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差点将那副画卷甩在浥轻尘脸上,他板着脸,看着人,语气十分不善的说:“你办的好事!”
浥轻尘脸上全是无辜,摇着扇子说:“阿言怎么了,这不是送给小皇帝的吗,怎么在你这里。”
“还有脸说?”沈亦舟睨他一眼。
两个人坐在包房里,相对坐着。
浥轻尘想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他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意有所指的说:“小皇帝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寻常人家有的孩子都已经可以打酱油了。怎么你还管的人如此严厉。”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突然向前倾身,弯着眼睛看着沈亦舟说:“还是说——”
“小皇帝对你做什么了?”
沈亦舟一想起昨夜的场景,他耳朵上就泛起一层薄红,他昨夜自始至终没有出声,顾渊渟抱着他睡了一夜。
以往的时候,顾渊渟也这样抱过他,可是那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如今……
不行,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阿言?”浥轻尘看着沈亦舟迟迟不说话,眼睛里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
沈亦舟坐正身子,手指在茶杯上摩擦了一下说:“我昨日去见了谭西言。”
这般生硬的转移话题,浥轻尘当然听得出来,只摇着扇子道:“如何?”
沈亦舟眼睛微动了一下:“他说永远不会背叛太后。”
浥轻尘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他坐正了身子,“如今朝堂混乱,太后一党嚣张已久,若是现在不能压制,以后再想打压,恐怕对你们更加不利。”
沈亦舟当然知道,只是那个谭西言是个死板的人,恐怕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算了,不说他了,”沈亦舟将袖子一笼,喝了一口茶说,“皇——顾玄兄身体如何了?”
浥轻尘道:“好多了,不过之前在皇宫里身子亏空的厉害,所以一时半会的养不回来,现在不易出门。”
两个人各自端杯喝了一口茶,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仆从出现在门口:“国师,大殿上出事了。”
沈亦舟快速地起身:“什么?陛下他没事吧?”
仆从道:“你快回去看看吧。”
*
顾渊渟坐在龙椅上,没了沈亦舟在身边,他收起来平日里怯弱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朝臣。
太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到朝,所以整个大典上只有一个压不住场子的小皇帝。
有些大臣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吏部侍郎出列道:“皇上,臣有事要禀。”
顾渊渟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如同一团墨,冷声道:“讲。”
吏部侍郎:“皇上登基,国师却相伴左右,事事问之,这等越距之举,肯定有不臣之心。他就是看着皇上年龄小,想要因此拿捏住皇上。”
“不臣之心,”顾渊渟念了一遍,看了他一眼说:“那你说应当如何。”
“若是只惩罚,恐怕不妥,”吏部侍郎一听皇上这般说,还以为皇上和他想的一样,便抬了两下袖子,又继续道:“国师往日,仗势欺人,暴戾无道,多少大臣被他欺压过,甚至连刑部大人的儿子差点为此丧了性命,不如就将他打入大牢,严刑拷问。”
“严刑拷问?”顾渊渟一听,似乎来了性质,问道,“那爱卿你说,要怎么个拷问法?”
吏部侍郎道:“听闻诏狱最多,最厉害的就是里面的弹琵琶,此刑罚一过,保证让国师再也翻不了天。”
他一开口,接着礼部尚书李健林也快速地出行道:“臣也同吏部侍郎一个想法,国师权大压主,若是再不压制,恐生祸乱。”
两个人站在百官之前,说的的正义凛然,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却就无人知道了。
顾渊渟坐在龙椅之上,听了半晌却是笑了,只是这个笑让人心里却泛起一丝冷意。
只见他抬手,对着身后随意的勾了一下手,接着一名穿着侍卫服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了一个册子,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顾渊渟手中。
官员们面面相窥,李建林和吏部侍郎也相互看了一眼。
这小皇帝这是要搞什么鬼?
