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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屋暗灯 麦香鸡呢 3437 2024-02-10 14:14:53

韩卓看了宋星阑许久,方才开口问:“是你弟弟?”

“是。”宋谨哑着嗓子说。

三年前的那个生日,如今想起来确实太糟糕,宋谨和韩卓被宋星阑目睹了快要接上吻的场景,宋谨对韩卓说宋星阑是他弟弟。

再后来,唐闵亲眼看见宋谨和宋星阑接吻,宋谨告诉唐闵,宋星阑只是自己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他为什么……”

“别问。”宋谨轻声打断他,“韩卓,我现在下车,你什么都别问,掉头开回去就好,可以吗?”

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几乎无法形容,韩卓觉得那好像是什么破碎的前兆。

“算我求你,别管,那是我跟我弟弟之间的事。”宋谨慢慢解了安全带,拿起装了书的纸袋,他的动作看起来井然有序,但每一根手指都在发颤,他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宋谨……”

宋谨站在车外,朝韩卓笑了一下:“真的没事,他是我弟弟,就是不懂事了点,你回去吧。”

他的那抹笑容过于苍白,苍白到有些绝望,韩卓没有开动车子,而是看着宋谨朝那辆车走过去,然后打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时至今日,如果宋谨还意识不到如何才能让宋星阑正常一些,那他是真的太过无脑了。

服软,顺从。

他弟弟对待强硬的方式就是更强硬,只有屈从,自己才能在他面前找到一线生机。

所以宋谨永远无法做那个躲在韩卓车上畏缩不前的人,他只能开门下车,以求避免更大的悲剧。

宋谨上车后,宋星阑并没有再看韩卓一眼,只是转身坐回驾驶座,接着车子转了个弯,重新向前开去。

韩卓在路中央停留了许久,才启动车子,往前找出口掉头。

他开了没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宋谨,宋谨接得也很快。

“没事吧?”

“没事。”宋谨说,“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你开车小心。”

“那就好,跟你弟弟说一声,以后别这么开车了,太危险。”

窗外的风景是静止的,车子早已停在路边,宋谨坐在后座,看着驾驶座上沉默的宋星阑,说:“好,那我先挂了。”

“嗯,拜拜。”

电话挂断,唯一的人声也消失,整个世界只剩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声音。

宋星阑突然开门下车,拉开后座的门,宋谨靠在另一头的车门旁,低着头,侧脸看起来阴郁不能明辨。

“做了吗。”宋星阑站在车外,干脆又直白地低声问他。

两人在酒店待了两个多小时,接着又一起出门上车回家,这么说来,宋谨也觉得自己看起来确实很像是跟韩卓在酒店里发生了什么

“做了又怎么样呢。”

车里没开灯,光线极暗,可宋谨的眼神似乎还要再暗淡上几分,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惊慌害怕的表情,有的只是涣散到趋于平静的漠然,他问:“要是我跟他做了,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骂我吗?”宋谨兀自笑了一下,“骂我不要脸,骂我贱?”

“还是……”他慢慢抬眼看着宋星阑,问,“再强暴我几次,不分场合的?”

好像到这一刻,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一切都可以抛弃,宋谨什么都不想要了,他不愿意再苦撑了,也不愿意骗自己再活下去了,就这样吧,太累了。

宋星阑站在车外,没说一句话,可他的身上明显有什么在收拢,那些阴沉的冷漠、压迫性的寒意,在看到宋谨异于寻常的神态时,无数情绪都退潮,全都被替换成缄默。

“你会那么做吗?”宋谨轻声问他,“就像三年多前那样,再毁我一次。”

没等到宋星阑的回答,宋谨继续说:“我记得你失忆的时候,问我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我的手腕上有三条疤,两条是因为你给我戴的手铐,还有一条,是因为第一次被你强暴后,我觉得自己活不成了,想割腕,可惜最后怕死,又怕痛,就没能割得再深一点。”

宋星阑的身体僵直,雨水滑过他的侧脸,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地上。

“要是那时候狠心一点就好了……”宋谨说着,又自顾自地轻轻摇了摇头,“不对,应该再早一点的,在回到宋家之前,我就应该死了的,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哥。”宋星阑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然而人却只能僵硬着无法动弹。

宋谨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每 句话都好像在自言自语,似乎旁边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有人能听到,哪怕那个人是宋星阑,他也无所谓了。

“你知道吗,你出国之后,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宋谨顿了顿,“可是没过五分钟我就出来了。”

就在那么片刻间,泪水从宋谨的眼尾落下,好像多一秒都盛不住了,他看着宋星阑,哽咽着说:“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开口告诉医生,我被我的亲弟弟强暴了,就因为这个理由,我连看医生都不敢……”

“吃药没有用……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这件事这么一直压着我,我好不起来……我没得病,我就是过不去那道坎……”

“你知道这几年我都在做什么梦吗?我总是梦见我被你按在床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我转过头,看见妈妈就站在旁边……”

“我想让妈妈救救我,可是我说不出口……等我醒过来,发现妈妈已经去世了,根本没人能救我……”

“我真想问问你,宋星阑……”宋谨哭着说,“你如果真的讨厌我,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我不会怪你的,可你偏偏要让我生不如死,你就那么恨我吗……”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啊……”宋谨弓着腰,头抵住前座的椅背,手指深深地陷进自己的头发里,他嘶哑着近乎崩溃地质问道,“离开家的时候我才七岁,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我在妈妈的怨气里活了那么多年,回家以后,我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宋向平对我怎么样我真的无所谓……我真的很想很想当好你的哥哥,想弥补你,想对你好……”

