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无法招架荆丛辙的思维跳跃能力,最终只能落荒而逃。
事情全然不对劲,荆丛辙是最不对劲的那一个。
恰巧接到钟璐打来的电话,女人在电话那端说:“你好久没回来看我,在你哥那里过得这么舒坦?”
好好的休假日,曲笙躲在活动室依靠小太阳取暖,冻得瑟瑟发抖,“上个月明明才去过的……”
“那是和你哥一块来。”钟璐用幽怨的声音讲,“我懂了,有了哥哥就忘了娘。”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好吧。”曲笙从硬邦的椅子上翻下来,“我打车过去,你给我报路费。”
电话那端美滋滋地应下来。
钟璐今年三十八岁,保养极好,看上去和曲笙第一次见她时相差无几。
荆琒不常着家,荆丛辙和她也不亲近,她几乎是把曲笙当做自己的小孩在养,但毕竟没有真正生养过,她更像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姐姐,会跟曲笙开玩笑,说一些不能放到明面上讲的东西。
晚饭也是在荆家老宅解决,钟璐把近日来从小姐妹那里听到的八卦讲给曲笙听。
曲笙一边吃虾一边听,两个人都喝了一点小酒,钟璐突然说道:“我前几天见到你哥的女朋友了。”
曲笙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紫红色的鲜亮液体在杯壁上滚过一圈。
“长得真漂亮,身材也好,和你哥站在一块丝毫不输气质。”
曲笙舌头在嘴里滑动半圈,最后只能说:“你别老是我哥我哥地叫,荆丛辙又不是我哥。”
“不是吗?”钟璐喝得微醺,支着下颌看他,“那你小时候总是‘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
曲笙把杯里的酒一干到底,“时间也不早了,我今天在这边住吧。”
钟璐露出意外的神情,“这么主动?难道是想妈妈了?”
“……你别恶心我。”
只是单纯不知道要怎么和荆丛辙相处。
男人处处不按套路出牌。
曲笙难得多愁善感地叹口气,心里想着。
草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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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丛辙接到曲笙的电话时,视频会议还没有结束。他摆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把麦克风关掉才按下接通键。
“我今天不回去了。”曲笙开门见山。
“你准备睡哪里?”
曲笙不情不愿地嘟囔:“我在……#¥%”
荆丛辙:“?”
“把话说清楚,舌头捋直。”
曲笙说自己在老宅这边。
荆丛辙问:“你跑去那边做什么?”
“挺久没来了,过来陪陪钟阿姨。”这三个字说出来曲笙说不出的别扭,他不经常这么称呼钟璐。
对面有几秒的停顿,“你确定明天能准时到公司来上班?”
曲笙:“当然,瞧不起谁呢?”
“嗯,好。”荆丛辙回答,而后,“你在躲着我?”
曲笙那边停了几秒,随后干脆利落地挂断。
十一点二十三分,荆丛辙下班从办公室出门,乘电梯到一楼,左拐进车库取车。
他不喜欢司机接送,许多事如果不是必要他人插手,基本都会亲力亲为。
车子启动后,手机一连震动两次,卫雯瑾向来喜欢发语音,美其名曰做了美甲的手就不是用来打字的。
黑色轿车倒车出库,荆丛辙点开第一条听。
“下周三的交流会,地点定在曲昶酒店,我爸到时候也会到。”
第二条自动播放:“他应该待不了多久,最多半小时,到时候咱俩可以偷偷溜。”
卫雯瑾接到荆丛辙打来的电话,蛮意外的,点了接通,对面没有丝毫停滞,直接说:“下周三不行,我有事情。”
女人在做指甲,美甲师正在精心雕刻延长甲上的花纹,旁边的服务人员帮忙拿着手机,她歪着头说:“你的工作就没有结束的时候,就不能往后推一推吗?”
“不是工作。”
卫雯瑾这才来了点兴趣,“不是工作?”
“嗯。”
“……”
“……”
卫雯瑾无语:“那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私人原因,无可奉告。”
完全能想象到荆丛辙说话时那副一板一眼的模样,卫雯瑾倍感无趣。
“你能有什么私人原因,要么是因为工作,要么是因为你爸……你爸又给你下达什么命令了?”
“没有。”
“上次接风席你提前走了,伯父和我爸都挺不满意的,你确定这次还要挑战?”卫雯瑾脖子歪得有点累了,换了个姿势,“我是无所谓,正好我预定了那家酒店的房,准备好好玩一下。”
荆丛辙说:“非要在同一天吗?”
“这样才刺激。”卫雯瑾轻笑一声,“你别管了,我自有安排,肯定不会被发现的。倒是你,怎么一点乐子都不找,搞得我跟出轨了一样。”
荆丛辙只留下三个字。
“随便你。”
“那下周你到底去不去?”
