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墨”不擅长说谎,说谎时，眼睛会无意识转动，眼神发飘。

林空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捂住肚子,痛苦道：“好痛。”

“赵星墨”一愣，忙上前问：“怎么了？”

林空鹿蹙眉,艰难说：“可能是走太多路,累的。”

“赵星墨”眼中看不出情绪,语气明显有些慌，问：“不能走很多路吗？”

“嗯嗯。”林空鹿痛苦点头,泪汪汪看他。

“赵星墨”眼神闪躲,声音也虚了几分，终于说：“对、对不起，我指错路了,还故意躲开其他人。”

林空鹿：“……”果然。

他很快站直腰,面无表情问：“为什么？”

“赵星墨”一呆,问：“你不疼了？”

林空鹿摇头，继续问：“为什么要误导我跟其他人错开？”

这个跟赵星墨长一样的少年,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和赵星墨又是什么关系？

“赵星墨”低头，手指扣着巨镰柄上的纹路,不吭声。

林空鹿见状叹气，说：“那算啦,不过不能再乱指路了。”

“赵星墨”顿时松一口气，忙不迭点头,点完迟疑一瞬，又迷惑问：“这里，我们真的来过了吗？”

林空鹿：“……”敢情你是真没发现？

*

江辞和宋云蔚离开山谷后,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江辞转头问：“分开找，还是一起？”

宋云蔚皱眉，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说：“分开，你有空间能力，找得更快，可以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我跟你一起会拖慢你，不如负责近处的搜寻。”

江辞点头，刚要转身走，宋云蔚又说：“等等，一码归一码，就算你先找到小鹿，我也不会把他托付给你。另外，你不能再欺负他。”

江辞想说“不会”，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个“欺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欺负”……

于是他明智地没作保证。

两人分开后，江辞拿出地图，几乎没一刻停歇地使用空间能力，想赶在天黑前把能找的山谷、山林都找一遍。

可直到力量耗尽，天快黑透，也没见到林空鹿的影子。

反倒是在近处搜寻的宋云蔚，没多久就找到了谢辛等人。

他把谢辛等人也带去看守贺阳他们，然后又转回头，继续往远处搜寻，快天黑时，正好和江辞撞见。

江辞见连宋云蔚都能撞见，却没找到林空鹿，心中不由一沉。

小漂亮怀着孕，体力不好，不可能走太远，难道……

他心中忽然一阵不安。

兔子这时又从口袋里冒出来，泪汪汪道：“三弟，我们是不是见不到大哥了？再见不到大哥，我真要变弱智了。”

江辞摁住它的脑袋，冷声道：“不可能。”

宋云蔚也心急，见兔子说不吉利的话，开口就嫌弃：“你怎么走哪都带这只兔子？还是只老兔子。”

这毛色一看就不光滑。

兔子一呆，它真的变老了？

忽然汪汪大哭。

江辞：“是小鹿的宠物兔。”

宋云蔚：“……”

“哦，原来是小鹿养的兔子。”他立刻改口，摸摸兔耳，夸赞：“真可爱。”

然后揪一根草递到兔子的三瓣嘴前，问：“吃草吗？”

兔子呆滞，见有吃的递到嘴边，条件反射就咬住，然后三瓣嘴一嗦一嗦，没几秒就给嗦没了。

嗦完又伤心：“我想大哥了呜呜……”

江辞：“……”看来是真变弱智了。

“继续找吧。”他眸色渐沉，想到天黑后，山林里危险，又说：“等会儿天黑，大哥就先回去，我一个人找也……”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亲弟弟，我能不找？”话没说完，就被宋云蔚打断。

宋云蔚找了半天，神情也疲惫，但还是说：“天黑也找，不过天黑后危险，安全起见，这次一起找？”

江辞点头。

此时，已经绕到另一座山头的林空鹿正扶着树干喘息，旁边地上倒着七八个被巨镰削断头的丧尸。

“赵星墨”握着巨镰，站在他身旁担忧问：“你真没事吗？崽崽也没事吗？”

说完又低头愧疚道：“对不起，我找错空间门了，我以为那个门能把我们送回去。”

林空鹿摇头，泪目道：“不怪你。”

怪我，明知道你是路痴，还想要不再信你一次，万一呢。

结果，路痴没有万一。

“赵星墨”见他不怪自己，更愧疚了。眼看天色渐黑，又提议：“这里危险，天也快黑了，要不我们找个树上休息？”

林空鹿疑惑：“为什么要在树上休息？”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又下意识护住小腹。

“赵星墨”看见他的动作，才意识到他不适合蹲在树上休息，忙改口：“要不找个山洞休息。”

林空鹿看看天色，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赵星墨”虽然瞎指路，但好像真没想伤害他，除了刚开始见面时。

而且“赵星墨”看着跟他一样瘦弱，其实很有力气，扛着巨镰跑跳，身体也十分轻盈，走了一下午，都没见累。

他把林空鹿安顿在一个干净的树桩旁，就扛着巨镰跑进山林，没多久，又跑出来，扶起林空鹿说：“我找到一个山洞。”

林空鹿警惕归警惕，但跟他相处大半天，也看出他心性纯粹，本性应该不坏。

两人一起到了山洞后，天已经黑透。

林空鹿在山洞口燃起火堆，驱赶虫蚁，防野兽。因为不知道自己已经绕到另一个山头，也期望火光能被同伴注意到。

“赵星墨”似乎有点怕火，抱着巨镰，躲在山洞口的树上，正好放哨。

林空鹿看他跟自己一般大，又瘦得像风能吹倒，拿出自热米饭时，忍不住问一句：“你要一起吃饭吗？”

