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的一年夏天,大家伙儿都盼望来一场大雨,浇灭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
考试一结束,所有人都从考场回到自己班,管向童趴在桌上大喊:“天哪!这才六月!杀了我吧,怎么这么热啊啊啊。”
许皎白收拾文具,管向童歪头:“午饭一起吃吧,吃完去看季横他们打球。”
“你不上场?”
管向童耸耸肩:“这么热我反正是打不起来,走吧走吧,明天最后两科,成绩下来就是我的死期。”
两个人到体育馆,里面的人已经打了好一会儿,篮球啪啪拍在地板上,鞋子滋滋摩擦。
许皎白看到季横,还是很有活力,跑动间挥洒汗水。
管向童从他旁边喊:“江稍!你怎么又来打球?马上就要中考了!!”
高个子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眼神还是像没睡醒,举起手来对着管向童:“嗨。”
管向童炸:“嗨你个头啊!”
打球那帮人自然而然停下来,一旁围观的女生开始起哄,有几个是跟着男朋友一块来的,调笑道:“童童,这么关心小学弟啊。”
江稍闻言认真回应道:“放心,不会考不上的,我家有关系。”
管向童:“别说的这么明目张胆好吗,万恶的资本主义。”
许皎白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没人敢拿他开玩笑,大家都是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季横走过去把他领走,“别和他们混,智商会变低的。今天怎么没拿画本?”
手腕被牵住,许皎白顺从地走向观众席,季横把自己的水递给他,“帮我看住了,别让别人拿走,渴了直接喝就行。”前半句是开玩笑,后半句是叮嘱。
管向童还在和江稍说话,其他人扔下两个人继续打。
看他们打球的那帮女生里有外校的,打扮很成熟,不认识许皎白,竟然很轻易开口和他搭话:“诶小帅哥你是哪个班的啊?”
“……六班。”
“这么巧,我对象也在六班,叫陈广那个就是,他在你们班怎么样?”
许皎白不熟悉这个人。
管向童不知什么时候聊完了,冒出来给许皎白解围,挡在两个人中间,“咱俩去上面坐着去吧,离空调近。”
“谢谢。”坐下的时候许皎白跟管向童说。
管向童先是一怔而后傻兮兮笑起来,拍着胸脯,“没事啊,以后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过了半小时,管向童接了家里电话先走了,很快季横走上台子,捞着衣角擦汗,衣服下的腹肌露出来,形状轮廓都很好,许皎白瞄了好多眼,心想可以画下来,是绘画素材,绝对没有私心,就再看一眼。
季横头发上都是汗,热的要死,蹲下来平视许皎白:“我热死了。”
许皎白把水递过去,季横拒绝:“一会儿再喝,刚运动完。”
许皎白想了想,双手捧住季横脸颊:“我手是凉的。”
少年指尖冰凉贴着滚烫的肌肤染上一点绯红。
季横把脑袋歪向一边,夹住许皎白的手:“那我给你暖暖。”
许皎白:“……”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回家路上季横又问许皎白,“管向童又跟你说什么了?”
许皎白一五一十说了,季横眉毛一挑,很帅气的笑,“反了他了。”
许皎白:“?”
“你应该知道吧,他挺喜欢你的。”季横说。
“嗯,他喜欢画画。”
季横戳他的额头,“哎,行,那你和他好吧,别和我好了。”
许皎白已经习惯季横突如其来的幼稚病,一把拽住季横书包不让他快走。
许皎白道:“我妈让我问你,后天来不来家里玩。”
季横道:“你妈让你问的?那你自己呢,想不想我去?”
许皎白说:“想。”
季横非低头看他眼睛:“那你眼睛再发个光我看看?”
