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眼看自己老底都快被人揭出来了，王老教授赶忙提了提手里的大鱼，把话题扭回来，顺道饭遁。。
“鱼还没送回去！做饭呢，走了啊！”
“嘁——”
小区门口的老年团队齐齐一翻白眼表示鄙视，并嫌弃的摆摆手：“赶紧回去吧，可别饿了咱小橘了！”
但也有人不愿意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在王平人都扭头走了三四步的距离后，还高声喊道：“你可喂好点！等着嗷，饭点一过我就上你家偷猫去！”
王老教授人虽然没说什么，但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所以说，这是先翻墙把小橘猫藏好了，再特地拐回来向别人炫耀？
莫利心情复杂到无言以对。
还上门偷猫。
余光瞥了眼身后，莫利甚至有那么一些不确定。
刚才喊话那人，是光导专业的技术指导吧？
他自诩见过一些怪人，但像今天这种离谱且略有些滑稽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
到底是小橘猫的个人魅力太过强大，还是这个小区里的人……就不太正常？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的回到方才绕过的楼栋。
隔着一楼门禁的距离，莫利就听到了小猫咪喵喵叫的声音，随后而来的是主人家应声迎接的开门声。
“回来了，今天钓着大鱼了？小橘嘴挑得很，零食都不吃，就指定是等着你回来呢！”
温柔又慈爱的声音自门后响起，李奶奶在看清伴侣身后的人影后，停顿了片刻，自然而然地询问道：
“这是，小莫？”
小莫？
奇怪的称呼让莫利生出些许莫名的变扭，烦躁感亦重新升起。
但不等他果断选择告辞，呜呜咽咽的声音便颠颠地从屋里传来，成功止住他离开的步伐。
小莫？什么小莫？
橘多多好奇地从厨房绕出来。
他呜呜叫着的嘴里正含着一根炸干了的小黄鱼，酥香脆嫩，又香又烫，激得他胡须动了动，想嘎吱两下塞进嘴里，又被热得只能用牙尖尖咬住等待呼呼吹凉，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抬头看了看见是莫利，橘多多这才用敷衍地绕着莫利鱼蹭了两拳表示欢迎，然后扭头便快乐地窜回厨房，嘴里嗷嗷个不停，显然还惦记着其他小零食。
“哎哎，别着急！刚炸好的，烫！”
李奶奶回过神，又好气又好笑的喊了几声，随后娴熟地把人迎进客厅安顿好，这才推着王老头让他把鱼拎回厨房。
“来来来，先进屋。小莫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切点水果，饭等会就好啊~”
莫利耳朵尖，听见王老教授一边被推一边嘀咕：
“你怎么管人家叫小莫？人有大名的！”
李奶奶关注点显然歪了。
她拍了伴侣两巴掌，反驳道：“那该怎么叫？小康格里夫、小莫利……这叫起来多绕口！总不能叫小康吧？”
夫妻俩挤挤挨挨地钻进厨房，直到门嘎吱一声关上，再也听不到声音，莫利这才收回目光。
他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不大的房间，心底是已经习惯的空茫茫，说不出来该有什么感受。
祥云小区是中央大学给教授们安置的家属小区，房子建成时间早，并不像他住处那般开阔，修缮了几次还是老旧。
教授们年级也大了，大多都不喜欢折腾，客厅里的电视还是几十年前的显示屏，没有智脑一体化，也没有家务机器人，就连灯具，都要手动打开。
但这样落后且陈旧的家里，沙发上铺的是洗得干净发白的沙发巾，墙上挂的是手工编织地的松散织品，架子上摆的是修剪支棱的小小绿植……
小小的房子里溢满了生活的气息。
但是，也让他很不自在。
小康格里夫、小莫利……
莫利笑了笑，嘴角却没有什么弧度。
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兀自站了一会儿，想清楚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莫利不愿再浪费时间，决定开口告辞。
但他正要往厨房方向去，王平教授便已拉开了门，手里还端着一盘茶具。