“赵星墨”无机质的眼睛转向他，似乎透着疑惑。

林空鹿坐在火堆旁，笑容被火光映得温暖，说：“下来一起吃点吧。”

“赵星墨”从树上跳下来，慢吞吞走到他旁边。

林空鹿的包里正好有一盒荤菜自热米饭，便递给他。

“赵星墨”接过后，低头看着包装盒，呆呆不动。

林空鹿见状疑惑一秒，以为他不会，又拿回包装盒，帮忙拆开，放好发热包，再递回去，笑眯眯说：“好了，等会儿就能吃了。”

说完他又拿一盒酸菜的出来，也拆开，弄好。想起包里还有红烧肉罐头，又问“赵星墨”：“你吃红烧肉吗？”

“赵星墨”自接过自热米饭后，就一直愣愣看他。

林空鹿见他不说话，有些不解。但想起真正的赵星墨喜欢吃，犹豫一下，还是拿出一小盒，也拆开给他。

“赵星墨”终于转动视线，落在刚拆开的红烧肉罐头上，许久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有些闷闷。

林空鹿觉得他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心性好像没自己成熟，不由下意识把自己当哥，说：“没事哦，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赵星墨”怔愣转头看他，片刻后，忽然仓促收回视线，低头扒饭。

扒了一会儿，又小声说：“谢谢。”

不知道是火光映衬，还是别的原因，他耳朵有些红。

林空鹿的饭也热好了，笑眯眯说“没事”，然后端起开始吃。

“赵星墨”似乎也喜欢吃红烧肉，但吃了一会儿，发现只有自己在吃，林空鹿没吃，不由抬起头，轻抿油汪汪的嘴，问：“林空鹿，你怎么不吃肉？”

林空鹿吃饭的动作一僵，“呃”一声，不好意思说：“我吃了会吐。”

“赵星墨”不解，疑惑问：“为什么会吐？”

林空鹿神情尴尬，但想到反正他也知道了，干脆闭眼说：“因为崽崽啦。”

“赵星墨”无机质的眼中闪现好奇，还有一丝别样情绪。他忽然放下饭筷，探头期待问：“我能摸摸ta吗？”

林空鹿一惊，下意识挡了一下，小声说：“这不好吧？”

“赵星墨”神情失望，但见他护着崽崽，似乎又有些羡慕。

吃完饭后，他没再回树上，而是坐在篝火不远处，时不时看一眼林空鹿的小腹。

林空鹿此时已经有些困，但不敢睡，小小打了个哈欠。

篝火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赵星墨”看着火光，又看看林空鹿，在林空鹿开始犯困时，忽然问：“你会不要崽崽吗？”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

林空鹿困意瞬间消失，慢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可能是因为他迟迟没回答，“赵星墨”又轻声开口，像建议，又像自语：“如果不要的话，就别生下来吧。”

林空鹿愣愣看着他那张和赵星墨几乎一样的侧脸，忽然想，他和赵星墨会是兄弟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没跟赵星墨和赵叔生活在一起？他是被……

林空鹿没再继续想，低头想起自己，这个崽崽，他该留下吗？

“赵星墨”抱着巨镰，靠着山洞的石壁，渐渐睡着了。他蜷着瘦削的身体，就算睡着，听见轻微动静，也会立刻抬头。

林空鹿转头看他，轻声安慰：“没事。”

见他点点头，又蜷着睡了后，才看向夜空，一夜无眠。

同样望着夜空无眠的，还有江辞。

他和宋云蔚摸黑找了半天，中途又遇到变异兽，一场鏖战后，宋云蔚终于精力不济，打完休息的间隙，就低头睡着了。

江辞无法，只能扶着未来大舅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但他自己却睡不着，望着星空胡乱想——

小漂亮现在哪？吃了没？安不安全？会不会被野兽的叫声吓哭？

*

林空鹿没被吓哭，但一夜没睡，精神实在说不上好。

“赵星墨”早上醒来，见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心中一阵愧疚。

“对不起，应该我守夜。”他攥紧巨镰，低头说。

林空鹿摇头，失笑道：“你怎么总说‘对不起’？这又不怪你。”

“赵星墨”认真说：“你怀崽崽了，应该我守夜的。”

说完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又撸起衣袖，伸出细瘦的胳膊，问：“你要抽血吗？”

林空鹿微愣，不理解地问：“为什么要抽血？”

“赵星墨”见状，同样茫然：“你昨天给我饭吃，不抽血吗？”

“为什么给你饭吃？就要抽血？”林空鹿脑中思绪一闪，似乎捕捉到什么。

“赵星墨”迟疑放下衣袖，摇头没回答，又慢吞吞说：“那我去给你摘些果子。”

说完他看一眼林空鹿的小腹。听说有崽崽后，要多吃水果。

林空鹿刚想说“不用”，就见他已经盯准远处的一棵树，扛着巨镰跑跳走近。站稳后，他跃身起跳，轻盈跳到粗壮的树干上，期间还用巨镰挥开挡住视线的枝叶。

旁边的变异树察觉，褐色枝条忽如游蛇，层层叠叠，迅猛攻向他。

林空鹿心中一紧，但下一刻，“赵星墨”手中巨镰一挥，银色锋刃闪过，瞬间削去变异树半个树冠。

接着他跳下树，飞快跑过来，背起林空鹿就跑，边跑边不急不喘地说：“旁边有变异树，果子不能吃，我们换棵树。”

林空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