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渐渐冷起来了。
许冬时找了个空闲的时间把冬装往衣柜外层放,他对穿着没什么大要求,简洁大方即可,衣服不多且款式单调,整理起来很方便,倒是傅驰留在他这里的几件衣服他特地拿熨斗烫了一遍才挂上去。
他们两个的衣服贴在一起,就像是同居多年的情侣。
许冬时翻箱倒柜,想了想把放在最角落的收纳箱搬了出来,打开,里头放着一些小物件,顶层有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许冬时被遗弃时戴的一条串了小金珠的红绳。
小金珠只有0.5g,也许是他父母对他最后的祝福。
这条红绳本来是戴在脖子上的,许冬时成年后就将其改成了手绳,他抽开松紧带,慢慢将红绳戴在手腕上,盯着看了会,心里没什么波动。
要说完全不怨他生父母是不可能的,但随着年岁的流逝这些怨大多数也就淡化了,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象他的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
也只是想一想而已,许冬时从来没动过寻亲的念头,他是被丢掉的孩子,就算认亲又如何,不过是见到两个流着跟他一样血缘的陌生人罢了。
但这条手绳仍是许冬时最为珍贵的东西,至少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曾把他唯一拥有的东西赠与傅驰,可惜兜兜转转又回到他的手里。
—
许冬时的心意被傅驰发现后,两人的关系稍缓。
傅驰二十四岁生日,许冬时求了傅驰好几次,才得以在当日有十分钟的单独见面机会。
还是在地下车库偷偷摸摸见的。
傅驰的朋友很多,生日这天有见不完的人,晚上还有聚会,虽然聚会许冬时也会前往,但他还是存了点想跟别人不一样的心思。
他送给傅驰的是一条意大利的手工补缀领带,200多块的蓝色系花纹镶拼在一起,顶繁琐的工艺,色彩低调和谐,他看到这条领带的第一眼就觉得很衬傅驰。
傅驰拿了礼物看不出高兴与否,只随意看了几眼就要走。
许冬时说,“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傅驰面对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你就不能一次性拿出来吗?”
许冬时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递给傅驰,给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心猛然跳动了两下。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把红绳给傅驰,但他确实是那么做了。
傅驰在见到盒子里的红绳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这什么东西?”
许冬时怕他不想要,撒了个小谎,“我去寺里求的,保平安。”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话是这么说,傅驰还是拿起红绳端详,横看竖看,眉头皱了下又松开,“你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编的?”
许冬时硬着头皮说是。
傅驰的表情登时变得有点古怪,像是在思考许冬时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带着点得意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许冬时脸皮微热,伸手去拿红绳,“我给你戴上吧。”
“我才不戴,难看死了。”
许冬时打着商量,“就戴一天好不好?”
“我不要,你觉得我像是会戴这种东西的人吗?”
“那戴半天?”
“都说不戴了。”
许冬时越想让傅驰干什么傅驰就越是反着来,他难掩落寞,但也不再坚持,挤出个笑来。
傅驰哼了声,将串了小金珠的红绳随手塞进口袋里,见许冬时还眼巴巴在看着,他哼道,“还有事吗?”
许冬时摇头,见傅驰开车门下去,连忙又道,“这条红绳开过光的,你别弄丢了。”
傅驰瞥他一眼,“你麻烦死了你,以后别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车门重重关上的那一刻,许冬时突然很后悔自己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就算傅驰肯戴他送的红绳又能证明什么呢,情人之间送这么重要的东西是心意,到了他这里无非就是蠢事一件。
但傅驰肯收下他还是觉得高兴,至少他又跟傅驰多了一分隐秘的关联,即使这是他不惜撒谎才获得的。
傅驰的生日宴去的都是世家的小辈,许冬时代表许家来祝贺。
除了亲自送给傅驰的礼物外,许冬时还很细心地多备了一份放在宴会上。
说是宴会,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没什么特别的,但那次还是发生了让许冬时毕生难忘的事情。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吃东西,甚至为了不让人察觉出他跟傅驰有来往,眼睛都不怎么往傅驰身上飘,正打算提前离开时,忽而听见傅驰的方向传来一声,“傅驰你这戴的什么东西,拿下来看看。”
许冬时闻声看去,竟然见到傅驰的手腕上戴着他送的红绳,一时之间惊喜不已。
这样普通到有些廉价的东西出现在傅驰身上简直匪夷所思,众人好奇得不得了,纷纷打趣傅驰是不是交往了什么秘密对象玩儿纯情那一套,又嚷嚷着要告诉许玙,还起哄让傅驰把红绳摘下来。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许冬时定定地看着傅驰的反应,放在椅侧的五指渐渐收紧,他期待傅驰能拒绝他们的要求——以傅驰的身份来说这并不是难事。
可傅驰却在众人的哄闹声中摘下了红绳,还状若无意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太了解傅驰,以至于明晃晃地解读出傅驰眼里的恶劣。
被丢来丢去的红绳就像许冬时的一颗心,高高抛起又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失重感让许冬时微微眩晕。
他听见傅驰说,“戴着玩的,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傅驰的面子当然比许冬时送的廉价礼物要昂贵得多。
许冬时眼睁睁看着红绳辗转在多人手中,最后掉在了桌面的酒渍上。
染了酒的红绳登时脏了。
谁都不会在意这条红绳的归属地,是酒渍也好,是垃圾桶也罢,毕竟连傅驰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自始至终,只有许冬时牵挂着它的结局。
有人在祝傅驰生日快乐,傅驰没空搭理这条被丢掉的红绳。
许冬时趁着无人注意之时走过去,将浸湿的红绳攥紧了,凉意从掌心蔓延到心里去。
他忍不住勾唇一笑,自嘲而自怜的。
许冬时甚至鼓不起勇气再看傅驰一眼,他怕读懂傅驰的眼神——谁让你送这种东西给我,活该。
许冬时悄然离场。
他把被丢掉的红绳捡回家仔仔细细洗干净,又收回了盒子里。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这条红绳送给傅驰。
尽管傅驰不知道这条红绳对他的意义,但也许只要是他送的,傅驰都会弃如敝屡。
不被重视的不是红绳,而是他许冬时。
想清楚这一点许冬时反而释然了,怪得了谁呢,是他自己痴心妄想。
只是他没想到傅驰宴会结束后还会带着一身酒气来他这里。
许冬时跟个没事人一样给傅驰脱外套,绝口不提在生日宴上发生的事情。
倒是傅驰沉不住气,“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许冬时眼睛沉静,仿佛他永远不会为任何事情动容,“说什么?”
“你看到了吧,”傅驰神情高傲,“你送的东西害我被人笑了,你怎么补偿我?”
许冬时觉得自己的心口扎了根针似的,疼,但并非难以忍受,只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缓一缓就好了,他想。
等不到许冬时的回答,傅驰解释道,如果算得上解释的话,“不知道被他们丢哪里去了,我没找到。”
许冬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温润的、包容的,“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傅驰听到他这么说好像松了一口气。
可他不敢再多想了。
—
再回想起这件事许冬时的心脏还是会隐隐作痛,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他就彻底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还好现在他已经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利用卑劣手段偷来的人,又怎么能强求他有真心?
许冬时将红绳摘下来,重新封回了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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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靠靠靠玩脱了,我找不到要怎么跟老婆交代啊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