接着就叫去顾渊渟打开册子,递给了身边的太监小李子,冷言道:“给他们念念。”
小李子看了一眼册子,眼睛晃了一下,接着开了口。
顺治一年,礼部尚书之子李俞与长安凤凰楼抢夺一女子,后女子兄长来寻尚书府寻妹妹,李尚书知道之后,非但没有责罚李俞,反而将其兄乱棍打死。
顺治三年至顺治五年,礼部尚书主持科举考试,三年来收去贿赂白银上万两。
顺治六年,礼部尚书于烟花柳巷寻得佳人,第二日其妻子上门,佳人暴毙而王。
李建林听一分,额上的冷汗便多冒一层,这般隐秘的事情,这怯弱的小皇帝是如何得知!
顾渊渟看着他说:“李爱卿,怎样,还需要朕再给你多念几句吗?”
李健林直接瘫在地上:“皇上恕罪,这些都是老臣一时糊涂啊!皇上恕罪!”
顾渊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着小李子道:“再念念咱们这位侍郎大人的!让众爱卿们听一听他到底有多正义,多么的为朕着想。”
小李子闻言又继续开口,一连读了十多条,条条荒唐不堪,百官最后都听不下去了。
顾渊渟这才抬手制住了人,看着瘫在地上的两个人,怒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不愧是我天启国好臣子。”
众大臣见皇帝发怒,一下子拜俯下去。
他们一样见惯了顾渊渟的怯弱的躲在沈亦舟身后的样子,今日沈亦舟不在,还以为这个小皇帝还不是人人拿捏。
只是显然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只听顾渊渟冷着声音道:“将他们二人,给我拔去肋骨,压入诏狱,严刑拷问。”
几对侍卫挎刀走了进来,压起了地上的人。
李健林脸色苍白,拼死挣扎:“你一个刚登基的废物,凭什么治我的罪,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我要见太后!”
身边的大臣为他捏了一把汗,这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却突然喊道:“慢着。”
李建林以为他是害怕,挣脱了侍卫的手,“为我得罪了太后,你以为沈亦舟那狗东西能……”
话还没有说完,见顾渊渟充满戾气的看向他,接着没有一丝温度的说:“就在这里给我拔,顺便把他满嘴的牙给我拔干净。”
很快侍卫便得了命令,大殿上瞬间响起杀猪一般的嘶嚎声,大臣们哪里见过这般场景,跪在两边瑟瑟发抖。
这哪里是怯弱的小皇帝,这分明就是一个暴君。
他们想要低下头去,不去看大殿上的惨状,却听暴君继续阴冷地说:“都抬起头来,给朕好好看着。”
好不容易刑罚快结束了,礼部尚书已经全身是血,晕死过去。
顾渊渟坐在大殿上,看着下面的百官,阴狠暴戾的说:“下次若是再让朕听到有人说国师一点不好,下场如同此人。”
刚看了一场暴刑,这些大臣哪里还敢说不,跪在地上,齐声道:“臣遵旨。”
就在他们起身以后,沈亦舟突然赶了过来,大殿上寂静无声,安静的可怕。
沈亦舟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气息,他快速地走到顾渊渟身边,上下打量了一圈,才很是担忧的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话刚说完,就见顾渊渟突然把他抱进怀里。
沈亦舟被抱的身子一紧,他皱着眉,手下意识的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渊渟似乎是害怕极了,缓了一会儿才说:“阿言,你不在他们都好凶,我害怕。”
满朝的文物大臣:“……”
他们脸上的冷汗还没有下去,快速地擦了擦汗。
这暴戾魔头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沈亦舟眉心皱的更紧了,他退出顾渊渟的怀抱,扫了一眼下面的文物大臣,带着点威胁的冷漠说:“别害怕,以后谁敢放肆,先生替你杀了他。”
大臣:“……”
他们今天招谁惹谁了?
……
“阿言,今日起来就没有看到你的人,你去何处了?”顾渊渟看着他说。
两个人单独相处,沈亦舟脑海中又出现了昨日的情景。
他有些尴尬的拢了一下袖子,面上却丝毫不显的说:“我和你狐狸叔叔有些事情要谈。”
即便是知道那个狐狸和之前的顺治帝是一对,但是顾渊渟还是忍不住心理生闷气。
什么事情非要单独见面去说,不带着他。
顾渊渟问:“那你们聊完了么?”