“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用那种方式对我……”宋谨大口地喘着气,一手摁住自己绞痛的心口,断断续续地哭着,“我要死了……宋星阑……你把我毁了之后又失忆,缠着我不放……等我像个傻子一样动了感情,你又恢复了……你别折磨我了……”

原来倾诉也是这样一件痛苦不堪的事,因为对面站着的是罪恶的根源,是始作俑者。

雨点渐渐变小,宋星阑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像是能重新活动了,他缓缓俯身进了后座,伸手去拉宋谨的手臂。

“别碰我!”宋谨甩开手,后背紧贴着车窗,他的脸上满是泪水,整个人碎得彻底,他活到现在,根本已经不需要任何导火索来刺激,他就像一个满是裂缝的玻璃杯,哪怕只是轻轻一放,都有可能让他四分五裂彻底崩盘。他痛楚地颤动着唇,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再吐出一句话来,“宋星阑……你就……就放过我吧,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没……没办法了……”

“对不起。”宋星阑在昏暗中看着他,声音传到宋谨的耳朵里时,好像很遥远,可字字清晰,他说,“哥,对不起。”

宋谨仰头半阖着眼睛,泪仍然流不止。

他从没想过宋星阑会说对不起,他一直觉得宋星阑应该给自己道歉,也一直觉得宋星阑不可能会道歉,可当这一句对不起真的响在耳边,宋谨才发觉,这三个字比废纸还不值钱。

他背负着噩梦苦撑了这么些年,如果因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平复、就能揭过,那他才是真的贱。

“别跟我道歉……我不想听……”宋谨死死地缩在角落里,呼吸都哆嗦,他抽泣着说, “你就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这样就行了……好吗……”

宋星阑不回答,伸手将宋谨揽过去抱在怀里。

宋谨疯了似的挣扎推搡,喉咙里发出极度痛苦压抑的声音,好像是哭,又好像是被捂住嘴巴时隐忍的呜咽。他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情绪已经冲破到顶点,再下去就只能是死亡,像气球爆炸,他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砰的一声,然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宋星阑只是把他越抱越紧,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的怕他真的消散在面前。他的脸贴着宋谨的侧颈,脸上的雨水冰凉,沾在宋谨的皮肤上,但呼吸又是热的,不断地传入颈间。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哥,我错了,对不起。”

宋谨像一条濒死的鱼,张着嘴想要寻找水源,他的下巴搭在宋星阑的肩上,胸腔狠狠地抽动了几下,才战栗着喘出一口气,伴随而来的是低哑的哭声,每个字都是咬碎了吐出来的:

“我不想听啊……”

下了整整半日的寒雨停歇,只偶尔有几滴雨水从树梢枝头坠下,吧嗒落在车窗上。宋谨抽噎着张嘴喘息,这一场压抑多年的爆发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身体、心理、情绪、神经,每一处都奄奄一息地叹着疲惫,意识和血肉被抽空,像具空洞的躯壳,累得只剩呼吸的本能。

宋谨觉得自己好像在飘,马上就能飘到一个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在下沉,一直往下,没有尽头,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慢慢闭上眼,虚脱地松开了紧攥着宋星阑外套的手,紧绷的身体瘫软下去,只剩轻微的抽搐。

宋星阑一直抱着他,直到宋谨脱力地懈了劲,陷入枯竭的昏睡,他才慢慢抬起头,在路灯照进来的残光里凝视着宋谨湿润的眉眼,然后轻轻抵上他的额头。

被雨水淋过,宋星阑的额头是凉的,宋谨因为情绪起伏,皮肤有滚烫的温度,宋星阑与他相贴着,好像是在汲取一点暖意,他的哥哥已经破碎不堪,可怎么还是这样让人眷念,半点也不想松开。

宋星阑的手指在宋谨柔软的头发里摩挲了一下,用微不可闻的气音说:“哥,我们回家。”

他松开手,轻缓地将宋谨放倒在后座,宋谨带着鼻音梦呓了一声,自动蜷缩成一团,宋星阑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拿指背把宋谨脸上的泪蹭干,然后下了车,回到驾驶座。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院门外,宋星阑去了后座,从宋谨的外套口袋里拿了钥匙,把他从车上抱下来。宋谨睡得很熟,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也许是他放弃了,一直到宋星阑抱着他进了房间,宋谨都没有睁开眼。

宋星阑帮他脱了鞋,在伸手去拉外套拉链时,宋谨忽然抬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微微皱着眉,睫毛因为沾了泪,粘黏在一起,漆黑而长的一簇簇,鼻尖泛红,看起来很抗拒。

“我不动你。”宋星阑轻轻掰开他的双手,说,“把外套脱了。”

宋谨仿佛也实在没什么力气,手耷拉下去,头往另一侧歪了歪,再次陷入熟睡。

宋星阑替他脱掉外套,盖上被子,然后去洗手间拿了热毛巾,给宋谨擦脸。

宋谨偶尔颤动一下睫毛,皱皱眉,透白的皮肤被热毛巾染上一些红,到最后他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不愿意再被碰脸了。

宋星阑把毛巾挂回去,然后回到房间,帮宋谨捻了捻被子,葡萄柚一直站在他身边,不声不响的,只是抬头看着他。

房间里很安静,可即使这么安静,宋谨的呼吸声也几乎难以听闻,总让人怀疑他的存在与否,他仿佛比风比烟还要缥缈了。

宋星阑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弯腰将葡萄柚抱起来,葡萄柚喵了一声,有点紧张地瞪大眼,看着宋星阑的脸。

“他睡了。”宋星阑看着床上的宋谨,低声说,“我们出去,别吵他。”

他抱着葡萄柚往外走,关了灯,又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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