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一路疾行。
元徵跟在行伍之中,抓了个副将,问清突然出征的事情缘由。
胡人拿下陇沙堡,竟直袭北沧关。北沧同是北境重要关隘,北沧告急,昨夜发出了狼烟求援。
元徵说:“那也不必岑夜阑亲自去吧,若是胡人伺机攻打瀚州——”
副将道:“殿下有所不知,一旦北沧失守,瀚州就有可能沦为孤城,所以北沧不能丢,”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而且,北沧的守将是岑亦岑将军。”
元徵眉梢微挑,“岑亦?”
副将却不肯多说了,抬手行礼说了句属下告退后催马走了。
元徵捏着缰绳,问方靖,“姓岑,岑家人?”
方靖说:“北境姓岑的将军,只有岑家人了,他应该是岑熹将军兄长的儿子,按辈分年纪,算是岑夜阑的兄长。”
元徵心中了然,哂笑道:“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去救援,岑夜阑这是徇私?”
方靖迟疑道:“岑家子嗣单薄,这些年只剩了个岑亦,他不能死,他若是身死,岑将军不作为,只怕会被世人口诛笔伐。”
“当年岑熹将军将戍北军交给了岑夜阑就已经很是引人非议了。”
元徵猛的想起岑夜阑的身份,他是岑熹的养子,根本算不上岑家人。
岑熹却在临死前越过了真正姓岑的岑亦,将一切都交给了一个养子。
当年就是朝中都多有议论,是皇帝一道圣旨封住了悠悠众口。这么多年,岑夜阑承袭岑熹遗愿,没有行差踏错一步,沉默地守在北境,叫胡人寸步难进,闻风丧胆。
元徵抬头看着前方岑夜阑挺拔的背影,不合时宜地想,岑夜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突然,方靖怪叫了一声,瞪着元徵说:“殿下,你都不知道他们要干嘛你就要跟着他们来战场犯险!”
他气得不行,“你,你可真是我祖宗——”
“阿徵啊,你就别和岑将军过不去了吧。”
元徵淡淡道:“谁和他过不去?”
“我既是监军,将士冲锋在前,我却连战场都不敢上,算哪门子监军。”
方靖噎了噎,心想,还能是谁啊,可看着元徵的眼睛,却不敢再说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元徵说是监军,发配到这边境,可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
岑夜阑到时,北沧关已经了数日苦战,就是岑亦都受了伤。
岑亦长了岑夜阑两岁,长了张清秀端正的面容,看着像个儒将,他臂上缠着绷带,眉宇之间有些凝重。
岑亦在军中素有声名,只不过岑夜阑太过出类拔萃,反而显得岑亦平平无奇。
元徵看着,兄弟二人感情竟然还不错。
岑亦说:“阿阑,你怎么亲自来了,瀚州情况如何?”
岑夜阑道:“兄长不必担心,瀚州已安排妥当。”
岑亦将他们迎了进去,元徵是个生面孔,岑亦一想就知道他是谁,当即行了一礼,“七殿下。”
元徵摆了摆手,“岑将军不用多礼,近日来辛苦了。”
他话说得得体,远不是岑夜阑面前胡搅蛮缠的模样,岑夜阑瞥了他一眼,二人目光不其然对上,元徵咧了咧嘴,岑夜阑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一行人边入府边聊,岑夜阑说:“兄长,此次领兵的是何人?”
岑亦抬起眼睛,看着他笑了笑,说:“说来也算你我的老熟人了。”
“延勒?”岑夜阑皱了皱眉毛,“果然是他。”
岑亦点头说:“延勒比三年前更难对付了。”
元徵突然问道:“延勒是谁?”
岑亦说:“殿下有所不知,延勒是胡族二王子,有胡族第一勇士之称。这些年来我们同他交过数次手,此人狡猾狠毒,野心勃勃,一直妄图入主瀚州,犯我大燕。”
元徵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突然,一记清脆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个小孩儿,直奔岑夜阑就扑了过去,“二叔!”
岑夜阑停住脚步,蹲下身,抬手接住了跑得飞快的孩子,“墨儿,不要跑这么快。”
那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粉雕玉琢的,穿得厚重,手中却提了一把挂了红缨的木枪。
岑亦沉声说:“墨儿 ,忘了爹怎么说的?”
小孩儿站直了身,仰起头乖乖叫了岑亦一声爹,才转头对着岑夜阑笑,脸颊红红,兴奋得不行,“二叔!”
“墨儿好久不见二叔了,二叔都不来看墨儿。”
岑夜阑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冷峻的眉眼稍稍柔和起来。
小孩儿举着同他一般高的木枪,神气地比划了几下,喋喋不休,说:“二叔,墨儿有好好练枪法,到时候和二叔和爹爹一般,保家卫国。”
岑夜阑脸上浮现淡淡的笑,“你乖。”
元徵还是头一回见岑夜阑露出这副神情,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动了动,不知怎的,竟莫名觉得柔软,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