“站着干什么，坐。”
王老教授冲他点头，沉稳地把托盘一放：“尝尝我这新开的茶饼，放了十年了。”
莫利抿起唇。
他应该直接走的。
但不知道是那股微妙的不自在，还是这些属于旁人的生活气息，莫利在商道上历练出的谈笑自如旁若无人，在这里仿佛都失去了效用。
他像是被压制的猴子，被扼住咽喉的大鹅，再多的攻击与自我，都只能虚空乱舞，然后乖乖地、不情不愿地听从安排。
“……好。”
莫利僵硬着、违心着、微笑着，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地对坐着，看着王平老教授自己利落的开茶、沏茶、倒茶，闷不吭声，硬是没一个人开口。
“咳咳。”
到底是主人家，王老教授清了清嗓子，挑了个话题：“小……小莫，你平常钓鱼吗？都怎么钓得？”
莫利停顿了片刻。
他可以有无数种话术，用于承接、用于沟通、
但这会儿，或是碍于那种奇怪的压制，莫利喉头翻滚着的话语只有一句：
“没有，这是第一次钓鱼。”
“哈哈，是吗，那你运气挺好。”
王平僵硬地笑了两声，然后没了下一句话。
沉默。
无尽的沉默。
莫利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他刚才到底被什么迷了心，就这么应了句“好”，便坐了下来，在这继续感受难捱的氛围。
区区压制，不过是心理上的抵抗。
首富眸光一沉，下定决心要打破这种心理障碍。
只要说出来——
“来来来，吃水果啊！”
率先打破沉默氛围的是热情待客的李奶奶。
她将王老头的茶具拨到一边，将堆得满满当当的水果碟子放在莫利面前，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了个水果签子：“来，小莫尝尝这个，这瓜是老王他外甥送来的，挺甜的。”
莫利：“……好，谢谢。”
“哎，对了。”李奶奶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星域》是小莫你家的游戏吧？这游戏最近挺火的，院里不少年轻人都在玩呢！还有那个，六号楼小宋——”
莫利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王老头先插了一嘴。
“小宋怎么了？怎么，老宋憋不住了，过来抓人了？”说着说着，王老教授还皱了皱眉，“那我怎么没听说呢？”
李奶奶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呢！听我把话说完！人小宋可是自己打拼出来事业了！《星域》最近火，就是因为小宋拿了比赛冠军！听说，小莫这边还和军部打了赌，赢了，是吧？”
见李奶奶看过来，莫利只能点头。
他话少，李奶奶也不在意，只跟王老头说：“智脑上的事情，你知道的吧？院里的小沈说《星域》智脑很厉害，游戏里的东西跟真的一样！特别是那个机甲！对了，辰星以前是不是给你发过邀请，请你做机甲历史顾问来着？你给拒了，是吧？”
当事人之一在，王老教授辩解道：“我那个时候刚退，想歇歇吗！再说了，我也跟辰星推荐了小马，小马那水平你是知道的，去年都评上学者了……”
不过这么提，王平也来了些精神，逮着莫利开始聊：“《星域》我也听说过，是辰星的翻身之仗！这都是管理学院的经典案例了！这咱就不说了，咱看看那个机甲，是怎么个意思……”
厨房里，满嘴鱼渣的橘多多垫好了肚子，满意地舔了舔嘴。
他抖了抖耳朵，听了会儿客厅的动静，见王爷爷和莫利鱼一问一答有来有回，甚至聊多了还说要做什么测试……
很好，鱼塘相处和谐！
更为满意地收回耳朵，橘多多回头看向大白猫猫。
比起小橘猫风卷残云般的扫荡食物，大白猫猫吃得就更为精细些，全靠舌尖轻抿。也因此，大白猫猫脸颊上、胡须上都干净得很。
橘多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帮忙清理的。
反倒是穆遥被他盯得久了，耳朵尖都有点粉意，连带着也误会了小猫咪的意思，抬头坐稳，将还剩下三条完整小鱼的餐盘推向小橘猫。
不过他这么一坐，倒让小猫咪发现了盲点！
再怎么用舌尖抿，小猫咪的舌头到底还是会挑起一些碎渣渣或汤汁溅到上方——就是像大白猫猫这样优雅的，鼻子尖尖上面一点也有一颗雪白的鱼肉，看起来很是明显！
