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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水上火

撞入白昼 引路星 3339 2024-02-10 12:13:11

徐以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直到和郁槐擦肩而过,在对方走远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紧握成拳,已经把手心掐出了红印子。

郁槐经过他时态度自然,就像路过一个陌生人。倒是他的女伴毫不掩饰好奇,特意回头多看了看。

良久,徐以年呼了口气。

他好不容易压下胡思乱想,负责协调现场的女除妖师步伐匆匆走到他面前。

“徐以年?”女除妖师才知道他就是传闻中那位徐家少主,忍不住一直打量他,“你去一下二楼的A1号,那间包厢的贵宾要见你。”

徐以年的心跳漏了一拍:“谁要见我?”

能在二楼的包厢坐着,身份非富即贵。可他相熟的人都没参加拍卖会。

“你已经猜到了吧,他在妖族的地位不一般,我们拒绝不了。”女除妖师于心不忍,低声叮嘱,“要是出意外你就叫人,走廊里都有除妖师巡逻,再怎么说现在也是大白天,就算是他也不能在这里乱来。”

徐以年稍作犹豫,点了点头。

“等下,”一直没吭声的宸燃忽然问,“就算他喊救命,你们巡逻的真敢闯进去?”

女除妖师尴尬地笑了笑。

“别去了。”宸燃说完,又面朝女除妖师,“你就说找不着人,要是有什么事情,麻烦郁槐私下和他联系。”

“这……”女除妖师面露难色。

“不用。”徐以年上前一步,“走吧。”

宸燃啧了声:“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送死的。”

徐以年漫不经心:“今天让你见见世面。”

宸燃觉得自己好心真是喂了狗,也冷笑道:“不识好歹,那你去送死吧。”

徐以年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大摇大摆跟上了女除妖师,后者生怕他反悔,踩着高跟鞋蹬蹬蹬步入拍卖大厅。

正中央的展台垂下猩红的丝绒幕布,高大的纯白石柱耸立在展台两侧,台下坐满了来宾。两名男侍推着一副浮世绘上前,身姿妖娆的女主持笑意盈盈介绍:“接下来这件拍卖品名为《灯下雀》。画家描绘了古代贵族女子生产之时,藏匿在房梁上的妖雀虎视眈眈、妄图伺机吞食婴儿的景象……”

徐以年无心留意台上价值千金的画卷,他并不如表现出来得那么镇定,事实上他心乱如麻,整个人都在恍惚。

郁槐找他干什么?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郁槐没什么多余的举动,现在是打算私下和他算账了?

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郁槐的修养还是很好,这种情况也不忘给他留些面子。一想到这个,徐以年心里泛起些许苦涩,无奈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算账就算账吧……

大不了,他让郁槐打一顿出气。

想是这么想,当带路的女除妖师离开后,徐以年一个人在包厢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

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包厢门。

“请进。”说话的并不是郁槐,而是一道陌生女声。

徐以年推门而入。

出乎意料,迎面而来的是那位貌美的女伴,她没有坐在郁槐对面的座位上,而是恭恭敬敬地站着。

“您好,徐少主。”南栀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

包厢内放置了无火香薰,浅淡的檀香味扩散开来。这里的空间比徐以年想象中还要大,摆放瓷茶具的长桌两侧各有一张扶手椅,空椅子上堆了个一看就非常柔软舒适的靠垫。

南栀在他进来后带上门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他和郁槐。

二楼的包厢皆有挂帘垂下,不妨碍贵宾们观看一楼的拍卖,楼下却没法看清楚包厢内的情景。郁槐目不斜视坐在窗边,从头到尾不曾回头,徐以年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向他的侧脸。

妖族的瞳色发色一向花花绿绿,郁槐的发色却是少见的深黑,但那双眼睛明显不属于人类。

暗紫色的,像是罕见的宝石。

这种令人过目难忘的颜色愈发衬得他眉眼深刻,徐以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句玩笑似的妖界第一脸,客观而言,郁槐的样貌的确担得起这声调侃。

和五年前相比,他好像更高了一些。

气质也变了。五年前,郁槐才从枫桥学院毕业不久,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学生气。如今就算他闲闲地坐着,都会给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徐以年一边偷偷观察,一边等待他开口。

等了半天,郁槐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徐以年等得越来越不自在,心一横,硬着头皮主动问:“你找我什么事?”

郁槐终于回了头。

满室灯光撞进那双妖异的眼睛里。徐以年的呼吸滞了一瞬,也就是在这个空隙,他听见了楼下女主持讲解的声音。

“……这件拍卖品产自沧州,都说‘沧州以南,水上生火’。在当地有一种妖怪擅长纵火,它们死后血肉会自行燃尽,只余下骸骨。它的骸骨是绝佳的燃料,点燃以后,即使在水里也能永不熄灭。”女主持后方的屏幕映出了拍卖品的模样,“这是一节水上火的肋骨,它被封存在这只注满水的琉璃球中已经有二十年了,可以看见,它依旧在水中燃烧。”

徐以年的表情出现了一刹空白。

“沧州以南,水上生火。”讲台上的老师引用了一句俗语。他的讲解深入浅出,配上教学视频里流光溢彩的珍宝,学生们的兴趣不知不觉被勾了起来。

徐以年正看得目不转睛,忽然有人凑近他耳畔:“喜欢这个?”

徐以年一下扭过头。

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离后门很近,郁槐不知何时摸到了他旁边,正轻手轻脚拉开椅子坐下。

徐以年惊喜地压低声音:“你不是正在出任务吗?”

