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桑眠在宋楚越那后，薄衍安心了下来，他没有去宋楚越家找回桑眠的打算。

决定跟桑眠坦白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让桑眠接受他的身份的打算。

步步紧逼只会让桑眠生出更多退缩的打算，那只小丧尸有多怂，他再清楚不过。

【薄衍：你好好照顾眠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

宋楚越已经看到薄衍说了什么，他还是拿起手机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眉头皱成了川字，噼噼啪啪打字——

【大宝是个宝：要你说！我肯定会照顾好眠眠的，眠眠有需要我会替他准备，我跟你提什么！】

宋楚越消息发出去很久之后都没有得到薄衍的回复，他还是气鼓鼓的。

他是在为桑眠打抱不平，虽然不知道桑眠和薄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么多年的情谊，让他本能就选择站在桑眠这边。桑眠从小就那么乖，怎么可能会做欺负薄衍的事情呢，再说，他欺负得了薄衍吗！

除了替桑眠生气之外，他还为自己生气。

他在薄衍这里一点信任度都没有吗！怎么说他也比薄衍大了一岁啊，是哥哥，怎么可能照顾不好桑眠呢。

桑眠端着洗好的果盘进来，一进门便看到宋楚越盘腿坐在椅子里，一脸不高兴，他将果盘放到电脑桌上，问道：“是工作的事情让你烦心的吗？”

“不是。”宋楚越伸手挑了个小番茄送入嘴里，顺口道，“薄衍让我好好照顾你，有事可以找他，他既然把你交给我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呀！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桑眠：“……”

宋楚越似乎已经忘记了，一个小时前，宋楚越还信誓旦旦跟他保证，绝对不会泄露他在哪里的秘密的。

结果，他去洗个水果的功夫，宋楚越就把他出卖了。

不过，转念一想，宋楚越那么单纯，薄衍不用刻意套话，这家伙都能全盘托出。

是他太天真，竟然把自己托付给了宋楚越。

桑眠在另一张椅子坐下，他捡起盘子里最大的草莓，盯着上面的水珠发呆。

说起来，薄衍说得也没有错。

他也不是完全的四体不勤，洗菜洗水果这种事情他还是会做的。

他在家的时候，家里人和薄衍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做事，到了宋楚越这里，口口声声说着我是哥哥的宋楚越，反倒让他这个客人帮他洗水果呢。

“哎——”桑眠叹了口气。

这么会功夫，宋楚越也反应过来说漏嘴的事情，他心虚地看着桑眠，纠结半天，弱声弱气道：“眠眠，对不起，我……”

“好了。”桑眠举手打断宋楚越的话，“多余的道歉就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你瞒不住的。”

宋楚越：“……”

草，更加扎心了。

桑眠将草莓放进嘴里，没精打采地咀嚼着。

宋楚越指向右边的书架，问道：“眠眠，难得放假，陪越越哥哥玩几把游戏怎么样？我最近又买了许多游戏。”

桑眠扫了眼，有点兴致缺缺。

宋楚越又指着自己的电脑，说道：“你之前不是对做游戏很感兴趣吗，哥哥教你呀！”

桑眠抓起一颗小番茄，放在指尖把玩，有气无力道：“我现在脑子很乱，学不进去。”

“好吧。”宋楚越没有泄气，再次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楼下转一圈？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晚上我给你做呀。”

桑眠：“算了，晚上点外卖吧。”

他可不敢吃宋楚越做的饭，饶是他再不挑食，也过不了黑暗料理这一关。

“大宝哥哥，你先忙吧，我想放空会。”桑眠提前开口阻止了宋楚越的喋喋不休，他的脚尖往地上一踩，稍一用力，轮子就往后滑，带着他滑到了卧室正中，远离了电脑桌。

宋大宝见状也没再出声，他一边回复手机消息，一边不忘关注桑眠的情况。

桑眠脑袋靠在椅子上，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他从前从未将薄衍和Y联系在一起，现在一想，将薄衍和Y放在一起，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这两人，在很多方面都很像。

记忆追溯到很久远的时候，他刚穿来时，起初的薄衍对他并不热情，而且，还做了许多现在想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比如，薄衍跟他接触没多久，就希望他做薄衍一个人的弟弟。

