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惑和秦究一前一后钻进石洞, 里面的人齐齐看过来。
虽然天色阴沉, 已至傍晚,但洞里并不漆黑。
几盏煤油灯搁在地上, 投照出一个光圈, 人影就围坐在光圈四周。
游惑扫视一圈。
围坐的人男女都有, 除了少有的几个中年,其他都是年轻面孔。
不同于刚刚抬人出去的几位, 他们没有穿统一的服装, 羽绒服、夹克、大衣、毛衣……裹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
粗粗一数三十来位, 应该就是另外17组考生了。
就在白大褂旁边, 游惑看到了熟人——
舒雪两眼亮晶晶地冲他们招手, 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们过去。
游惑点了一下头正要过去,秦究却说:“稍等。”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洞外拎进来一只行李箱。
“……”
考生们当时就疯了。
嗡嗡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一个考生没压住嗓子, 声音便格外清晰:“……这是出差途中被拉过来的么?这都三轮考试了还带着行李箱, 怪不得倒数第二呢!”
话音刚落,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来得早的做过自我介绍,彼此一清二楚。所以游惑和秦究一进来,全洞的人都知道送人头的来了。
但心里想想可以,说出来就很尴尬。
尤其在两位当事人经过的时候说出来,真的尴尬到窒息。
说漏话的是个非常年轻的男生,可能跟于闻差不多, 烫了一头微卷的奶奶灰。
他低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悄悄对同伴说:“完了,太激动……”
谁知游惑没听见似的。
而落后他一步的秦究,还觉得挺有意思地笑了一下。
舒雪小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能跟住你们呢!刚刚看到名单出来就很高兴。”
“哦?”秦究玩笑说:“我这位同组就很不高兴,看这脸绿的。”
游惑:“……”
“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伴。”舒雪指了指身边的白大褂女人,“她叫吴俐,是位脑科医生,你们应该在排名上看到了,她很厉害。”
游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白大褂身上。
吴俐面容素淡,身材清瘦,这种混乱环境下也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印象。
唯独不合整体的是她的头发,短得有点凌乱,像是临时剪的。
游惑只是一眼扫过,没有多看。
吴俐不是个活泼热络的人,也不擅长聊天,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严肃的探究感。
她用这种探究的目光看了游惑片刻,又看了秦究片刻,点头说:“你们好。”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礼,就收回了目光。
……
舒雪想到他们的排名,又有点惊惶:“对了,刚刚宣布的考试规则你们听到了吗?”
秦究:“非常清楚。”
“那抬出去的人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吧?”舒雪脸色不太好,难过又担心:“都是船员,一共八个呢……”
这代表着几个小时后的0点,如果排名没有变化的话,最末尾那组人要先倒霉了。
舒雪悄悄介绍了一圈在场的人。
在他们不远处,那两位名叫陈飞和黄瑞的倒霉蛋失魂落魄,已经发呆很久了。
而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奶奶灰以及他说悄悄话的同伴,现在排名第一,总分42。
奶奶灰名叫狄梨,据说刚满18,跟于闻一样。
……
洞内的石壁上也有考生排名。
游惑从那里收回目光,突然问:“人呢?”
舒雪一愣:“啊?”
“船长船员,商船上的那些人。”
“都在里面。”舒雪往身后一指。
游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刚刚就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洞口,跟另一块空间相连。
里面点了火,石壁上映着光。
但看得出来火势很弱,仿佛随时会熄。
“里面更避风,地方小,稍微暖和一点点。”舒雪说,“船长和船员都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数过,一共36位,跟我们的人数一模一样,现在……只剩28位了。”
“死了的8人怎么回事?是受伤还是饿的?”游惑问。
“刚刚问了一下船员,这些原因都有吧,又冷又饿,这几个又一直在生病。”舒雪说。
“这里温度太低太冷,保证不了体温就必须靠食物补足,但他们食物有限,每天都处于饥饿状态,抵抗力下降。”一个考生分析说。
“也就是说,要保证他们活到返航,先要找火,再要找食物?”
“对。”
“不是,先找药。”
吴俐突然开口。
“啊?”
吴俐说:“船员身上有伤口,猛兽袭击造成的。”
舒雪低声惊呼:“什么?这里还有猛兽?”