飞快的探头、伸舌头、抿走，然后收嘴扭头一气呵成，橘多多用力一跳，圆乎乎小脸看了眼滚沸的奶白鱼汤，嗲嗲的叫了起来。
鱼汤好了~
“来了来了。”
李奶奶笑眯眯的走过来，顺手揉了把橘多多的头，调侃道：“这么着急啊？看你，鼻子耳朵都急红了！”
哪、哪有！
视线略过大白猫猫，小橘猫急忙转身。
这是污蔑！根本不是急红的！
“好了，开饭了！”
李奶奶从厨房里探过头，冲王老头喊道：“老王，过来端饭！”
聊天结束，按照礼仪，莫利跟着站了起来。
接下来，他应该辞行了。
但他还未开口，李奶奶便推着他，像是河岸边钓鱼一样，把人摁在了餐桌旁。
“对了，小莫对鱼虾不忌口吧？”
“不忌。”
被奶奶碰触过的地方拘束地像是小孩，莫利恍惚一瞬，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错过了辞行的最好时机。
那……做客的话，是不是要主动帮忙？
很少有做客体验的首富不确定的想。
但他刚准备起身，李奶奶便端来了鱼汤，并率先放在了他的面前：“别动，坐好！就几步路，别折腾了！”
王老教授也是，端来的炸鱼、蒸鱼全都往莫利面前放，再加上几道清炒小菜和蒸馒头，晚饭便齐了。
开饭前，王老教授还特意端了个木质的双猫碗出来，里面是内容丰富的鱼汤配鱼肉。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王平这才坐到桌子上，点头示意。
“吃吧。尝尝你李奶奶的手艺。”
莫利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余光瞥了眼小橘猫，却见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在王老教授宣布开饭的时候，便一马当先的埋头开吃，吃到开心出，尾巴尖都快落到脑壳上了。
等到王老教授夫妻俩动了筷，莫利这才慢慢地夹了一筷子。
鱼是很普通的鱼，没有顶级河鲜海鲜的细嫩。
但……做法比高级餐厅要好得多。
莫利垂头，闷不作声的品尝这顿来历奇怪的晚餐。
抛去初次聊天时的尴尬，这顿晚饭吃的还算舒适。
餐后，愈发沉默的莫利终于找到机会向李奶奶辞别。
“不再坐会儿？”
见莫利摇头，李奶奶颇为不舍的揉了揉哼哼唧唧撒娇的小橘的小肚皮：“那，小橘你还带走吗？”
咦，要走了吗？
饭困到整只猫都有些迷糊，但又因为吃得太饱不停地打嗝，橘多多打嗝打到整只猫都咯噔了一下，这才撑起精神，晃晃悠悠的往莫利脚边蹭。
那肯定是要走的啦~莫利鱼还没有毕业呢！是要猫猫操心的鱼鱼呢~
见它这样，李奶奶也只能忍痛放猫。
“老王！拿个袋子！”她扭头吆喝一声，再扭头时，王老教授已经拎了两大包东西出来。
“这一兜没放盐，是给小橘和大白的，炸的热一热就行，白的得煮几分钟才鲜。”
李奶奶把袋子放在莫利手心，仔细叮嘱道：“小橘嘴馋，不要给他吃那么多，吃多了晚上要闹腾的，烦人得很。”
莫利低头，视线在袋子和脚边懒洋洋的小橘猫上来回交替。
这就是万人迷小猫咪吗？
不过，这一袋子的量，可能只够小橘猫吃一天吧。
总算放松下来的莫利忍不住轻笑。
他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橘猫的饭量。
不夸张的说，几乎要和那古早的神兽饕餮有的一拼了——
“这一兜是给你的。”
李奶奶没有发现对面年轻人突然的僵硬。
又或者，他一直如此善于伪装。
“给你拿了一半生的一半熟的。熟的就当零食，工作的时候随便捏一口，生的清蒸或者烤烤都好吃。对了，你会做饭吗？”
絮絮叨叨到最后，李奶奶终于发现盲点。
“不会做就交给厨子，或者下次再来。”
王老教授突然插了一嘴。
“嗯，下次再来！”李奶奶瞥了他好一会儿，终于点头，“下次想吃什么，跟老王说一声就是。他天天出门钓鱼，你要没事的话，河堤旁转一转，总能遇见他的。”
呼吸都有所停滞，浑身难受到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莫利轻轻呼气。
他随便且凌乱的应付着，手心被沉重的礼物坠出红痕，整个人几乎是以一种逃窜的姿态离开的祥云小区。
脚步逐渐轻缓，星际首富终于缓过了神。
商人最擅长欺骗了。
他冷酷地想。
不了，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