边伺候的老人都这么无情无义。”
王府护卫拉开大门。
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一队护卫举着火把率先跑出来,整齐严肃的站到台阶两侧。
随后,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人,脚步稳健有力,身形高大挺拔,站如寒柏,冷峭如峰。
黎王走到台阶上站定,神情冷淡,剑眉微拧,似是有些不耐。
然而这不是最怪异的,最让他们震惊的是,黎王竟然还背着一个玉姿神秀的小郎君。
小郎君抱着黎王的脖子,脑袋微微垂着,睫毛在火光的映射下又长又密,眉如弓月,额间那抹红点如楚楚梅妆,盛放着惊心动魄的美。
这画面着实难见,连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老婆子都止了声,呆呆的瞧着他们。
楚沅察觉到所有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那视线如有实质,跟火星子似的,烫的他不敢抬头。
他咬唇,都怪陆容淮这个讨人厌的大乌龟,无视他的抗议,强行将他背过来。
他从来……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的出现在人前,羞的无地自容。
陆容淮环视一圈,目光落到那老婆子脸上,倒也没动怒,反而唇角还扬了起来,“哭啊,怎么不继续哭了?”
老婆子:“……”
她哆嗦着,想哭又不敢哭,一张老脸皱成风干的破布。
陆容淮又看向茂叔,“怎么,那天本王的话你没听明白?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是真嫌自己活腻了?”
“求王爷让老奴留在府上,给口饭吃就行,老奴愿意给王爷当牛做马。”
“还缺个看门狗,倒是很适合你。”陆容淮冷讽。
茂叔:“……”
茂叔脸上快速的闪过一抹恨意,随后他跪在地上朝前移了两步,朝陆容淮磕头,“谢王爷大恩,老奴愿意当看门狗。”
茂叔脑袋磕在地上,头发花白,衣摆被雪水打湿,还混着泥土和草屑,在场的百姓看着他都觉得可怜。
对待忠心耿耿的下属尚且如此,那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可能跟王五一样,低贱如野草,说杀就杀了。
一时间,百姓们看向陆容淮的视线多有忿色。
陆容淮察觉到周围视线的不善,他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楚沅动了动。
“王爷。”他脑袋靠过来,呼吸浅浅的洒在他的颈侧,陆容淮忍不住侧头。
楚沅是有话想对他说,岂料他忽然扭过头,两个人距离一下子拉近,然后,众目睽睽下,陆容淮的薄唇亲上了楚沅白皙柔软的侧脸。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楚沅呆住。
王府门口,静可闻针。
弦霜面无表情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顺带还将一脸兴奋的弦雨眼睛给捂住。
弦雨:“?”
陆容淮笑出了声。
他趁着楚沅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凑上去亲了两下,这才意犹未尽的退开,墨眸里柔情万分。
“阿沅想说什么?”
楚沅眼里的神色,由茫然到震惊,再到羞耻,只用了一瞬间。
他心脏怦怦乱跳,呼吸变得急促,热意从脚指头一路往上蔓延,最后汇集在脸上,尤其是被他亲过的那块地方,又热又麻,难以忽视。
“臣……”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娘不能为你报仇,娘这就下来陪你!”老婆子突然打断楚沅的话,她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冲向王府门前的立柱。
众人发出惊呼。
弦风飞快的闪身而上,拦住了拼命寻死的老婆子。
“你们都放开我,这世上没有王法,王爷杀人不用偿命,老婆子我到了地下,也会向阎王爷禀告,求他做主。”老婆子躺到地上撒泼。
妇女和三个小孩吓得直哭。
那名中年男人站起来,仇恨的瞪向陆容淮。
“我大哥死的这么冤,官府就给十两银子打发我们,那是一条人命啊,可怜我娘晚年丧子,我大嫂她们孤儿寡母,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周围人议论声渐大。
男人见大家站在自己这边,底气更足,“今日黎王府若是不给个说法,我们一家人就都撞死在这儿,让老天爷瞧瞧,世道不公,好人没有好下场。”
有人在人群里大喊,“杀人偿命!”