只要他听薄衍的话，薄衍就愿意给他咬手指。

当时的他还以为自己是只小丧尸，能尝到喜欢的东西他自然高兴，因此忽略了，薄衍为什么那么坦然就接受了这件事，并且以此来蛊惑他呢？

桑眠的眼睛睁得有些酸涩了，他眨了眨眼，也确定了答案——

他穿来没多久，Y也过来了，而且，Y很早就发现他是小丧尸的秘密了。

丧尸喜欢丧尸猎人的气味，想将丧尸猎人吞吃入腹，但同时，它们也畏惧丧尸猎人。

桑眠知道自己的逃跑与躲避会对薄衍造成伤害，可他没办法不害怕。

即使已经变成人类了，本能还是骗不了的。

看，他就被本能操控，做出躲避薄衍的行为。

过去那么长时间，桑眠终于有勇气掏出手机，他翻了翻各个聊天软件，都没有看到薄衍给他发的消息。

桑眠咬紧嘴唇，脸色愈发阴沉。

比起知道薄衍是Y，没有收到薄衍的消息，对他来说打击更大。

桑眠垂下脑袋，将手机丢进一旁的毯子里，瞪着脚边的丧尸娃娃。

“……眠眠啊，咱们不要跟一个娃娃过不去呀！”宋楚越凑过来，顶着桑眠的视线压力，将无辜被瞪的丧尸娃娃给挪开了。

桑眠突然拉住了宋楚越的衣袖，宋楚越赶紧将丧尸娃娃交给桑眠：“给你给你，你怎么蹂/躏它都可以，不过要小心点哦，这可是全球限量款。”

全球限量你不把它放在柜子里好好收着，将它随意丢在地上？

桑眠接过丧尸娃娃，没有宋楚越想得那般粗暴，他摸了摸丧尸娃娃的脸，突然说：“大宝哥哥，你之前不是做了款丧尸游戏吗，我还没有玩过。”

“你要玩呀！”一提到游戏，宋楚越就开始兴奋，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柜子前翻找东西，“你稍微等会，我找两个眼镜，我们一起玩呀。”

桑眠：“嗯。”

桑眠戴上了VR眼镜，有宋楚越帮助，不需要他来打开游戏。

这是宋楚越团队做的丧尸游戏，恐怖游戏相对其他游戏受众要少，玩家们的反响倒是不错。

这款游戏刚发行的时候，宋楚越就邀请桑眠来他家玩，知道是什么类型的游戏后，桑眠果断拒绝了。

一提到丧尸，桑眠是有兴趣的，但知道这是一款打丧尸的游戏后，桑眠就没兴趣了，还有些排斥。

桑眠不为作恶多端的丧尸们打抱不平，他只是不想看到打丧尸的画面，在为曾经的自己打抱不平而已。

他还是一只小丧尸的时候，从没有咬过活人，也没做过坏事。

其实，比起人类，他更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只是，他很少能吃到人类的食物，有时候被进食本能操控，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能成为他的食物。

“眠眠，我已经选好角色啦，你快选一个角色。”宋楚越兴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桑眠从回忆中抽身，才注意到眼前已经切换到了选角页面。

看到身份后面‘丧尸猎人’四个大字时，桑眠没有丝毫意外。

这款游戏有他的意见参与。

当初，宋楚越想做一款丧尸游戏的时候，拉着喜欢丧尸的桑眠讨论了好久，桑眠不过随口提到了‘丧尸猎人’，宋楚越就采纳了他的意见。

游戏发行之后没多久，宋楚越就给桑眠转了一笔钱，说法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是给桑眠的分红。

宋楚越当初做第一款游戏的时候没有钱，桑眠拿出了全部压岁钱借给宋楚越，桑眠没有多想，只觉得朋友有难他一定要帮忙。没想到宋楚越将之记在心里，往后每个游戏，桑眠这个从没参与过游戏制作的人都有分红。

桑眠之所以不想玩这款游戏还有一个原因。

这款游戏完美还原了末世场景，这个游戏世界里有个对立阵营——丧尸和丧尸猎人。

“眠眠，快点选呀。”察觉到催促的意思太过明显，宋楚越又改口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选，哥哥不着急，哥哥可以等你的。”

