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外，橘多多和林向玉互相扶持着，一路跑到礼堂正门。
正门口，闻讯赶来的安保正排列成对，在各处走廊中进行巡视，看样子是要搜查逮人的样子。
但不等小橘猫警惕地护着玉玉鱼，做好随时冲出去的准备，拿着专业通讯仪的安保队长脸色一变，却是顾不上搜索巡逻，带着一干队员冲进了礼堂内部维持秩序。
松了口气，林向玉伸手帮橘多多压低了鸭舌帽帽檐，把那头灿烂的橘发藏得更严实一点。
在经过门口剩余的唯二安保时，他心提得紧紧的，脑中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忆着与伪装间谍等相关的光片剧情。
他现在还穿着礼服，多多则一身休闲装，两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得选个合理的借口——
手心微微生汗，生病、寻物等借口在舌尖转了又转，林向玉紧盯着安保的反应，防止他们有任何怀疑的动作。
可直到两人径直从大门口离开，只差一步便可踏出礼堂屋檐的阴影，两个安保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视线平视，谁都不看。
群星大礼堂建造时曾接受过康格里夫家族的部分捐赠，他们……离开的会这么简单？
似有所觉，林向玉想回头再看看那高耸台阶上的人影，却被小橘猫一个拉扯，将他从阴影下拽了出去。
“鱼鱼快一点！来之前说好了，诺兰会开车在路边接我们的！”
小橘猫手掌并不算宽大，却出奇有力，甚至将毫无防备的林向玉拉得略微踉跄了一下。
当午后热辣的日光晒到面颊，逼迫着林向玉眯起眼，才能逐渐适应外面灿烂而又光亮的世界时，那些透彻骨底的凉意，如冰雪一般慢慢晒化，最后融做一团温水，没入地心。
他又想落泪了。
没有帽子，林向玉不得不用手掌挡住那些饱含热度的光线，嘴角却是一点一点的，逐渐扬高，直到最后，露出一个与他本人毫不相干的热烈笑容。
只是这次……
——他可以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哭了。
眼看着小橘猫嘴里念叨着A场B场什么车位，林向玉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他抿起唇，用手背挡住眼中的不好意思。
“多多。”
林向玉的声音并不大，却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踏实。
“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不是十指交错，不是那种过分亲昵的意味。
只是虎口相连，掌心互触。
——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像小孩子那样，毫无芥蒂的，朋友的握法。
“欸！”
橘多多讶异回头。
他甚至没有特意回答，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鱼鱼的手。
“算了，不等诺兰了！”
小橘猫下定决心，严严实实地抓住鱼鱼的鱼鳍，快步飞奔：“我们骑小电驴去！”
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输着力量的温度，林向玉打起精神，试图提议：“我们可以打车去？那样会更快一点吧。”
一脚蹬开小电车的安全锁，橘多多歪头看他：
“可打车不是需要光脑吗？我没有光脑……鱼鱼你的光脑，不也忘在休息间了吗？”
林向玉这才恍然自己左手上缺了什么。
为了最佳的演出效果，即将出场时，演奏者通常都会将光脑取下放在后台。而他刚才只顾着闷头往外跑，光脑自然也忘了拿。
小电车这种出行工具，他还从来没有乘坐过。
燕尾服……好像和电车也不怎么搭。
可，管他呢！
和朋友一起骑小电车出行，可是位居星网朋友必做活动TOP3的事！
更何况，他眼前的小橘猫这会儿已经坐到了主座上，正拍着软和又温暖的后座，热情洋溢地邀请他坐上来：“快来呀！我们该走啦！”
——有谁能拒绝一只主动又热情的小猫咪的邀请呢？
林向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脚跨坐在小电车后方，假装没有看到周边行人的诧异的目光，双手扶在了后座把手上。
“嗯，我坐好了。”
“好耶！”
橘多多检查一下，确认没有问题，这才一蹬地面，唰的将速度拧到最大。
小橘猫甚至还站起来往前一挥拳，慷锵有力地喊道：
“乘客已坐好！多多号小电车——”
“出、发！”
-
停车场内，线条流畅的银色悬浮车开启了隐匿模式，悄咪咪地跟在那台橘色系小电车的后方。
只是，比起车外的欢声笑语，银色悬浮车内就有些安静到发闷。
看着车窗前活力满满的小橘猫，波利特心情十分复杂。