许皎白没懂,“我又不是猫。”
季横笑:“你就是。”
“你和管向童平时为什么不一起走?”明明家住在一块。
“我发现你最近问题有点多啊。不是说过了吗,我妈和他妈不对付,彼此看不顺眼,被他妈看到我俩一块走,他就得挨皮鞭子沾凉水了。”季横走路停了停,“再说我家搬家了。”
许皎白也停下来,看黄昏下季横被拉长的影子黑漆漆矗立。
“一一。”
“干嘛?又叫我干嘛?”季横回应,没有不耐烦,一边脸埋进阴影更为深邃。
“我想吃糖。”
季横自觉撕开糖纸,糖块抵在许皎白柔软的唇上。
许皎白张开嘴,嘴唇碰到季横的手指。这算占便宜吗?不算吧,季横自愿喂他的。
第二天在考场许皎白又见到王黔,他给和许皎白同一考场的王穗雪送水,匆匆来又匆匆走。
许皎白嘴巴发苦,往嘴巴里塞了颗糖安慰自己,又一次提醒自己要把喜欢藏好了,尾巴都不能留,被季横揪出来他就惨了。
周六季横来许皎白家,孟媛出门工作,临走前给两个男孩准备了点心并再三提醒许皎白:“糖你给我少吃。”
许皎白头点三下,戳戳茶几上圆滚滚的糖果。
季横看得直乐,又觉得许皎白可怜巴巴,“你吃吧,你妈问起来就说是我吃的。”
“还是不吃了。”许皎白意志坚定。
两个人打了几把游戏,季横看出他兴致不高,主动提出:“要不看电视吧?”许皎白的情绪明明很好理解,开心和不开心都直白展现出来,比那些说话表里不一的人都好懂。
他们看一下午的电视剧,看男主和女主是怎么相遇相爱误会分开又在一起的。
以前一直是许皎白自己一个人看,现在有季横陪着他。
虽然看着看着季横就窝沙发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还觉得平躺不舒服,直接枕在许皎白腿上。
孟媛下班回来想问两个孩子吃什么。
许皎白慌忙把食指抵在唇上:“嘘,他睡着了。”
孟媛放下菜,慢慢凑近看了一眼,小声道:“哎呀还真是,睡得好熟啊。”她温柔端详着,“还是个孩子呢。”
在她眼里十七岁的季横就和许皎白一样都是需要呵护的孩子,更何况她还欠季横一句谢谢,是他把许皎白从腐臭的角落里拉出来。季横把温柔藏在坚硬的躯壳里,只对他认可的人施展。
脆弱自然也是。
季横睡得很沉,直到厨房响起炒菜声才醒过来,迷迷糊糊起来抱住许皎白。
“我腿麻了。”许皎白告状。
季横低低笑出声,清醒了一点:“对不起啊。”
许皎白说:“没关系。”
季横睡得脖子上都是汗,许皎白的体温偏凉,他非要把热度传过去才分开。
“我今天得早点回去,不在你家吃饭了。”
“我妈都做上了。”
“替我跟阿姨说声对不起,我今天真得回去。”
“哦,好。”许皎白也不问为什么,起身跟他到玄关。
幽深的小胡同,三两个混混小痞子蹲在最里面抽烟,季横停在自家新房前,不怎么熟练的开锁。
门在里面被推开,姜彩今天打扮的利索,脸上没有浓妆艳抹,“回来了?”
“嗯。菜呢?买了吗?我做饭。”
“买啦。”女人摆弄自己那把破烂吉他,音不准,弹起来奇奇怪怪,她今天心情好,不再头脑发昏,唱了几句停下来,“你妈唱歌怎么样?”
季横:“别问无聊的问题。”
姜彩愉快哼哼两句也不和季横计较,“我今天就去找工作了,别着急嘛,你考试考得怎么样?”
“我没着急。”季横切菜的动作一顿,“成绩还没出来。”
“你自我感觉呢?”
“没什么感觉。”
姜彩“哦”一声,从抽屉里拿出药,一粒一粒放在手心,混着水喝下去,“我最近有点感冒。”
“药吃了吗?”
“喝了。”姜彩灌下水,捧着水杯看狭窄的窗子外,天色还很亮,可惜屋子里太暗了,人被框在小小的窗框里没有颜色。
“喝什么?”季横进屋看了姜彩一眼。
姜彩倒在床上:“你妈都生病了,你还不关心关心我?”
季横不露声色:“干什么?”
姜彩盯着他,又说:“没什么。”
姜彩睡着了,屋子很暗,季横只打开一盏小台灯,做好菜也没着急叫她。
他搬椅子坐在外屋,拿出手机看许皎白今天看的电视剧,看一会儿失笑,自言自语道:“怎么喜欢看这个啊……”嘴里吐槽着还是看下去。
天黑了大半,姜彩醒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出声,静悄悄打量季横的侧脸。季横的确不像季正军,季正军哪里有她儿子帅呢?她捂着嘴巴偷偷落泪,没有声响,过一会儿好一点才清清嗓子道:“你吃完了?”
“没有,等你一起。”季横关上视频,“起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