陆容淮朝黑压压的人群看了一眼,弦风立即会意,不动声色的朝暗处做了个手势。
楚沅搂着他胳膊,抿了抿唇,小声在他耳边开口,“王爷,今夜之事,应是有人指使。”
他方才听这些人所言,字字直指陆容淮,倒像是提前串好了词,故意选在今夜闹事。
陆容淮‘嗯’了声,冷眼朝王五一家和茂叔扫去,“我知道,阿沅不用担心,专心听戏即可。”
楚沅指尖蜷起。
原来他带他出来,就是让他来看好戏的,楚沅低下头,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这边,陆容淮命人将王五一家扣住,他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一家人。
“本王先前为了哄王妃开心,在王五那买过两块糖糕,之后王五身死,你们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下,一口咬定是本王干的,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们……”
“既拿不出证据,又敢跑来闹事,不妨让本王猜猜,你们收了谁给的好处?”
中年男人眼底微闪,但他掩藏的很好,面上还是那副凄苦悲痛的神情。
“王爷不肯承认杀害我兄长,现在又要污蔑我们被人收买,居心何在?”
“本王只是想让大家也瞧一瞧,谁才是被冤枉的那个,弦风。”
陆容淮喊了一声,弦风点头,身形如燕般飞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妇女身边那三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男童已经到了弦风怀里。
“你要做什么?把孩子还给我!”妇人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惊恐的朝弦风扑过去。
“乖孙,我的乖孙,丧了天良啦!”
护卫们将妇人和老婆子拦住。
男童害怕的在弦风怀里哭起来,伸手要娘。
“小顺儿!”中年男人目眦欲裂,拔腿就要去夺孩子,被弦霜一脚踹回台阶下。
周围开始躁动起来。
弦风抱着孩子回到陆容淮身边,陆容淮好笑的看向男人,“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你儿子。”
男人咬牙切齿,双眼布满血丝,“顺儿是我侄子,还是我大哥留在世上的血脉,王爷想干什么!”
“刚才不是还说,一家人要一起撞死在这儿?”陆容淮笑了下,他长相俊美,然而此刻无人觉得他皮相好看,反而打心底里怵得慌。
楚沅安安静静的搂着他脖子,突然,他的大腿被轻轻拍了一下,陆容淮的声音透过震动的胸腔,清晰的传入他耳朵里。
“宝贝,夹紧了。”
他抬手将楚沅没受伤的左腿环上自己的腰。
“???”
楚沅不可置信的抬头,无法相信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等羞人的话。
还有他现在的姿势……
楚沅恨不得立即从他身上跳下来。
“王爷,臣想下去。”
“别动,很快就好了,待会带你回去继续听神龟唱歌。”陆容淮哼笑,空出来的左手猛地拔出弦风的剑。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利剑搁在了男童的颈侧。
老婆子看到这场景,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
妇女瘫软在地,捂住脸哭叫起来。
“太残忍了,连小孩都不放过。”
“王五生了两个闺女,只有这一个儿子,黎王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男童在弦风怀里挣扎不停,剑刃不小心划破了幼嫩的肌肤,小孩子感受到疼痛,当即尖声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朝底下双眼血红的男人伸手,“爹,爹……”
男孩的哭喊声一出来,原本还躁动纷纷的百姓瞬间安静。
“这是怎么回事?”
“顺儿怎么喊他爹?”
陆容淮丢开剑,重新搂住楚沅的腿弯,沉声开口道:“本王前两日便已查出,王五乃是他弟弟所害。”
“啊?弟弟杀的,为啥啊?”
“因为他跟自己的大嫂,早就勾搭在一起,”陆容淮目光冰冷的看向男人,“本王买糖糕之后,王五提前收摊,回家后撞见自己妻子跟小叔子苟且,王五大怒,两人惊慌之下,将人杀害。”
“这个孩子不是王五的,而这两个人,会交由刑部判决。”
陆容淮说完,不远处有人带着官兵前来。
刑部官兵将男人和妇女戴上镣铐,直接押走。
苏如鹤跑的满头是汗,他站在台阶下,朝陆容淮拱手,“王爷提供的证据下官已经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下官还要赶回去处理公务,就先告辞了。”
陆容淮点头,“有劳苏侍郎,本王今夜还要陪阿沅赏灯,就不留侍郎喝茶了,改日必当登门道谢。”
苏如鹤嘴角抽搐,忙道不敢,转身走的飞快。
什么天理,有人元宵佳节抱着美人赏灯,有人只配孤零零的在灯下看公文。
等刑部官兵离去,百姓们重新看向陆容淮,神色复杂。
“差点忘了你,”陆容淮视线扫过,见到茂叔还跪在那儿,语气嘲弄,“滚回你的太子府,继续给他当狗吧。”
作者有话说:
陆狗:宝贝,夹紧了。
沅沅:快闭嘴。
弦雨:小脸通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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