丧尸猎人足有18个角色模型，桑眠看得眼花缭乱，他本来打算随便选一个算了，下一个弹出来的人物吸引住了他。这个人物模型有些眼熟，不仔细看，可以忽略掉黑色作战服上很细微的区别，人物建模可以调整，身高、体型、脸型和头发都可以调整。

Y外出作战的时候总是喜欢戴着口罩，似乎是不想闻到空气中的腐烂腥臭味。

他也有不戴口罩的时候，小丧尸遇见他许多次，但从没有勇气去看那个人一眼，以至于，桑眠无法在回忆中记起Y的长相。他根据自己的印象，设置出了一个脸型。

游戏很快便开始，这是双人游戏，玩家是第一人称视角，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可以看到同伴的脸。

看到桑眠那张脸时，宋楚越不禁惊吓出声，桑眠被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开枪打了宋楚越。

“你叫什么？”桑眠问。

“不是！”听声音，宋楚越像是在拍打自己的胸口，声音还带着惊吓后的颤抖，“你怎么捏这张脸啊！不知道有多吓人吗？”

桑眠：“我这张脸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的地方可多了！

你不是刚跟薄衍吵架了吗，怎么玩游戏还要捏薄衍的脸啊？

你是想让我打死它，还是想让丧尸咬死它来泄愤啊？

吐槽归吐槽，宋楚越可不敢将心底的话告诉给桑眠，他打哈哈道：“我只是觉得这张脸真的帅呆了，早知道我也认真捏脸了。”

以桑眠和薄衍的感情，这两人没过几天就会和好，桑眠转头将他出卖了该怎么办！到时候薄衍找他算账，倒霉的还是他。

桑眠低低“嗯”了声，没有附和。

以往，要是听到有人夸薄衍，他比被夸的薄衍本人还要高兴，只是这会，他装了太多的心事，提不起劲来。

“开始咯，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躲在哥哥身后，我会保护你的。”

宋楚越以为桑眠不玩这款游戏，是害怕以第一视角面对丧尸，其实不是的，桑眠害怕的是看到丧尸被打，也害怕自己打丧尸。

手枪握在手里，看着朝他迎面冲来的丧尸，桑眠迟迟没有开枪的打算。

“砰”——

子弹从他面前飞过，击穿了朝他扑过来的丧尸头颅。

不得不说，这款游戏做得非常棒，连头部四分五裂的画面都做得十分逼真。

曾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再次上演。

小丧尸从出生起到穿书前，从没有离开过它出生的城市，因此，它只经历过一次战争，但只经历一次，也足够让它印象深刻。

熊熊大火烧了一整晚，空气里弥漫着让它永生难忘的气味，血腥与杀戮降临在这座城市。

桑眠闻不到空气中的硝烟味，也闻不到血腥和腐烂味，看着那只丑陋的丧尸在他面前倒下，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宋楚越的惊呼声再次响起：“眠眠，小心你背后的丧尸群。”

VR眼镜能身临其境感受游戏世界，角色遭受到的□□上的痛苦是无法感受到的，但精神冲击是无法避免的。

任谁被一群可怖的丧尸扑脸都会被吓一跳，桑眠却无动于衷，他任由丧尸群将他扑倒。

宋楚越没办法来救他，临走前对他大吼道：“眠眠，哥哥救不了你了，但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可恶的丧尸啊啊啊啊——”

桑眠：“……”

从始至终，全心投入玩游戏的人只有宋楚越。

角色死亡，桑眠的游戏暂时结束，他还可以用旁观者视角观看宋楚越的游戏。

宋楚越应该是经常玩这款游戏，他操控着人物，灵活地躲避了大规模的丧尸群，找到了一个躲藏处。

身为这游戏的制作者，宋楚越熟知这座城市所有躲藏点，也知道用哪些办法可以抵挡一波又一波的丧尸进攻。宋楚越玩了一个小时，桑眠就旁观了一个小时。

直到眼前出现‘胜利’两个字时，桑眠还是没有退出游戏。

游戏胜利后，这座被战火覆盖的城市立即迎来了暖阳，阳光洗礼整座城市，但，这座城市已经成了一座空城。游戏结束后，桑眠的人物没有复活，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这座城市里，这应该算是这游戏的小彩蛋，游戏结束的半个小时内，玩家可以和同伴们在这座城市里四处溜达，欣赏游戏建模。