它还是猫时，就能把整个奥利弗都哄得团团转，连父亲想摸摸它，都要看猫猫自己的心情；变成人后，这只小渣猫倒是来者不拒，对谁都很热情了。
……也不知道乔伊斯看到后，会不会发疯。
不过，蠢弟弟的事还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亲王殿下会想什么。
想想近段时间的各种事情，波利特便觉得脑门直跳。
为了保证亲王殿下的安危，甜品店楼上几乎所有居民房都被买来了下来，由亲卫队入住；为了保证小橘猫认不出来殿下，便衣还要选择小猫没见过的人——到此为止，亲王殿下还只是在观察那只进化种小猫咪。
但为什么，殿下突然一次又一次的变猫往大学里跑，还在剧组露了个镜；甚至上午时，他还临时接到属下消息，要去搞一份康格里夫谁谁的音乐会门票……！
更别提现在还一直在尾随前方那辆小电车了！
波利特并不否认小橘猫对殿下病情好转起到的帮助，他只是有些担心——
殿下对那只猫的关心程度……会不会有些超出范围了呢？
穆遥看着窗外，眉眼透着沉默。
他在思考，小橘猫将林向玉视作“鱼”类的原因。
同样是人类，为什么店主可以是罗罗鱼，林向玉可以是玉玉鱼，唐颖飞、诺兰，甚至店里的任何一个客人，都不是鱼呢？
甚至，自己收留了小猫咪几晚上，还和他共享了食物……他却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主动问。
所谓的“鱼”，究竟是什么，值得让他他如此锲而不舍的付出？
早上的请柬没有抢到机会，也不方便和小橘猫一起行动。
这一次……
还有些沉浸在思绪中，穆遥听到波利特低声汇报道：
“殿下，车子停下了。”
亲王殿下抬眼。
——机会来了。
路边，橘多多有些懊恼，还有些气馁。
“我忘记了，今晚就该冲电了……”小猫咪很是愧疚，“我以为能坚持到大厦附近的……”
“没关系的。”
林向玉安慰他。
他看了看天色，以及最近的交通告示牌，态度倒很乐观：“现在才三点，我们走一个小时，也还来得及。”
“倒是你的车，放在这里不要紧吗？”林向玉想了想，干脆道，“或者，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你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那可不行！”
橘多多断然拒绝。
他还得看着玉玉鱼毕业呢！
“我找人接一下光脑，给罗罗鱼打个通讯吧！”
“这还是算了——”
林向玉很不赞同。
小猫咪或许是碍于身份没有光脑，但首都星人手一个光脑的情况下，小橘猫去借光脑，只会让人起疑，甚至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橘多多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不少。
“哎，鱼鱼，我看到了一个熟人耶！我去问问他！”
林向玉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便被小橘猫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心底不安，林向玉决定跟过去看看。
不过，他还没走几步，橘多多便快速的折返回来，兴奋地抱了抱他。
“是店里的常客！他说可以送我们去行云大厦耶！走，鱼鱼，我们赶紧过去！”
客人？
林向玉下意识地看向附近的悬浮车，正好与车窗内的穆遥对上了视线。
银发、蓝眼、保镖众多……还有那个审视的眼神！
——是小橘猫抱来两次的白色猫咪！
如果是白色猫咪的话，虽然他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友好，但至少，小橘猫应该是安全的吧……？
微松口气，看着橘多多兴高采烈的拉着他往车里钻，林向玉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拒绝。
进到车内，林向玉有些拘谨，橘多多则非常热情的和银发青年打起了招呼：
“好巧哦！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多谢你让我们蹭车！”
“对了，我还带了甜品！”
有关食物的话题永远是万金油，小橘猫坚信这点。
他甚至从包里翻出各种方便携带的巧克力、麻薯、软糖等，一一塞到林向玉和银发青年手中，甚至司机都有的分。
“一点点谢礼！”橘多多有些不好意思，“车费的话，我回甜品店跟你结好不好？”
林向玉看着银发青年默不作声地接过橘多多塞来的零食，甚至塞了一满怀。
而在看到他腾不出手吃东西，小橘猫甚至还剥了颗软糖塞到他嘴边。
橘多多眼睛亮闪闪的：“这个是桃子味儿的，超级好吃！不喜欢吃的话，我再剥别的给你！”
亲王殿下目光在软糖上停留片刻，余光瞥过后座的那条鱼，唇齿极为细致的咬住了那颗糖。
“……谢谢。”