“提前结束了,刚好来陪你上课。”郁槐又问了一遍,“喜欢水上火?”

徐以年嗯了一声。

因为郁槐的出现,他心情很好,眼里都带着明亮的笑意。

郁槐看得心痒,在心里算了算这次任务所得的报酬,揉了把他的头:“过段时间给你买。”

但这句承诺最终没能实现。

没过多久,郁母惨死、鬼族灭亡,唯一活下来的郁槐大开杀戒,被除妖局通缉后逃进无人敢踏入的妖族埋骨场,人类与妖族的关系也一度降至冰点。

正如妖怪们所言,变故发生后,他不顾婚约与郁槐分手、在对方最困难的时候抽身而去……无论如何,是他对不起郁槐。

徐以年听着水上火越来越高的报价,说不清楚心里是何滋味。

他努力压下情绪,嗓音却有些哑:“你找我……到底有事没事?”

“当初欠你的东西,今天补给你。”相比强装镇定的徐以年,郁槐的语气称得上平静。他说话时按下了桌面上的加价铃。

徐以年被他刺了一下,心里一疼。

女主持停顿片刻,高声报价:“A1包厢,三百万!”

水上火的价格本来在几十万左右徘徊,这下直接抬了一倍多,台下不禁传来哗然声。

徐以年提醒:“这个价格已经虚高了,成色再好的水上火也只要一百多万。”

尽管郁槐一直冷冷淡淡的,徐以年还是忍不住跟他搭话,心里也准备好了听见更刺人的话语。

然而,郁槐扯了扯唇角,语气堪称阴阳怪气:“让你给钱了吗?你操什么心。”

?好像哪里不太对。

徐以年猝不及防听见这声嘲讽,呆了呆,情不自禁朝郁槐看去。

郁槐同他四目相对,眉梢微抬,徐以年有了不妙的预感。下一刻,郁槐的视线移到他腿上:“进到包厢都不忘站岗,你还真喜欢当保安。”

“……”

徐以年被狠狠噎了一下。想起自己几分钟前居然觉得郁槐修养依旧很好……

他修养好个屁。

外界都说郁槐性情大变,徐以年来之前也做好了准备,但他没想到是这么个嘴上不留德的变法。

念及对方经历过的那些事,徐以年忍了忍,默不作声拉开扶手椅坐了下来。

他们说话的同时,大厅内的女主持敲下了拍卖锤。没过多久,包厢外有人敲了敲门。

“您好,您刚刚拍下的水上火,按您的要求直接送过来了。”一名男侍抱着一只深色檀木匣,鞠躬进到了包厢内。

郁槐以目示意徐以年:“放他那边。”

见男侍放下东西快步离开,徐以年连忙拒绝:“我不要。”

郁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目露嘲讽:“怎么,我给你的就不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徐以年张了张口,“一来就送这么一份大礼,不合适吧。”

“你把欠我的还回来就合适了。”

来了。

徐以年心一沉,心说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水上火,兜兜转转绕了一圈,郁槐终于要和他算账了。

三百万就想买他一条命……也不是不行。

“好。”他狠下心,义无反顾,“你要杀要剐随便吧。”

“随便?”郁槐意味不明地重复。

“我不还手。”徐以年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我也不还口。”

郁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是谁跟你说……”

不等他说完话,敲门声从外面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宸燃的声音:“您好,请问徐以年在里面吗?抱歉打扰了,我们组临时出了一些状况,需要他下楼帮忙。”

徐以年下意识朝郁槐看去,后者脸上微薄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又变回了先前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今天算了,你走吧。”

居然就这么算了?

徐以年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作。门外宸燃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郁槐却已经收回了视线,像是没兴趣再分出精力应付他。

死刑突然变成了死缓,徐以年心情复杂地起了身。

“东西带上。”郁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徐以年一顿,默不作声捞过价值千金的水上火。

“记住你的承诺。”

“放心,”徐以年没有回头,“我不会抵赖的。”

包厢门从内拉开。一照面徐以年居然没有缺胳膊少腿,宸燃愣了愣。但他反应很快,演戏演全套:“楼下有人闹事,人手不够,你跟我下去帮忙。”

说实话,对于要不要上来捞人,宸燃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思来想去,他虽然不喜欢徐以年小混混一样的行事风格,却也不想看这人死在楼上,并且这是任务期间,组长还是他。

传出去太丢他脸了。

徐以年完全没察觉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皱了皱眉:“这都要找我?你解决不了吗。”

“……”宸燃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骂道,“白痴。”

说完转身要走,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郁槐在打量他。

宸燃见过那么多妖怪,在任务中途亲手杀死的也有不少,没有一个给他这样窒息般的压迫感。更恐怖的是,他从郁槐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意识到这个,宸燃的脊背一下蹿上了冷汗。

徐以年浑然不觉,在这时飞快蹲下,动作轻巧又迅速地将水上火放在门边。

“我不抵赖,但这玩意儿我是不会要的——”他说完抓住宸燃,扯了对方一把就往楼下跑。

宸燃被他抓着手腕,只觉得郁槐的视线似乎更冷了。他鬼使神差扭过脸,想看一看郁槐现在究竟什么表情。

刚回头,宸燃心里一悚,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炸了起来。

独自留在房间的妖族直勾勾注视着这边。因为角度,郁槐半张脸模糊在阴影里,无端令人觉得压抑到了极致。

郁槐的目光黏在徐以年身上,专注得几乎怪异,像是要将他囚于方寸之间,再也不能擅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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