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飞快翻看实验日志,越看眉越蹙紧。

这个组织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从沉尧的编号是157就能看出，前面至少还有156个实验对象。

不仅如此,很多有编号的异变动植物也不知自然产生，而是人工干预。比如被移植到沉尧身上的623号异变种,就是他们到山中精心选株,培育出的强大异变植物。

组织似乎觉得，强大的异变植物和强大的人融合，能得到更强的新物种。

三年前，沉尧独自一人解决一株异变植物时，那几名被救的研究员就觉得他很有潜力,因此才热情招揽。

本来他们没打算这么快对沉尧动手，因为沉尧身体素质很强，融合成功的概率远超其他被观察对象。这么好的实验体,他们不舍得随便浪费。

他们甚至私下给沉尧制定体质增强计划,打算以体检的名义，分阶段给沉尧注射基因进化液,以激发他的潜能。

只是基因进化液还在研究阶段,所以计划安排在一年后。

可沉尧这时察觉组织不正常，忽然要退出。那些人自然舍不得放他走，干脆把他骗到这，提前植入。

日志中的内容,到开始进行融合手术就结束了，具体的实验记录只写了一半，纸页上还沾着血。

估计是他们在进行手术时，那几个村民正好去打劫，导致手术出现意外,几个实验员都死了。

几个抢劫的村民不知为何没死，但都被吓得不轻，听说回来后，人都木呆呆的不会说话，没多久就变成丧尸，被村里人打死了。

考虑到这个组织的人试图从丧尸身上提取成分，研究基因进化液，估计是抢劫的村民们不小心碰到了他们的提取液。

林空鹿放下日志，暗忖：这简直是一出黑吃黑。

倒霉的只有沉尧。

就是不知，没上山的村民后来为什么也接二连三地变异？据村长说，那些变异的人都被打死扔到山上，平息山神怒火去了，村里不该还有感染源。

江辞也跟着看完日志，此时抬眸：“以组织的行事风格，村民这么做，他们必不会毫无反应。可实际上，他们除了把我抓回去研究外，没对这个村子怎么样。”

虽然他自认为是沉尧，但说起这些事，却像在说别人的事，没有太多愤怒。

林空鹿点头：“确实，不太正常。”

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个组织都不是什么善茬，几个抢劫的村民毁了实验，还间接害死他们的实验员，按理，组织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除非，村子已经被报复了。

所以这些没上山的村民，才接二连三地变成丧尸？

“跟平安符有关。”江辞忽然笃定道。

“平、平安符怎么了？”一直被绑在旁边的村长试探开口。

林空鹿和江辞同时转头看他，都不太想跟他说话。

但想到村里还有苏薇这样不敢发声的正常人，林空鹿还是淡声道：“建议你们赶紧把抢来的东西能扔的扔，能烧的烧，尤其是那些平安符。”

说完想起这里是意识境，他又不由抚额。

意识境里的事是一年前发生的，从时间流速时快时慢来看，他并非穿越时空，能改变过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在现实中，这个村子……早没了。

“我们走吧。”林空鹿收好实验资料，转头对江辞说。

这个境是以沉尧的经历为主，所以他之前猜的应该没错，这里是沉尧的意识境，他们在经历沉尧的一段记忆。

村长只是这段记忆里的人，结局早就注定，林空鹿没兴趣再做什么。

江辞倒是把村长打晕，倒吊了起来。

*

离开村长家，林空鹿一路都在思索。

沉尧变成植物怪物的原因，他们已经知道了，但为什么会成为腐藤，最后盘踞在容城，还是不清楚。

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忽然转头问江辞。

江辞就是意识境中“沉尧”，记忆受沉尧影响，他的选择，或许能决定什么。

江辞和来时一样，正怀抱着他在夜色中飞奔，闻言低眸，声音清冷：“必须铲除这个组织。”

林空鹿在他怀里点头，这想必也是当年的沉尧的想法。

可他们并不知道组织的总部在哪，只知道在距离南洲和中洲交界较近的位置，有组织的一个基地。也就是沉尧在组织时，常出入的基地。

但仅凭两人，很难铲除一个基地。

江辞很快带他回到小语家，从窗户又潜回房间后，把他放下，说：“可以把情况汇报给中洲或南洲政府，由他们派兵铲除。”

话是这么说，可没有证据，人家怎么相信？

虽然有沉尧被实验的日志，可这件事并非发生在中洲或南洲境内，基地也不在两洲境内，沉尧更不是这两个洲的公民。

两个大洲出兵可不是小事，就算是在意识境里，事情发展也得讲逻辑。

就在两人都愁眉不展时，林空鹿忽然想起，现实中的容城三院也研究过基因进化液，或许就跟这个组织有关。

容城正好位于中洲，如果组织真把手伸到容城，中洲肯定不可能不管。

而且算算时间，三院现在应该正在研究，沉尧所在的基地也在研究。如果三院真的被组织插手了，两边肯定有资料往来、文件交流，这不就是证据？

林空鹿眼睛微亮，刚要把情况告诉江辞，哪知江辞先一步开口说：“我回基地一趟，搜集证据。”