见好心人吃掉了一部分谢礼，橘多多心下稍安。
不过，眼看玉玉鱼耶只顾着发呆没有动手，小橘猫暗自叹气，又剥了颗巧克力给他。
“吃这个！不是很甜，不妨碍嗓子！”
小猫咪真是为鱼塘操尽了心：“吃完心情会变好！发挥就更容易超常啦！”
盛情难却，林向玉不得不用手接住剥开的巧克力。
橘多多对此毫不在意，但副驾驶位上的银发青年，动作却僵了僵，而后扭头看向窗外，不再应声。
抬了抬嘴角，林向玉面色有些古怪。
这个反应的意思是……？
在车内即将被各种各样的甜味溢满时，目的地终于到了。
橘多多操心鱼鱼事业，只来得及跟好心人挥手拜拜，便钻出车外火急火燎地催鱼鱼出来。
“三点十分……！肯定还没有多少人来！我们快走！”
林向玉依言而出。
只是，在他面朝大厦，即将踏步的时候，他还是转了个身，轻敲了下副驾车窗。
窗户没有应声落下，林向玉也并不强求。
他微微低头，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谢谢你的帮忙。”
两次都是。
不等青年回复，林向玉转身离开，像小朋友一样，手牵着手，和小橘猫一起进入了大厦。
悬浮车内，亲王殿下神情微动。
这个人，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但是，果然还是很碍眼。
-
下午五点，橘多多焦虑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怎么这么久啊……”
小橘猫忍不住喃喃道。
他左手抚在肚子上，恰逢其时的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脸都皱在了一起。
“不是说二十分钟就好了嘛……猫猫好饿哦……”
就在小猫咪满脸哀怨，快要忍不住去扒门时，屋门终于打开了。
最后一批应试者垂着头走出来，身后跟着喜气洋洋的辅导、笑不拢口的一位女性，以及沉稳可靠的鱼鱼和唐老师。
“怎么样怎么样！”橘多多立刻扑上去。
他等不及鱼鱼回答，便歪头去看唐颖飞：“唐老师~姨姨~鱼鱼表现怎么样嘛！
唐颖飞抿着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按捺不住笑意，直接上手捏了捏小可爱的脸颊：
“干得漂亮啊多多！有小玉在！这角色就算是成了！！”
“好耶！”
橘多多欢呼一声，连脸颊被掐住都没那么在意了。
他没急着庆祝鱼鱼可以毕业了，反而先关切的问道：“那，合同呢？合同签过了吗？！”
上次就是要签合同了，被人横插一脚！
这次，猫猫得看着鱼鱼把合同签掉！
唐颖飞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心~”她从背后变出一张纸，在橘多多面前晃了晃，“合同待遇还有的谈，但是小玉已经签好了简易条款，这会怎么都跑不了了！”
那就好那就好！
橘多多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又毕业了一条鱼！
“鱼鱼！”
橘多多转过身，郑重地看着林向玉：“恭喜你毕业！”
“我们等下，去喝奶茶吧——”
小橘猫看着玉玉鱼露出温柔的笑容。
林向玉本想点头，但视线触及走道尽头的人影时，笑容却凝滞了片刻。
“玉玉。”
看到鱼鱼的表情，橘多多猛地回头，警惕的的护在鱼鱼身前。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走廊尽头，温泽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洁白的衬衫凌乱不堪，带着强行撕扯的痕迹，燕尾服外套与领带更消失无影；紧紧盯着爱人的双眼眼底便布满了红血丝，专注的同时，又带着过分的可怖；紧握成拳的手掌里团着一只小小的盒子，虽然攥的很严，但依旧能看出盒外精致的丝绒包装。
温泽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到林向玉面前。
他甚至没有分给橘多多任何一个眼神，只是死死盯着背叛自己的爱人。
“老婆。”
半晌，温泽哑着声音开口。
干什么！你们又没有结婚！
橘多多愈发警惕，恨不得直接把这狗渣男锤翻，直接锤出大厦！
笑容渐渐消失，林向玉轻叹了口气。
他捏了捏小橘猫的掌心，在橘多多惊疑的目光中，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抬起头，直视着温泽愈发怨怒地眼神，林向玉面容平静。
半晌，他平淡地开口：
“温泽，我们谈谈吧。”
得到这样的回复，温泽面上闪过一丝痛苦。
他贪恋地盯着林向玉看了许久，才挣扎着，点了头：“……好。”
见两人转身往空房间里走，橘多多感觉不妙，想跟进去。
但他刚刚转身，就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拉了回来。
