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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一抹暖黄2

战俘营 沈夜焰 2880 2024-01-24 09:37:51

不错。莫顿坐在马车里,觉得对林赛的感觉确有些反常,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他把林赛安顿在别墅里,总是忍不住去看一看。次数越来越多,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在这战火纷飞尔虞我诈各自心怀叵测的世界中,只有这栋别墅里,只有在林赛的身边,莫顿能真切地感受到片刻安宁。

林赛太安静了,太纯粹了,太温柔了。他静静地看书,静静地打扫房间,静静地吃饭。他的一切举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对任何东西都带着一种生怕下一秒就失去似的珍惜。他也从不会不耐烦,从不会抱怨,从不会记恨谁。莫顿喜欢留在这里,整个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再次打开门出去,仍是那个冷酷傲慢的莫顿。

绝不可能像师父说的那样,把林赛关起来,尽管更安全,那他宁可让林赛离开。莫顿始终忘不了艾达。长大之后才失明的人,要比出生起就看不见的更加痛苦。她记得璀璨的夜星,记得花瓣上的露珠,记得院子里白色的秋千,却再也看不到了。这种极大的落差,使艾达像个歇斯底里的病人一样刻薄刁钻,竭尽所能地挖苦伤害周围所有人。她的父母有好几个孩子,渐渐地视她为一种负担,不肯让她见外人,只把她留在楼上,关在卧室里。莫顿陪着她,耐心地安抚她,但他们毕竟还没有结婚,长时间地在一起并不符合礼节,至少晚上,他得离开。紧接着他十八岁了,拒绝父亲的提议,他想成为一名宇航员,准备报考飞行学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行封闭训练。

艾达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去近五个小时,距家里人报案失踪整整两天。她是从窗户跳出去的,穿着睡衣赤着脚,跑了很多很多路。在此之前,她多次试图自杀,出现精神问题的倾向。她是被淹死的,因为她看不见自己究竟在跑向哪里,身上的伤痕甚至让家人不愿深究,这对贵族家庭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她被草草地下葬,等莫顿回家时,只看到冰冷苍白的墓碑。他守了一夜,然后离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本来可以成为亲人的贵族家庭。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接受了严苛的父亲的安排,进入特殊培训学校,变得沉默冷硬。

调查繁琐而又漫长,那段空白的日子到底发生过什么,渐渐似乎有了眉目,尽管信息非常零散,难以集中。林赛好像是那个贵族的弟弟出于报复而卖给某些特殊服务场所的少年,又似乎是偷跑后被人捉住送到难民营,可同一时期出现在某些有钱人的床上的人也是他,又或者被一个医生家庭收养,医生一家被炸死之后,再次流落在外。

太复杂了,很不寻常。

“这说明有人故意制造混乱的消息,混淆我们视听。”师父说。

“也有可能是特地把这些线索留着,弄得履历不够完美,让我们放松警惕。”莫顿说。

师父点点头:“你能恢复理智,我很高兴。”

“我一直都很理智。”莫顿淡淡地说,“但也有可能这些都是真的,都曾经在林赛身上发生过。”师父无奈地摇摇头:“你已经带有倾向性。”

“不,我没有。”莫顿站起来,很严肃地说,“我是最不希望他是个间谍的人,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所有的付出都是做戏,所有的感情都是笑话。师父,我会竭尽全力弄清楚林赛的真实身份,让你放心。”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在我和他还没有发生什么之前。”

莫顿回到别墅。林赛正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一看见他的马车,高兴地挥动双手,转身跑下来。每次莫顿来都是如此,好像林赛从早到晚唯一一件事,就是等他。

莫顿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非常好,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其实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就像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呵护艾达,因为艾达和林赛一样,只能依靠自己,一心只期待自己,除了自己,他们没有别人。

这件事莫顿是在林赛入住后不久发现的。有一天他回来时,林赛正在书房看书,灯光很昏暗,他趴在桌子上,鼻尖都要碰到书页了。这时莫顿才知道林赛根本没有办法跟那些士兵沟通,他不敢提要求,提了士兵们也看不懂,只好自己凑合,连衣服都只能穿柜子里本来是给莫顿备下的睡衣。

莫顿很好笑,又有些心疼,命身边所有人学习手语,又请了专业老师教林赛学唇语。半个月之后,情况好了很多。

莫顿走进别墅,林赛正在餐厅里忙活,桌上摆好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们回家去吧。”莫顿说,“我带你回家。”