桑眠的角色意识在孤城里飘荡，他自己的心思逐渐飘远——

只一天，他所待的城市就被丧尸猎人清洗一空，彻底成了一座空城，偶尔会有长途跋涉而来的丧尸，因为缺少食物，只待一会就走了。

小丧尸知道继续待在这里会死，可他没有离开，他选择留在这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留在这里。

“眠眠，游戏结束了哦，要不要休息会？一直戴着眼镜会难受的。”

经宋楚越提醒后，桑眠才摘下了VR眼镜。

一局游戏下来，桑眠依旧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甚至比玩游戏前还要蔫吧了。

宋楚越看得着急，以为桑眠是那么早就死了觉得难受，拍拍桑眠的肩膀安慰道：“你第一次玩，对这游戏不了解是正常的，多玩几次就会了，我熟悉游戏机制才能获胜的……”

桑眠按住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问：“大宝哥哥，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恐怖的东西吗？”

“是呀，我到现在也很喜欢呢。”宋楚越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桑眠：“既然你还喜欢小怪兽和丧尸，那为什么还要做打怪兽和打丧尸的游戏呢？为什么不做怪兽丧尸打……”

桑眠的话没有说完，他自己也发现原因了。

宋楚越将桑眠凌乱的头发梳理好，他看出桑眠已经明白原因了，还是解释道：“我喜欢小怪兽和丧尸，但不代表我就觉得它们是好的，真要做丧尸怪兽打人的游戏，我估计这些游戏都上架不了。”

桑眠抓紧宋楚越的手，又问了一个在宋楚越看来很奇怪的问题：“那你觉得，它们很坏吗？”

宋楚越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回答：“当然呀，不然为什么会有奥特曼和丧尸猎人的存在呀，不然怎么会有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这种观点呢，我喜欢小怪兽，但是也喜欢看奥特曼打小怪兽呀……”

桑眠眼皮耷拉，缓缓松开宋楚越的手，宋楚越后面在说什么，他都没心听进去。

——我不讨厌作为丧尸的你。

——我喜欢小丧尸。

果然，薄衍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

夜幕将整座城市笼罩，却盖不过万家灯火的光辉。

房间内没有开灯，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灯光让室内没有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薄衍躺在沙发里，他手里捏着一个酒杯，杯子里堆积的冰块因为融化后下坠，撞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薄衍盯着桌上的丧尸兔子发呆。

他给桑眠定制18岁生日礼物时，做了一对丧尸兔子，一只在桑眠那，另一只被他好好保存起来。

兔子赤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洁白的睫毛无法覆盖住那双眼睛。

薄衍有些醉意，抬手拨了下兔子的睫毛，嗤道：“你的眼睛应该是黑色的。”

这只丧尸兔子跟桑眠那一只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瞳色的区别，桑眠那只兔子是黑眼睛，他的是红色的。

桑眠当初还吐槽过：“兔子眼睛不应该是红色的吗。”

这其实是刻板印象，兔子的眼睛也有不同颜色的。

在薄衍的印象中，他只见过黑眼睛的小丧尸，和唯一一次红了眼睛的小丧尸。

……

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小丧尸，薄衍终于决定与小丧尸分开，暂时离开小丧尸，回到基地接受训练，才能成为最强大的人类，这样，他才有底气和实力保护好小丧尸。

薄衍和小丧尸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一个月最多能见三次面。

他每次过来找小丧尸，都会给小丧尸准备足够的食物。

临走前，还会叮嘱小丧尸无数遍：“不要一次性全部吃完，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过来，在我没来前，不要去太远的地方，见到人类或者丧尸就躲起来，不要被发现了，乖乖等我回来。”