大家都警惕地朝洞口看了一眼。
“不知道。”吴俐一板一眼地说:“但死了的几个应该是感染基础上,又冷又饿,伤口迟迟得不到恢复。剩下那几个船员也差不多,没药一个都活不下来。”
她身上的白大褂加强了这番话的说服力。
众人面面相觑,颓然一瘫:“火和食物还能想想办法,药上哪儿找?”
奶奶灰狄黎突然说:“商船里就有。”
众人一愣:“什么?”
狄黎说:“1596年到98年吧,一名荷兰船长……没记错的话叫巴伦支,被困在北极圈内某个地区。连船长带船员一共18人,在孤岛上生存了8个月,靠打猎获取食物,皮毛刚好能当衣服。燃料用完了,就拆船上的甲板烧火,保持体温。据说货物里就有食物、衣服还有药,但他们没碰。到最后一共死了8位船员,终于等到了春天,把货物完好无损地送到目的地。”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吸了吸鼻子说:“高二考卷上做过的题。”
同样是刚高考完,狄黎和于闻充分证明了物种多样性。
他还记得高二的题,于闻只蹦出了“唐宋元明清”。
“我一来这里就想到了那道题。”狄黎说:“不过应该不是完全一样,首先人数就不同。原题到最后一共死了8个人,这里就说不准了。所以商船里有没有,还得去看一下。”
“有的。”
一个口音生涩的声音回答。
游惑循声看过去。
是刚刚抬尸体出去的船员。
他们已经处理完同伴,陆续回来了。
其中一个平头男人有着亚洲面孔,张口说的是中文。
他咳嗽了几声,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狄黎,表情冷硬:“我们船里有药,但那都是货物,谁都不能动。”
狄黎:“我们也不想动,但那是为了救你们啊!再不吃药你们就活不成了,没听见吗?”
平头男人:“活不成又怎么样?你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狄黎:“……”
你这是对我们的恐吓……
说话间,其他船员也纷纷围过来。
乌泱泱的人头全冲着狄黎。
狄黎的同伴试着缓和一下气氛:“没有没有,那毕竟是你们的商船,我们怎么会随意乱动。只是看你们这样太担心了。”
有几个船员低声说了几句话,配合表情,像一种警告。
“他们说什么?”
平头男人板着脸:“他们说,我们从不私用任何货物,一根针都不可以,这是代代相传的规矩,谁破坏就是跟整个商船队作对,我们不怕来场决斗。”
“……”
众人脸色精彩纷纭,心说谁踏马要跟你们决斗,谁敢啊,不小心弄死一个还得赔。
“好了好了,不破坏,谁破坏我们跟谁急!”大家安抚着。
平头男人发了两通火,力气就用尽了。他垂着眼睛冲船员招了招手说:“走,先进去。”
他应该是个大副,至少船员都很听他的话。
排着队去钻那个狭小的洞口。
平头男人排在队伍最末端,忍不住又对众人强调说:“我们每天早晚都会去清点一遍货物,少一种,我就找你们。那些药本来就很稀缺,我们每一样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要指望糊弄过去。要动它们,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众人:“…………”
僵持间,石洞里突然响起“咔哒咔哒”两声动静。
大家扫了一圈,找到声音源头——
秦究把那只非常扎眼的行李箱打开了,从里面挑挑拣拣拎出一个盒子。
“幸好,来之前补了点东西。”
他弯下腰,把盒子搁在吴俐面前,两根瘦长的手指朝前推了半寸,比了个“请”的手势。
吴俐愣了一下,打开盒子。
众人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看。
就见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盒药,消炎的、消毒的、退烧的,旁边则塞了一瓶维生素。
众人:“……”
游惑扫了一眼:“经验丰富,这叫一般不挂彩?”
“去休息处前922大呼小叫给我塞的购物清单,我当然用不上,其他人他也不认识,可能在替你以防万一吧。”
秦究毫不犹豫卖手下。
游惑:“……”
海面上,灯火通明的船舱里。
922连打八个喷嚏。
154抽了几张纸巾给自己擦脸,嫌弃地问:“有病能不能上甲板?船舱里空气闭塞,会传染知道吗?”
922:“不,我没病。我觉得是有人在想我。”
154翻了个白眼:“鬼在想吧。”
“说到鬼……”922皱起脸,活像吞了个倭瓜:“这场考试有那位瘟神,你说他会不会又来?”
154想了想说:“不会吧,有老大在。没弄错的话,他俩应该同组,跟监考官一组还能犯规?”
922:“噢……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