荆丛辙微微拧眉,最终轻吐一口气,“十一点之前结束?”
“十点半就能结束。”
黑色轿车行驶在灵市最繁华的街道上,一路上流光溢彩,无数亮如白昼的光影从眼前晃过,最终进入住宅小区,周围陷入一片静谧,黑夜沉寂,只有幽暗的路灯和月亮散发微弱光芒。
荆丛辙泊车后进入电梯,站在伸手可以触碰到按键的位置。
曲笙每次进电梯都要找一个夹角站,正方的电梯内,他要与他保持最远距离。
电梯到达所在楼层,输入门锁密码,荆丛辙看到鞋柜内摆放整齐的拖鞋。
曲笙最开始没有这么规矩,脱下的鞋从来都是乱放,荆丛辙提醒过他一次,曲笙表面答应,没过多久又忘了,他只能每次看到就顺手摆好。
小孩子不听劝,但会不好意思。有次曲笙从卫生间出来,正好荆丛辙回家,见荆丛辙鞋还没脱,先把自己的鞋摆放整齐,从那之后就鲜少把鞋子丢得七零八落。
荆丛辙把鞋换下以后走进客厅,客厅的电视他一次都没有看过,沙发也很少坐。曲笙平时没事的时候除了弹吉他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而且总往一个地方倚,久而久之沙发的一边比起其他地方都要更加深陷。
荆丛辙走上前摸摸那陷下去的一角,默默坐了过去。
曲笙还喜欢抱着靠枕看恐怖片,看到可怕的地方就把脑袋掩在后面。
荆丛辙盯着那个靠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拿。
他把窗户打开,在客厅点了一支烟。
他学会抽烟是很早以前,十八岁,高考之前,在教导主任严抓的天台上,他比许多人都聪明,没人敢翻到天台的最顶,也没人会想要那么做,一不小心攀爬不甚,掉下来是能摔死人的。
荆丛辙却敢。
那是他抽烟最狠的一阵子,上大学后逐渐收敛了,家里没人知道他会抽烟,曲笙也不知道,他没在他面前抽过。
打火机点燃幽蓝火焰,香烟夹在骨节分明又修长的两指间。荆丛辙垂眼,那火光燃在眼底蹿高瞬息又变作零星一点。
灯没有开。
荆丛辙没有开灯的习惯,是曲笙每次回到家都要把经过的每一盏都点亮,玄关处、廊道内,甚至是吧台的小吊灯他也打开,光把这个屋子照得通透。
这是荆丛辙为数不多没有纠正过他的毛病。
现在灯没有人打开,屋内又昏暗一片,他点燃一支香烟,吐息间神色尽是漠然。
卫雯瑾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曲笙有演出的一天。
接风宴上不仅卫雯瑾的父亲露面,连荆琒也携妻子去了,荆丛辙作为卫雯瑾名义上的男朋友,自然没有不到场的道理。
晚宴上觥筹交错,专业的交响乐团在阁楼上卖力演出,绘制着独特花纹的穹顶上垂落下精美而乏味的铜质水晶吊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社交性的微笑,举杯交谈间聊得也是工作种种、家庭种种。
他的提前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次宴会的女主角脸上却挂上兴致盎然的笑。
卫雯槿借口送荆丛辙一程,跟着男人一块出了压抑的酒会厅,问荆丛辙这么着急是去哪里,荆丛辙模糊回应:“去接一个人。”
卫雯瑾进一步问:“谁?男的女的?”
本来荆丛辙只要回答曲笙的名字就好了,卫雯瑾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个人住在一块,打从最开始他就没避讳过。
张口的瞬间改了主意,他说:“和你没有关系。”
卫雯瑾耸了耸肩膀,“要不是听洛宥说你在国外有过一任女友,我真的会以为你更喜欢男人。”
荆丛辙停住脚步,侧过头看她,“为什么,我长得像?”
卫雯瑾哑然,“这和长相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说。”
荆丛辙却认真思索起来,卫雯瑾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怪?”
她发誓这也是随口一说。
荆丛辙回答:“有。”
“……谁啊,这么有勇气。”卫雯瑾一边吐槽一边扇手赶对方快走,“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曲笙说过。
又一次想到曲笙。
手边的香烟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烟蒂,茶几上的烟灰缸形同摆设,男人绕过它,从纸抽盒里抽出两张纸巾,用一张碾灭、包裹,另一只再包一层,而后扔进垃圾桶。
门外响起“咔哒”一声响动。
作者有话说:
辙哥:抽完烟认真叠好毁尸灭迹,别被弟弟发现
还是辙哥:弟弟不在,哪里都能想到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