小丧尸从一开始的惧怕薄衍，到现在可以放下戒心主动靠近薄衍。

薄衍叮嘱完，转身离开的时候，衣袖忽然被小丧尸拉住了，转身时，整只手臂都被小丧尸抱住了。

薄衍没有反抗，身体本能也没有上线，让他做出远离小丧尸的举动。

他本能知道，这只小丧尸不会伤害他。

事实也如他所想，小丧尸苍白的面颊贴在他的手臂上，轻轻蹭了蹭，嘴巴一张一合，没能吐出完整的字，到最后，落进薄衍耳朵里的，也只有“啊啊啊”的嚎叫声。

薄衍却通过小丧尸的口型读懂了他说的是什么——

要早点回来，我会乖乖等你的。

薄衍突然不想离开了，他又陪小丧尸待了半个小时，才不得不离开。

这一次，薄衍再次确定，这只小丧尸跟其它丧尸是不一样的，他有着人类意识，也会做出人类的反应，能无师自通学会人类语言。

从他颈侧的咬痕可以判断出，这只小丧尸曾经是人类，是被丧尸咬了之后，才变异成了丧尸的。

或许，有疫苗能够将变异后的丧尸重新恢复成人类？

薄衍不是第一个想到这个可能的人，全世界各地的幸存者基地都在研究丧尸，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制作出让变异丧尸变回人类的疫苗。

薄衍相信，只要愿意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他可以等到希望。

薄衍15岁那年，他从研究所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个内部消息，他们制作出了一种疫苗，在变异丧尸身上实验过，那只丧尸经历13小时的身体折磨后成功变回了人类，可惜，变回人类后，他只活了三天就死了。

第309次实验还是失败了，但研究终于有了些微成果，这不算是坏消息，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只要继续研究，从丧尸变回人类后的人的寿命会更加长久。

薄衍不希望小丧尸只存活短暂的三天，他希望小丧尸能活得更久，能一直陪着他，直到两人一起死去。

“说起来，你又不搞研究，研究院研究的项目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疫苗？”朋友问。

“有个很重要的人，我想一辈子保护他。”

薄衍并不执着小丧尸是丧尸还是人类，如果小丧尸能够成为人类的话，那他就有合适的理由将小丧尸接到自己身边，贴身照顾。这些事情，以丧尸身份是无法做到的，他如果将小丧尸带回来，他跟小丧尸都不能共存，会被基地的所有人追杀。

带着小丧尸隐居或许是个很好的办法，但在末世里，早就没了适合隐居的地方。

薄衍总是看得非常长远，他现在或许能够保护小丧尸，但他不能一辈子保护小丧尸，等到他年老体衰之后该怎么办？他想要爬的更高，拥有更多的荣誉，名正言顺将小丧尸接到自己身边，等到他光荣退休后，幸存者基地会保护他跟小丧尸。

“你想要成为人类吗？”薄衍坐在小丧尸面前，挖起一大勺番茄肉。

小丧尸的目光全集中在番茄上，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没做回应。

薄衍也不恼，继续问道：“你想成为人类吗？跟我一样的人类。”

这会，小丧尸总算听进去了，他歪了下头，黑色眼睫颤抖了好几下，眼里布满迷茫，像是在思考薄衍说的是什么意思。薄衍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没有替小丧尸做详细的解释，他相信，这只小丧尸虽然笨，但能慢慢领悟他的意思。

过去好几分钟，小丧尸才终于慢吞吞开口，薄衍耐心听着，将小丧尸说的每一个字组合成了完整的话——跟你一样的人类的话，就想。

薄衍笑了，将番茄肉喂进小丧尸嘴里，语气郑重：“我一定会将你变成跟我一样的人类。”

……

两个月之后，朋友找到了薄衍，给了薄衍一支疫苗。

“终于成功了，你放心，这次不是失败品，那只变异丧尸活下来了，我们观察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都没有特殊反应，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薄衍抓着针筒，看着里面碧蓝的液体，仿佛抓住了生存的希望，他没有放松警惕，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冷静发问：“那他可以活多久呢？”

朋友说：“暂时还不知道，我们估算，他至少可以活二十年。”

二十年，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远远不够，再过二十年，他们也才走完人生的一半。

但在这末世，能活到这岁数已是不易，谁都不知道，下一次意外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你在犹豫什么？”朋友问。

薄衍捏紧针筒，没有底气道：“我想再等等。”

不急于一时，疫苗刚研究出来，只在一只丧尸身上做过实验，他可以再等等。

薄衍在等那只变异丧尸的死亡结果，一个月过去，两个月，三个月……

终于等到研究院向大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他们成功研究出了疫苗，可以将被咬的变异丧尸变回人类。

