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陶然是个不会拒绝的人,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弱点。
所以,这一整个晚上他都在思考该如何委婉地让顾繁知道自己是个一心搞事业的男人,谈恋爱这种事要等他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之后才能考虑。
如果顾繁愿意等,那他们可以……
陆陶然翻了个身,还没继续往下想,突然后背开始发凉。
妈的,又来了。
这两天过得太逍遥,陆陶然差点儿就忘了自己是个被鬼缠身的可怜人。
他能忘,但鬼肯定是不会忘,该出手时绝对不含糊。
于是,隔壁房间刚洗完澡唉声叹气躺在床上的顾繁就听见陆总房间又爆发出了哀嚎——跟昨晚如出一辙。
顾繁累啊,毕竟他刚陪着陆总排练了一下明晚的演出,毫无表演经验的顾繁被同样毫无表演经验但觉得自己熟读《演员的自我修养》非常有表演天赋的陆陶然折磨得身心俱疲。
如果不是因为陆陶然会给他包红包而且答应他以后每天晚饭都由他来做,他真的想撂挑子走人。
疲惫,厌倦,顾繁短时间内不是很想再跟陆总见面。
然而陆总叫得实在太凄惨了,像是被厉鬼扼住了喉咙,正用自己最后一口气求救。
怪可怜的。
顾繁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人,但老板就在隔壁呼喊,他明明清醒着还不去看看咋回事,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
顾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确定里面没有耳塞。
可惜了。
无奈之下,顾繁只好下床,想到上次的尴尬场面,他出去时扯过睡衣穿上了。
陆陶然在床上已经快晕死过去,私人助理终于姗姗来迟。
顾繁站在门口:“陆总,您又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怎么可能一个噩梦就能把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吓成这样?是真的鬼!厉鬼!恶鬼!索命鬼!
陆陶然这会儿已经吓出了一身的汗,睡衣后背都湿了。
顾繁开口的一瞬间他从死亡线上回过了神,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那种恐惧感消失不见了。
这是神仙转世吧?
陆陶然可怜兮兮地看向顾繁,看得顾繁一愣,下意识张开了嘴。
眼前的陆总是真的变成了小可怜,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这么多汗,额前的刘海都被打湿了,不仅刘海儿湿了,眼角也湿了,睫毛上挂着泪,亮晶晶的像粘了星星在上面。
顾繁头一次发现自己视力这么好,竟然能把人看得这么仔细。
陆陶然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回魂,然后抿了抿嘴。
他接下来说的话让他觉得颜面扫地,但又不得不开口。
他说:“顾繁,要不以后你在我房间打个地铺吧。”
是邀请。
是勾引。
是赤/果/果的基情。
顾繁后退半步,谨慎地看着他:“陆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陆陶然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个色痞。
他解释说:“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这句话听在顾繁耳朵里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我只是……”陆陶然又抿了抿嘴。
抿嘴这招是他今天学会的,吃完饭等着顾繁来找他“排练”的工夫他打开一篇小说想学习一下,然后就学会了抿嘴,因为小说里写可怜又惹人爱让人完全不能忍心拒绝的那种受都是动不动就抿嘴咬嘴唇的。
陆陶然东施效颦,抿得有点儿太用力了,把自己嘴唇都给抿红了。
但大概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泛红的嘴唇还挺性感的,看得顾繁更觉得老板在勾引自己了。
“我只是怕鬼。”不要面子了,陆陶然坦白了。
陆陶然说:“我怕鬼,你能信我不?”
顾繁杵在门口,摇了摇头。
“你竟然不相信我?”陆陶然愤怒地拍了一下被子,紧接着顾繁就开始点头。
随机应变得很好,这样的人才能从老板那里赚到钱。
顾繁说:“可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嘘!”陆陶然瞪圆了眼睛,赶紧制止这个笨蛋说蠢话,“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
顾繁想想,跟老板对着干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决定闭嘴,就当这是老板一个“美妙”的幻想。
人嘛,总是要保留一点点童心的。
陆陶然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不瞒你了。”
他坐好,抱着被子,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刚刚真的是吓完了,整个人到现在还虚呢。
“你也看出来了,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助理。”
这倒是真的。
顾繁点点头,虽然已经入职两天,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仿佛他就是那个拿钱不做事每天只负责在老板面前晃悠的吉祥物。
一般来说,霸总身边这样的人要么是自己的儿子,要么是自己的情人。
顾繁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大概不得不面对了。
陆陶然继续说:“之所以招你来,确实事出有因。”
来了来了,要开始了。
顾繁突然开始紧张,心里打起鼓来。
“事实上,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一个,这个岗位它非你莫属。”陆陶然丧着一张脸说,“因为大师说你……”
“陆总不可以!”
