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极速越野带来的刺激感,让钟煦爱上了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接连几天,他都央求仇野带他出去兜风。
仇野自然答应,但见他有上瘾的趋势,便刻意降低了频率。
钟煦不满足,曾试图在半夜偷偷跑过一次,可项圈上的铃铛出卖了他,他刚拿到车钥匙,就被仇野逮了回去。
“胆子变大了,还敢偷跑。”
仇野扇了下他的屁股,钟煦怕得打了个激灵,赶忙认错。
“不是不让你玩,但不可以总是半夜出去。”仇野给他立下规矩,每周六晚上可以出去开车,其他时间都只能白天出门,晚六点必须准时归家。
钟煦恳求道:“我白天不出去,能让我多换两天晚上的时间吗?”
“不可以,”仇野好笑地刮了下他的鼻尖,“你又不是夜行动物。”
怕钟煦整天憋在家里被闷傻,第二天仇野便将他带去了公司。相对而言,钟煦比较熟悉公司环境,不会产生太抵触的情绪。
但公司先前就有不少人在揣度他和仇野的关系,钟煦消失了大半年,两人分手似乎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就在大家渐渐失去脑补热情的时候,钟煦的再度出现,无异于在暗中重新掀起了一场八卦风暴。
更何况,钟煦的性子变化很大——从踏进公司大门那一刻,他就始终躲在仇野的身后,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角不肯放手,好像一只炸开了刺的刺猬,浑身上下充满戒备。
他的异样引得大家更加好奇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关系才会变得如此微妙。
“先在这里坐会儿,”仇野将钟煦带进办公室,关上大门,挡住那些令人生厌的窥探目光,“无聊的话可以去电脑那打游戏,等我开完会,带你去吃日料,怎么样?”
钟煦摇摇头,“我能陪你去开会吗?”他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么大的办公室里。
“好。”仇野带他去会议室,但走到一半,钟煦又开始打退堂鼓。
“我还是回办公室坐着吧。”
“随你开心,”仇野体贴地说,“如果觉得闷,出去走走也可以,但要记得回家的路。”
钟煦点点头,逃也似的跑回仇野办公室。
他坐在电脑前玩扫雷,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就有五个人借口来找仇野签字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钟煦手一抖,标记错了,游戏结束。
满屏幕的地雷在相继爆炸,连同他内心的那丝邪火一起点燃了。
他猛地抄起手边的无线鼠标,朝门口那堆打着关心他旗号跑来凑热闹的前同事砸去。
“都滚——!”
钟煦急赤白脸地怒吼,又不受控地抄起笔筒,砸向旁边的文件柜,乒乒乓乓的,办公室很快就被搞得一团糟。
门口人群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坏了,一个个赶紧夹着尾巴回到自己的工位,莫名其妙又不敢吭声。
钟煦神经质地在一片狼藉中转来转去,但外间那些人好奇的目光、低声的讨论,如同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
他再难忍受,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仇野。仇野并不担心钟煦跑掉,只吩咐人远远跟着,便对会议桌对面坐着的蒋文安招了下手:“董事长还有什么要你交代的,请蒋秘继续。”
蒋文安目光晦涩地垂下头,快速整理好情绪,便继续机械地宣读手中的文件。
而钟煦夺门而出后,只在街上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被喧嚣熙攘的街道吵得头疼欲裂,仿佛离开仇野之后,就连阳光都带着致命的辐射。
他跑回地库,钻进仇野的车里。萦绕在车厢中的木调香薰,让他终于找回了几分安全感。
钟煦就这么窝在车里等着仇野出来。
仇野意外之余,又满是欣慰。他奖励地亲了亲钟煦的嘴唇,再将人拥入怀中,感叹道:“你怎么这么乖?”
“那我可以要奖励吗?”钟煦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仇野思索片刻,道:“年底了,公司有些忙,等我处理完这些,再陪你去玩好吗?”
“……好。”钟煦已经习惯于服从,并不会质疑仇野的任何决定。
而且到年底,仇野确实很忙的样子,每天到了公司就要开会,晚上回家后还要和高层连线议事,一连半月,从早忙到晚,钟煦都和他说不上几句话。
钟煦觉得实在无聊,就在征求仇野的许可后,尝试着开车去街上转了两圈。
起先他很不适应,连着闯了两个红灯,被路怒症的司机追了两条街,搞得他心跳加速,头脑发热,险些失控冲下车去跟人打起来。
等解决完这事,再一看路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钟煦漫无目的地开出一段路后,觉得周围的建筑物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来到了大学附近。
他把车停在路边,怔怔地看着大学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卖小吃的摊贩。
曾经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背着个再普通不过的双肩帆布包,双手插在被洗得发白的羽绒服兜里,静静等着他买的烤地瓜出炉。
钟煦突然肚子很饿。
他下车,朝校园门口大步走去,却在距离只有五十米处,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捂住项圈上的铃铛,眼圈发红地望着那个即便在冬日里也生机盎然、热闹不已的校园门口,内心陡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
再也回不去了。
钟煦绝望而愤怒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使劲扯着脖子上的黑皮项圈,试图将它用蛮力扯掉,可卡扣有密码锁着,项圈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脖子,他连根手指都伸不进去。
而且每扯一下,那个铃铛都会对他发出警告,提醒他在这场游戏里,仇野才是绝对的主宰者,而他只是个玩物,随时可能会被抛弃。
如果真有被玩腻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情况呢?
钟煦不受控制地想——仇野也许会大发慈悲,解开他项圈的密码锁,放他一条生路。又或许仇野会用厨房那柄最尖锐的水果刀,割开他的项圈,再一并割开他的喉咙。
被抛弃,还是被毁灭呢?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钟煦想了又想,始终抉择不定。如果非要做个选择,也许他会选择后者吧……因为这至少说明仇野对他还存在一丝占有欲。
看吧,看吧,人真的好贱,被逼到绝境了还放不开那一丁点虚假的爱意与温柔。
钟煦胡思乱想地拐过街口,没注意前路,和拐角的行人撞了个面对面。他没站稳,踉跄着摔往一边,太阳光从玻璃窗上折返晃了下他的眼睛,钟煦微微眯起眼,看清了那家店铺的名字——漫漫咖啡厅。
这是他和仇野结下孽缘的那家店,也是柯俊远曾对他发出警告的那家店。
钟煦失神两秒,随即捂紧项圈上的铃铛,推门走进了那家咖啡店。
他以为他不记得,他以为他已认命……
可半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柯俊远在车里握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交代给他的话,竟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的咖啡太苦,能换奶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