亲眼看到许多成功的例子，确定没有失败之后，薄衍才终于敢将这支疫苗用在小丧尸身上。

“会有点痛，如果难受了就咬这里。”薄衍伸出左手手腕，对小丧尸说。

小丧尸乖乖坐在他身边，抱住他的左手，摇了下头：“啊啊……”

——不疼，不咬你。

薄衍笑了，他抬起小丧尸的脸，借着日光仔细端详小丧尸的脸。

他想将小丧尸的面容刻入脑海中，藏在记忆深处。

这副模样的小丧尸，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针管刺入皮肤，象征着希望与美好未来的碧蓝液体灌入小丧尸的身体。

打完疫苗后，小丧尸就陷入了沉睡。

朋友说，要等到13个小时之后才会发挥作用。

只要13个小时，小丧尸就会变成人类，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就要变为现实了。

然而，13个小时后，降临在薄衍身上的是被撕咬的剧烈疼痛。

小丧尸没有变回人类，他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睫毛也从原来的黑色变为了白色，他的瞳孔变成了赤红色，虎牙变得更加尖利，咬在他的左肩上，轻易就咬穿了他的皮肉。

薄衍疼得冷汗直流，感觉到桑眠的牙齿快要刺入他的骨头里，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他下意识抓起腰间的配枪，他的右手还有力气，只要一抬手，就能打穿小丧尸的头颅，将自己从发狂的小丧尸口中解救出来。

这想法只窜过一瞬间就被他打消，他扔掉了枪，放弃了反抗，抬起手，按住小丧尸的脑袋。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用力将小丧尸搂进他的怀里，用了他最后的力气。

“松嘴好不好，我好疼，如果我死了，就没人给你拿好吃的罐头了，也没人给你喂东西了……乖，松开我好不好？”

薄衍的声音非常虚弱，眼神逐渐涣散，撑着最后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倒下。

陷入癫狂的小丧尸突然安静了下来，听话地放过了薄衍的肩膀。

在他松嘴的下一秒，破空声骤然响起，子弹没入皮肉，薄衍的闷哼声响起，比方才还要浓郁的血腥味迅速扩散。

月色之下的废墟重归寂静，小丧尸的嘴唇与下巴沾满了薄衍的鲜血，洁白的睫毛无助地颤动着，赤红的眼珠浮起水光，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他抓住薄衍的衣服，茫然无措看着薄衍肩上的咬痕，和中子弹后汩汩流血的肩膀。

是薄衍帮他挡去了人类的子弹！

“别……哭……”薄衍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小丧尸的眼角，他的手陡然滑落，沿着眼角往下滑，将小丧尸的眼泪擦去。手臂垂下，眼睛一同闭上，薄衍倒在了小丧尸怀里，粗重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跳声渐弱，像是已经死亡了。

小丧尸感觉到了，他用瘦小的身躯接住薄衍，支撑着薄衍，他的嘴唇不住抖动，发出低低的啜泣，他还是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在别人听来无意义的嚎叫声。

“啊啊啊！！！”

——不要死！！！

-

薄衍醒来前，就将这几个月内的所有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果——

他被人设计陷害了。

那支疫苗有问题，在小丧尸发疯之后，是谁躲在暗处开了枪？

那人为什么要攻击小丧尸？那人攻击的目标究竟是小丧尸，还是他？

如果不是他帮小丧尸挡了那一发子弹，小丧尸就要死在他面前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薄衍全身都泛起剧烈的疼痛，意识冲破重重迷障，艰难地苏醒过来。

“你醒了呀。”熟悉的声音在他醒来后就飘了过来，脑袋胀痛，视线还一片模糊，薄衍就认出了站在他身边的人，是研究院那位朋友。

朋友抬手，将薄衍推回了床上，用着薄衍未曾听过的冷漠声音说：“继续躺着吧，要不是你还有用，你不会活到现在的。”

这一推，薄衍也总算清醒了，他终于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朋友的研究室，他身体被锁链绑住，出入需要朋友的门禁卡，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这里地处偏僻，周围没有其他研究室，平时更不会有人过来，就冲朋友没有封住自己的嘴巴，薄衍就知道，对方很自信，就算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他。