“给他们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林含笑状态也不怎么好，她轻叹一声：“……事情总要解决的。”
犹豫了下，橘多多收回了脚。
说起来，狗渣男好像也不像那种会打老婆的人……嗨，反正他就在门外听着，有什么动静，他就冲进去，把渣男锤飞！
小橘猫忿忿的握了下拳头，脸颊却又被掐了掐。
缓过神来的林影后笑吟吟地看着儿子的新朋友，上下端详了许久，又掐了一把小梨涡。
“你就是我们家玉玉的新朋友？看着，还蛮可爱的嘛！跟姨姨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头皮一阵发麻，橘多多陡然回忆起在清清鱼家里时，被林大美人抱住怒搓猫头的恐怖经历！
——不不不不不！这个姨姨还是算了！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听着小橘猫被母亲折腾的鸡飞狗跳，林向玉忍不住笑了笑。
但在看到温泽之后，他的笑容又一次慢慢变淡，最后变作抿唇垂首。
温泽见状，心中一痛。
他的玉玉，为什么看到他时，就不再笑了呢？
两个人各自垂首，就在房间中静静地站了五分钟，像是在互相拗劲，又像是真的无话可说。
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林向玉默默整理好了心情。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他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看着温泽：
“……你想问什么，问吧。”
恋人的平淡像是一道利刃，瞬间冲破了温泽的防线。
他狠狠的攥紧了手掌，要用力闭眼，死死咬牙，才不会将那些被抛弃、被背叛、被遗忘的怨怼传达给他仔细呵护、不允许他有丝毫受伤的宝贝。
温泽死死地盯着林向玉平静无波的面容，声音嘶哑且破裂。
“……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别人走？
为什么抛下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拒绝自己的求婚，为什么拒绝合奏巡演，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他，就不会笑了呢？
这样的询问是无意义的。
林向玉再次叹了口气。
因为，有太多为什么可以问，有太多事情，需要解决了。
林向玉只能捡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问题回答他。
“如果你问的是音乐会……对不起，但，如你所见——我想加入剧组，我想演戏。”
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温泽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双手紧紧攥住恋人的双臂，额头与他对触，声音中满是压抑：
“你要演戏，我可以支持你！有康格里夫，有母亲！你要演什么都会有！我都会给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手臂吃痛，又被温泽如此质问，林向玉的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许多。
他忍不住反问道：“……支持！你的支持，是支走我，帮我拒绝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合同吗？！”
“我那是为你考虑！！！”
温泽双眼通红，喉中发出嘶鸣：“玉玉，你现在差得只是名气，只是贵族的认可度！合同没有了可以再签，有我在，你想要什么合同我都可以为你做！但帝国巡演只有这一次！”
“只要这一次……！哪怕你不愿去别的星系，只要首都星这一次！！！有柯老背书，有‘利奥诺拉’傍身，只要能在贵族圈内独奏一回，你在音乐界的地位就可以彻底定下！再不用受别人的委屈！！”
“……哈，音乐，名气，认可度。”
林向玉被他吼得情绪激动，眼眶也逐渐发红：“你只知道音乐，只知道巡演……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喜爱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呢？”
“温泽，我关心你的事业，祝愿你的巡演，那些是我自愿的。”
林向玉眼睫微垂，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我、不、喜、欢！”