等林赛弄懂了他话中的含义,突然就不动了,他就这么站着,好半天才从纯净的蓝眼睛里,无声地留下两滴眼泪。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扑到莫顿的怀中,身子微微发抖。莫顿轻轻摸着他柔顺的头发,心里想:林赛,只要你不是间谍……

接下来,是莫顿和师父配合的,不动声色的试探。莫顿在明处,师父在暗处。故意在林赛身后开枪;故意支开他好像要安排重要的事情,然后把文件放在抽屉中;故意泄露某人间谍身份,等等等等。一开始是假的,后来变成真的。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被林赛偷看泄露的迹象。当然,某些资料敌国明显也得到了,但肯定不是在林赛这里。

到最后,就连师父也不好说什么了。

一年之后,林赛成为一名侍卫官,原因是他实在不愿意向别人提出哪怕是理所当然的要求,莫顿觉得只有留在自己身边,才能好好照顾他。

他们之间变得更密切,正是在林赛正式穿上军装的那一天。

那天林赛先去和同期毕业的军官们一起聚会,很晚才回家。因为喝点酒,脸色红扑扑的,很兴奋。他一进门就给莫顿行了个漂亮的军礼,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双眸在灯光下熠熠生光。

莫顿摸上他的脸,对上那双深海一样蔚蓝而温柔的眼睛,低头吻下去。他们之间经常亲吻,在林赛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莫顿却加深了这个吻,双手缓慢地,近乎试探地,解开林赛衣服上的纽扣。

林赛明白了,立刻紧张起来。莫顿安慰地轻抚着他,极有耐性。林赛慢慢放开身体,看得出来他有些抗拒,但又愿意承受。他紧闭着眼睛躺着,白皙的肌肤,在深蓝色床单的衬托下,美得像玉雕一样,在昏黄灯光的笼罩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林赛十分温顺地任莫顿摆弄,连激动都是羞涩的,又有种淡淡的悲伤,带着不自觉的纯真的诱惑。莫顿嵌在林赛身体的最深处,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索取,永远也要不够。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般放肆过,疯狂过,也从没有这般快乐过。林赛就是无边而深沉的海,包容莫顿的一切,令他感到自由、舒展、宁和。他将是他最亲密的人,终其一生。

当一切静下来时,林赛却哭了,像是在黑暗中迷路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哭得委屈而又安心,悲切而又幸福。莫顿紧紧地搂着他,两个人相拥了一夜,谁也没有睡着。

师父使出了杀手锏,悄悄聘请国内最顶级的心理师,给林赛催眠。“也许可以发现什么,也许可以治好他的病。”

催眠进行得很不顺利。莫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种方式,他隔着大玻璃看林赛躺在椅子上,像死了一样。莫顿冷冷地凝视那个心理师,简直像有深仇大恨。

“冷静点,莫顿。”师父说,“你给心理师太大压力了。”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用,长达一年的考核,难道还不够?”

“最后一次,你的身份太敏感了,一点点风险都不能有。”

是林赛脸上剧烈痛苦的表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莫顿猛地推开房门,才听到林赛尖锐刺耳的疯狂的叫喊。他不停地拼命挣扎,像有人紧紧扼住他的喉咙,心理师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压住他的腿。

莫顿勃然大怒,他一把抱起哭泣的林赛,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鬼地方,甚至没有跟师父说一句告别的话。

几天之后,师父告诉他最终的决定:“任务完成之前,不能让林赛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发誓。”

莫顿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字地说:“我发誓。”

一个月之后,师父死了,被叛徒出卖,身份暴露。审讯师父的,是莫顿和劳特。莫顿冷眼旁观劳特把一样一样刑具用在师父身上,甚至还要在关键时刻提出一些建议——这非常符合他的身份和一向的性格。他看着士兵把师父拖到院子里,执行枪决。

“太可惜了。”劳特似有意似无意地说,“其实她味道不错的,听说你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莫顿冷冰冰地道:“这有什么,繁城的军官和贵族们哪个没跟她有一腿。”他刀锋一样的目光逼视劳特的眼睛,“难道你没有?”

劳特哈哈大笑,对这件事没有继续深究。

莫顿回到家中,他喝了很多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林赛走进来,他看出莫顿的心情非常不好,但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抱着他,像当初他抱着他一样。

莫顿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林赛熟悉的气息,感受他身上的温暖,想: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只要你能原谅我对你的隐瞒,林赛……

那时,莫顿还不知道林赛就是奥莱国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间谍;那时,他也不知道他的代号叫做“枯叶蝶”。

那时,他是爱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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