而薄衍也能想到，朋友会用怎样的理由应对他的失踪。

谁也不能保证，外出任务能够一次都不出意外，薄衍再强，也有失误的时候，而这次失误导致他丧生。

对外，他已经死了。

这些薄衍自己都能想到，他没有问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想要那只小丧尸做什么？”

朋友笑道：“你几次外出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绕路去了地方，某一次，在你离开后，我去见了那只小丧尸……”

薄衍挣扎，大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我问它要一点血，但是它不配合，我拿罐头跟它交换，它都不愿意给我，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用暴力手段了。”

薄衍双目通红，只想挣脱掉身上的锁链，将眼前的人撕碎。

他曾经对小丧尸说过，不许吃别人送的罐头，他真的拒绝了别人的东西。

怪不得，他某次去见小丧尸的时候，小丧尸不像平时那般热情地跑出来迎接他，而是缩在角落，委屈巴巴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因为无法开口说出完整的话，因为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他吗？

薄衍越挣扎，朋友的笑容越扭曲：“你藏了这么一个宝贝怎么不跟我说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东西不可以分享呢？”

从朋友的讲述中，薄衍知道了，那只小丧尸真的跟其他丧尸不一样。

他是特殊的！

“你被它咬了之后没有变异，它身上没有病毒，它身上有人类的希望。”

“之前从它身上采的那点血根本不够我研究，我失败了无数次，终于成功了一次，就是给你的那支疫苗……可惜，用在它身上还是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得到了它，可以慢慢研究！”

“它是人类的未来，它应该慷慨捐献自己，它会成为救世主，不，成功研究出疫苗的我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人心最是难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薄衍不会相信，他的患难之交会有这副面孔。

他活着，小丧尸才不会崩溃自毁。

这才是对方放他一马，没立刻杀了他的原因。

薄衍坚信，等到实验结束后，对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多年的友情也不过如此。

实验无数次失败，朋友逐渐变得歇斯底里，他猜错了，小丧尸不是人类的希望，他的血液有作用，只有少部分作用。

朋友曾经信誓旦旦对众人说，从变异丧尸变回人类的那些人可以再活二十年，不出半年，这些人就接连死亡。

最后一个种植疫苗的人类死亡后，朋友在研究室喝得酩酊大醉。

被关进研究室的三个月里，薄衍从没放弃求生的念头，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薄衍将被绑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小丧尸救了出来，在离开研究室前，他把关在密室里等待研究的丧尸们放了出来，门牢牢锁死，跟丧尸们关在一起的朋友会是什么结果，薄衍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他带着小丧尸回到了福利院里，替小丧尸包好了伤口，抱着小丧尸睡了整整三天。

再醒来，一切都变了。

薄衍不知道朋友对小丧尸做了什么。

三个月的研究里，小丧尸将他忘得一干二净，醒来后见到他，吓得躲在床底不敢出来。

薄衍硬的软的都试了一遍，都无法让小丧尸重新想起他。

与遗忘的记忆一同的，还有小丧尸的拥抱，小丧尸的听话，小丧尸只对他一人发出的黏黏糊糊的嚎叫声……

既然他会害怕，那就退到一个不会让他害怕的位置，只在远处默默保护他好了。

没过多久，薄衍就以惊人的成长速度成为了最强的丧尸猎人。

他依旧可以毫不犹豫斩杀丧尸，只是再也没人知道，他一直在默默守护一只独一无二的小丧尸。

-

天边露出鱼肚白，地平线上闪烁着金光的影子。

酒杯里的冰块早就融化，杯壁上的水也早已流尽。

薄衍以从未有过的蜷缩姿势躺在沙发里，他的眉头在睡梦中仍然紧蹙着。

他做了一场不太美妙的梦，因为太过清晰，将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再回忆一遍，极致的痛苦与难受将他淹没，疼得他额头沁出了不少细汗。

感觉到温热的手指擦过他的额头，薄衍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

蒙在他眼前的重重迷雾散开，他眼前出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与噩梦中那双赤红的眼睛不同，他终于能在这双眼睛里发现自己的倒影。

注视了那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小丧尸面前。

薄衍眼睛发红，呼吸凌乱，想到梦中的画面和桑眠逃走的背影，他下意识松开桑眠的手，转瞬就被桑眠反握住了。

“说好一辈子都不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