“谱子好难读，曲调好难记，更别说那些绝对乐感，即兴创作。”林向玉自嘲一笑，眼泪却越流越多，“只会背别人的谱子，那怎么能被称作音乐家呢？名气、地位，自欺欺人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恋人一哭，温泽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开攥紧双臂的手，双手捧住玉玉的脸颊，拇指轻轻擦掉他面颊上的泪。
“玉玉别哭，你别哭……”温泽轻吻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泪水全部含入口中，“不是自欺欺人，他们会认可的……没人会欺负你的……”
“温泽。”
林向玉咬住下唇，推开他。
他伸手抚上温泽的脸颊，认真地道：“我祝愿你的音乐事业蒸蒸日常。”
“可是，不要再把你的喜好强加给我了……那太难过、太痛苦了……”
温泽怔怔地看着他。
“玉玉。”他喊了林向玉一声，又突然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音乐。”
林向玉顿住。
他抬头，却见温泽又小心，又困惑地看着他：“玉玉，你小的时候，不是最喜欢音乐了吗？”
音乐。
温泽一直都记得这一点。
他刚和堂弟打了架，正在花房里生闷气，一个像是小天使一样温柔又好看的男孩子站在他面前。
“听音乐的话，心情会变好的。”
小时候的玉玉朝他露了个浅浅的笑：“花园里有人在演奏小提琴，我们过去听一听，好吗？”
小温泽觉得，不用音乐，只要看着他笑，自己心情就会特别好。
但他不忍心驳掉小天使的提议，所以他去了。
可等他听完一曲回到花房，就只见到了嘟嘟直响的救护车。
“我以为，音乐是你最留恋，最舍不得的东西。”
温泽喃喃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一直都不是。
林向玉垂下头。
那天他叫温泽去听音乐，是见他身上有伤，明显是打过架的样子。
他那时候正是被排挤的最厉害的时间，即便有人请他去家里做客，别墅里也到处充斥着议论与鄙夷。
他想做一点小小的报复，但不想牵连到其他人。
刚打过架的男孩子，最容易被人怀疑是加害者，能把他调走，有不在场证明最好；而音乐，或许能缓解他郁闷的心情。
“所以……一开始就错了。”
温泽反应过来。
是啊，一开始就错了。
他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天使，那只是伪装。而他，就这样伪装了十几年。
林向玉扯了扯嘴角，眼泪却再次涌了出来。
错误的开头，错误的结尾……错误的羁绊，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抽了抽鼻子，想狠下心结束这段错误，但温泽却已单膝跪地，像只做错事的大狗，将脸颊放在林向玉手心。
“老婆，我错了。”
温泽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去泪水：“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这样的……对不起。”
“你喜欢演戏吗？我手头还有些钱，可以投在剧组。”
他低声下气地道：“你喜欢什么剧本？幻想悬疑现实还是青春？康格里夫好像还有一家娱乐公司，我找找好本子。音乐剧我们就不演了，太麻烦了。”
“老婆。”
温泽拉开恋人的手，将攥的不成形状的丝绒盒子放在他手心，小声说道：
“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林向玉呆呆的看着掌心的盒子。
他道歉了。
他愿意改。
他说自己错了。
错误的羁绊，似乎也可以走向正确的道路。
……会吗？
……真的吗？
——问题，是出在这里吗？
林向玉垂眼，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他推开温泽手忙脚乱擦泪的手，第一次向他，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温泽。”
林向玉轻声唤他：“网暴的事，是你帮我处理。”
“学业的事，是你为我操办一切；朋友的事，是你为我筛选人群；哪怕拒绝合同……也是你怕我再受伤害。”
“我感受到你的爱了。”
林向玉笑容愈发的深，眼泪却也愈发的落：
“可是，为什么它们会变得这么沉重，沉重到让我呼吸不了，让我挣脱不出去呢？”
“温泽，你在做这些的时候，会觉得累吗？会觉得无趣吗？会觉得……难以忍受吗？”
“也许是我太弱小了。”
林向玉摇头：“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温泽。”
林向玉俯身，轻轻在他眉间落了一个吻。
“对不起。”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