他在基地待过一年，不久前又刚从基地逃出来，对如何潜入那里，还算熟悉。

林空鹿赶紧也告诉他：“找跟基因进化液有关的文件，可能会牵扯到中洲。”

江辞奇怪，问：“你怎么知道？”

林空鹿心想：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从现实中的三院来的。你本来也能想到，只不过你失忆了。

只是这话不知该怎么解释，难道告诉江辞，你不是沉尧？

林空鹿犹豫一下，想到江辞现在脑袋正常，说了或许能帮他恢复记忆，于是，干脆尝试说了。

江辞显然不信，只当他是不愿说，才编出这么个故事，失落但理解道：“没关系，我相信你。”

林空鹿：“……”你相信个锤子。

*

商议好后，两人在天亮前就离开村子。虽然知道村子的结局早就注定，但离开前，林空鹿还是给苏薇留了张字条，让她把平安符都烧了，尽快跟家人一起离开村子。

写好字条后，他看见那朵被放在红嫁衣旁，沾着血的冰蓝色花。

他犹豫一下，拿起花，递给站在窗边等自己的江辞，说：“你的花。”

江辞表情微微尴尬一瞬，低头看向眼前少年干净漂亮的眉眼，唇角又不自觉弯起，轻声说：“送给你了。”

窗外星光照进，拉长两道距离很近的模糊影子，格外柔和。

林空鹿微愣，手中还捏着花，低头时，看见了花瓣上已经干涸的血。

*

两人离开村子后，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最近的城镇。

为隐藏行踪，林空鹿花钱找人帮忙，买两张列车票。因为是三不管地带，车票没有实名制，管理并不严格，很容易就买到了。

江辞穿得比较严实，遮住植物化的右侧脸。林空鹿把车票给他时，他轻声说了句“谢”。

如果没有对方帮忙，他这副样貌，恐怕不容易弄到票。

林空鹿粲然一笑，说：“不用，我们是伙伴嘛。”

江辞微怔，顿了顿，也朝他微笑。

到了车上，林空鹿有些困倦，靠着椅背小憩，不知不觉竟睡着了，脑袋歪向走道一侧，可能会被路过的人碰到。

江辞坐在靠窗，见状眸光微动，轻轻动手，把他拨到自己这边。

林空鹿醒来，发现自己竟靠在他肩上睡着了，不由尴尬，忙说：“抱歉，我不小心……”

“没事。”话没说完，就被江辞打断。

他心情似乎不错，唇角又弯起。

车很快到站。

林空鹿没有多想，下车时，随眼看了一下车票，随即震惊。

因为买的是当日票，拿到票时，他只看了眼发车的具体时间点，没注意小字印刷的日期。此时扫一眼，忽然发现车票打印的日期竟是3072年5月9日。

他忙转头看向旁边电子告示牌，也是3072年5月9日。

不对劲，他刚到这里时，时间明明是3071年10月18日，末世爆发的一年前。怎么只在山上呆了三天就……

他下意识又看向江辞，江辞却没察觉异常，还问：“怎么了？”

林空鹿很快摇头。

不，不止三天。

可能是在他们睡觉时，时间流速骤然加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年。而山里四季不分明，他们并没察觉。

林空鹿皱眉，他记得现实中，容城是在6月底、大学快放暑假时病毒大爆发的，这样算下来，他和江辞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万一没睡几觉，又过去半年怎么办？

“我们得快点。”林空鹿忍不住道。

江辞点头，其实不用林空鹿说，他也知道这事不能拖。组织的人也在找他，必须尽快解决。

两人没有停歇，乘车抵达基地所在城镇后，当天晚上就行动。

林空鹿身手不够快，又没有趁手的武器，行动时，负责在外看布局图指挥。

江辞身手好，负责潜入。大约过去三四个钟头，他终于从基地里出来。

林空鹿长舒一口气，等他走近，忙上前问：“找到了？”

江辞朝他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点头说：“跟中洲的容城三院有关。”

林空鹿忍不住握拳，暗忖：果然猜对了。

“那我们赶紧去中洲。”他激动得直接拉住江辞的手。

江辞一愣，随即眸中漾起浅笑，说：“好。”

他被林空鹿拉着走，偏头认真看向身旁清瘦漂亮的少年。明明这是他的事，可对方好像比他还高兴。

而且不嫌弃他是个怪物。

可能是温柔的夜色影响，又或者是一时冲动，江辞迟疑开口：“小语，等解决这些事，我想，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四周忽然大亮，刺目的白光打破夜的宁静与柔和。

江辞整个人僵住。林空鹿下意识抬手遮眼，等适应强光后，才发现四周竟开来数十辆防爆车，头顶也传来直升机的螺旋桨声。

车上很快冲下来数百名雇佣兵，扛着枪炮，把他们团团围住。

紧接着，最中央的那辆车走下一位穿白大褂、带眼镜的斯文中年男，他朝林空鹿露出微笑，赞许道：“你做的很好，苏。”

林空鹿愣住。

江辞脸色僵硬，一点点转头，缓缓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