沈亦舟想了想:“差不多了吧。”
顾渊渟侧眸看着他,沈亦舟坐在另一侧,离得他很远。
他知道昨夜自己说的话,沈亦舟都听见了。
从今天一直见阿言,沈亦舟没有其他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他眼睛动了一下,趴在一旁地小案上,拿出来一张纸说:“阿言,我有一个字一直写不对,阿言能不能看着我写。”
写字。
这是正事。
沈亦舟点了点头,靠近了一点,却还是和顾渊渟保持距离:“陛下写,我看着。”
顾渊渟低头,唇角勾了一下,开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个字的结构很是繁杂,沈亦舟看着顾渊渟的落笔,指导说:“这里不对,转折要快。”
“这里也不对,落笔要重。”
“起笔怎么起的?拐到哪里去了。”
然而一个字被顾渊渟写的七笔八歪,根本就不像个字,沈亦舟看的火都上来了,深吸了一口气,身子靠了过去,拿着顾渊渟的手说:“手放松,跟着我的笔力走。”
两个人的衣料靠在一起,顾渊渟眼睛落在沈亦舟的手指上。
阿言的手指细长笔直,关节处泛了淡淡的红色,昨日也正是这只手,在水中晃起了波澜。
顾渊渟慢慢的开始走神,直到这个字快要写完了,他才突然用力,那笔画长长的拖行出去。
“小崽子你是不是——!”
沈亦舟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他刚要侧首训斥,顾渊渟却突然转头,两个人的嘴唇相擦而过。
沈亦舟还没有说出去话全都堵在嘴里。
顾渊渟却像是浑不在意,疑惑的看着沈亦舟问:“阿言你要说什么?”
沈亦舟快速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不自然地说:“没什么,陛下你先自己练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说完,就快速地起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顾渊渟看着沈亦舟的背影,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他的阿言真是——好害羞呢。
*
沈亦舟出来之后,一个人在八角亭下呆坐了好久。
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哪里的频率凌乱不堪。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整个剧情更会一团糟,若是再导致顾渊渟出事,那——
这般想着,沈亦舟快速地起身,就在此时,两个宫女走过。
“今晚,是咱们长安一年一度的百花节,才子佳人的今日都会上街,觅得良缘。可惜我是出不去了。”
“谁不是呢,谁让我们刚好赶到今日当守呢。”
两个宫女的声音由近及远,沈亦舟看着两个人身影,眼皮动了一下。
百花节。
他回到寝殿,喊了一个仆从过来,从怀中掏了一分信道:“务必送到南平王府上。”
*
顾渊渟在书房内看了几封秘信,这般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小李子敲门说:“陛下。”
顾渊渟抬头:“何事?”
小李子说:“国师大人说,今晚是宫外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他问陛下可否有时间。”
阿言请他去百花节?
顾渊渟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他起身道:“国师现在在哪?”
原本,他觉得以阿言又要躲他两日。
小李子:“国师已经先行一步了,他在城南巷子里面,说要给陛下一个惊喜。”
顾渊渟闻言,脸上的凌冽消下去几分,声音比往日都多了几分愉悦:“行,告诉国师,朕马上就到。”
城南巷子两侧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暖色的灯笼一挂,格外的有色调。
顾渊渟换了一身黑色的长服,长发用一支玉簪半拢,长身玉立,君子如玉,引得许多妙龄少女向他身上投花。
顾渊渟却看也不看,径直向着巷子口走去。
巷子深处的灯没有这般亮,昏暗中,他看到一人背手站着,唇角微翘。下意识的就喊道:“阿言。”
那人闻言,也快速地回过头来。
两个人的容貌也随之暴露在灯光下,顾渊渟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头:“怎么是你!”
周围的灯火似乎都暗了几个度,笼罩一层阴冷地气息。
半晌,南平王才沉着脸开口:“沈兄呢?”
顾渊渟冷声:“我还没问你,明明阿言约的我,你怎么会在此处。”
南平王冷嗤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朝着顾渊渟扔了过来:“自己看。”
顾渊渟伸手接过。
只见信中写到——
今夜百花节良景,当与人共度,南平王可愿赴约赏花?
是他的笔记。
顾渊渟盯着纸上的字,几乎要把纸撕碎。
他阴沉着脸,几乎是从唇缝蹦出三个字:沈——佩——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