“啊?”被打断的陆陶然疑惑地看向顾繁,“什么不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了?我花钱招你来就是给我驱鬼的,虽然之前没说明,是我道德败坏,但是你拿人钱□□,这不是该做的吗?
陆陶然瞪他:“你说什么呢?”
“我……”拒绝老板会不会被杀灭口?
顾繁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义正言辞地拒绝,然后厉声斥责对方,告诉陆陶然他的行为有多无耻龌龊,但结果可能是深更半夜他被踢出家门从此流落街头,别说放飞理想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另一条路就好走多了,他只需要点点头,然后装出一副对陆总深爱已久的样子来,那以后好吃好喝好住,搞不好陆总一开心还能给他这个“金丝雀”开个餐厅,想做什么美食做不了啊!
这真的很难抉择啊。
陆陶然抱着被子看着顾繁,等着他开口。
顾繁想了想,很认真地看向他:“陆总,承蒙错爱,我可能没办法。”
陆陶然皱起了眉。
“虽然我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少奋斗二十年,但那对我来说并不是我所追求的。”顾繁很认真,“是,我希望能有捷径给我走,毕竟人生能有多少可利用的时光呢,但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得对得起你。”
陆陶然满脑子问号:“你说什么呢?”
不就是让你来给我驱个鬼,都不需要你像古时候那样嫁给我冲喜,就往我身边一站就行,怎么话这么多呢?还搞得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自己的,立意都被拔高了,这是写高考作文呢?
“陆总,我不能和您在一起。”
掷地有声。
陆陶然直接呆住了。
“或者说,我不能被您包养。”顾繁说,“您是个很好的人,长得帅有能力,有时候还挺可爱的,虽然以前可能遭遇过一些不快乐的情感经历,但你要相信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爱你善待你的人。至于我,只能说一句我敬爱您,但强扭的瓜它不可能甜。”
顾繁说得情真意切,说完还对着陆陶然深深鞠躬。
陆陶然眼睁睁看着顾繁转身离开,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小子他什么意思?
陆陶然脑子转得飞快,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顾繁误会了。
晚上两人排练的时候陆陶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顾繁你得对我亲昵一点儿,不然怎么能刺激到那谁呢!”
他没明说刺激谁,但当时顾繁一愣,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一定是误会了,吃醋了,委屈了,闹脾气了。
这可怜的痴情人哦。
陆陶然可不能让顾繁走,这人留在他身边利用价值可高呢!
陆陶然把被子往旁边一堆,火速下床,拖鞋都没穿直接往外跑,他刚到卧室门口就看见顾繁提着他拿破行李箱出来了,穿戴整齐正要出门。
“你这是干吗?”陆陶然说,“大晚上去哪儿啊?”
顾繁心说:趁着我现在还有理智,还谨遵道义,你还是赶紧让我走吧,不然等会儿我可能就改变主意让你包养我了。
“陆总,话已经说清楚了,我就不打扰了。”
“你打扰个屁。”陆陶然粗俗了,说粗话了。
他上前把顾繁的行李箱抢过来放在自己的身后,嘟嘟囔囔地说:“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心眼儿这么小!”
顾繁:“这不是心眼儿大小的问题。”
是原则问题。
陆陶然抬眼瞄他,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说:“你误会了,我跟那谁没那种关系。”
“啊?谁?”
“谁都没有。”陆陶然抓着顾繁行李箱的把手,就是不让人走,“我去同学聚会不是为了见老情人,你要是不希望我去,那我就不去。”
陆陶然低头,手指头快把人家行李箱给抠坏了。顾繁心说:你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陆陶然说,“你不愿意在我房间打地铺我也不勉强你。”
刚刚提这个要求好像是有点儿过分了,我这么个诱人的宝贝在床上睡觉,你怎么能睡得着呢?
陆陶然暗自叹气,觉得自己没考虑到人家的感受,实属不应当。
“以后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别动不动就承蒙错爱承蒙错爱的,”陆陶然双手拎起顾繁的行李箱,给人又拎回去了,“挺晚了,别闹了,赶紧睡觉吧。”
说完,陆陶然转身就走,结果被顾繁叫住了。
“干吗?”
顾繁突然蹲下,拿了自己的拖鞋给陆陶然穿上了。
“大晚上光着脚跑,不怕着凉啊?”顾繁给他穿好拖鞋,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儿微妙。
陆陶然心里小鹿乱撞,鹿角顶得他哪儿哪儿都不是滋味儿。
“睡了睡了,”陆陶然往外走,“没事儿别吵我!”
他跑回了自己房间,留下顾繁在那儿笑了。
谁吵谁啊?
明明是你先叫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