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戴着黑色口罩,如果他手里的那把匕首不那么明显,宋谨也许只会把他当成普通路人。
刀刃上的亮光几乎要刺进眼里,没时间再犹豫,宋谨转身就跑,可狭窄的巷子好像没有尽头,手上还拎着猫笼,葡萄柚在笼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脚步已逼近身后,冰冷的刀锋仿佛已经抵在后颈,宋谨连头都不敢回。
肩膀被碰了一下,不知是那人的指尖还是刀尖,宋谨在惊惶与激烈的心跳中生不出任何想法,有什么堵在胸口,他只能想到,宋向平的电话果然只是为了确认他的态度,当他发现自己这个看起来还算听话的儿子原来也没有一丝情分可言,所以直接让人动手了,真杀了他也许不至于,但宋谨也大致能预料后果。
很难说荒谬和惊恐到底哪种情绪在心里占得更多,求生的本能上涌,宋谨的脑海里最后出现的是宋星阑,这个名字定格下来的时候,他狠狠地咳嗽了一声,像是突然能说话了,艰涩地开口:“救……”
一句“救命”还没有完整出口,前方的巷口突然出现一个人,摇晃的视线里只能勉强勾勒出他的身形,可一瞬间好像有只手托住了心脏,宋谨喘着气张了张嘴:“宋……”
宋星阑几乎是几步迈到宋谨面前,握着他的肩将他挡在身后,又抬手接过对面直刺而来的刀刃,一个压肘反手将那人按在了地上。
细微的尘埃浮动,宋星阑穿得很简单,黑色的卫衣和黑色的鸭舌帽,应该是刚下飞机,他曲起膝盖抵在那人的背上,抬头朝另一个巷口跑来的人低声道:“你他妈是废物?!”
他的语气不强烈,但声音低狠,听着胁迫性更甚,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对不起,是我疏忽。”对方冲过来接手宋星阑按住地上的人,说,“原本在进来的那个巷口守着的,但没想到宋先生……”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宋谨一眼,说:“没想到宋先生换了一个巷子走。”
宋星阑拽 着那人的头发将他抬起头来,宋谨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低着嗓子问:“宋向平都自身难保了,手还伸得这么长?”
那人死咬着牙没说话,宋星阑站起身,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问:“他要你对宋谨做什么?”
车流声被隔绝在巷子外,周围一片寂静,宋谨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和几丝痛苦的呻吟,对方仍然不开口,宋谨挪了挪脚,说:“星阑……”
宋星阑转过头,帽檐刻画下阴影,将他的脸切割成半明半暗的颜色,那道下颚线尤其分明,他冷冷地说:“别告诉我你现在要替他求情。”
宋星阑这副样子很熟悉,仍然是那个心狠起来不讲半点道理的人,宋谨咽了一下喉咙,说:“不是,你的手……”
他刚刚挡刀的时候手掌似乎被划伤了,现在正有鲜红的血顺着手指往下滴。
宋星阑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转回头,说:“带走,把宋向平的下落问出来。”
“好。”
“要是不肯说。”宋星阑将带血的匕首扔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他说,“查底细,让他尝尝家人被追杀是什么滋味。”
“明白。”
然后宋星阑回身,拽住宋谨的手腕,带他往外走。
“我带你去医院。”宋谨发动车子,声音有些颤抖。
“不用。”宋星阑摘了帽子靠在副驾驶,皱着眉闭上眼,“去你家。”
他身上的冷意和怒意还没有褪下去,让人有些胆寒,可宋谨只是飞快地抽了几张纸巾按住他的伤口,说:“不行,去医院。”
“哥。”宋星阑反握住宋谨的手,说,“去你家。”
“先去医院。”纸巾迅速被血浸透,宋谨咬牙坚持道,“听话,星阑。”
宋星阑睁开眼,目光转向宋谨,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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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宋谨开车带着宋星阑回了家,去医院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宋星阑手上的刀口不浅,差点伤及筋脉,医生嘱咐不能碰水,按时回医院换药。
车里很安静,宋谨在经历了一场惊魂追逃之后,突然有很多话想要问出口。
“宋向平给我打电话了。”宋谨开着车说,“还是那些跟袁雅说过的话,骂我们是白眼狼。”
宋星阑闭着眼没说话,宋谨沉默了一会儿,问:“小的时候,他打你……疼吗?”
这个问题很可笑,那是血淋淋的家暴,如果不疼,宋星阑不至于成长得那样扭曲,更不至于与自己的父亲执刀相向,可要是真的谈及此事,似乎除了这样问,也想不到更好的表述。
“忘了。”宋星阑回答。
怎么可能会忘,只是不想再提而已。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的,但是没有打通。”宋谨说。
“另一个手机在飞机上关机了,后来没开。”宋星阑说,“之后在国内,那个号码应该不用了。”
“刚刚另一个人是谁。”宋谨抿了抿嘴,问,“你一直让他跟踪我吗?”
“是。”宋星阑并不撒谎,“从袁雅说宋向平给她打电话开始,我就安排了人监视你们。”
“下飞机的时候看到他给我发的消息,说你在宠物医院,我就过来了,结果路口封了,只能从小巷进,刚好碰到。”宋星阑皱了一下眉,“跟了这么久,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应该也没想到我会换个巷子出去。”宋谨说,“你别……”
“收了钱就要把事办好。”宋星阑低声说,“如果我今天来晚了,那把刀就捅在你身上了。”
他的语气有些讥讽:“宋向平以前的手下都被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估计也山穷水尽了,只能派这种货色出来最后赌一把。”
宋谨的脑子很乱,后怕居多,可现在和宋星阑一起坐在车里,又有些异样的心安,他的弟弟不久前把他从一场荒诞惊心的险情里拽了出来,虽然短短只过去两个多小时,宋谨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宋星阑。”宋谨看着前路,问,“去年你出车祸那晚,你买了蛋糕,是来找我的吗。”
“是。”车里静了一秒,宋星阑回答。
“找我做什么。”
“你一定要知道么。”宋星阑转过头,看着他问道。
宋谨微微紧握方向盘,沉默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算了。”
接着,宋谨犹豫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的车祸,会不会……”
“很难说。”宋星阑回答,“我清醒过来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后了,没过两天被公司高层们催着回了多伦多,后来我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懒得去证实了。”
他侧目看向窗外,说:“反正我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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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区,宋谨绕到房子后面的车库,发现赵海已经在后门那儿等着了。
“没事吧?”赵海见宋星阑下了车就上前来,握着他的手腕细看那只缠满纱布的手,问,“伤口深不深?”
“没事。”宋星阑说,“把行李拿进去吧。”
“好。”赵海回身打开后备箱,搬了个行李箱下来,一边说,“没见过这么狠心不讲理的爹,自己的儿子也下手!”
“你最近也小心点,有什么不对劲就跟我说。”
“好好,快进去吧,赶紧休息一下,我看你这样子,飞机上又没睡好。”赵海拉着行李箱,然后转头问宋谨,“小谨,没事吧?自己能停车吗?”
一直没说话的宋谨站在车边点点头:“能。”
但是……他看着轻车熟路往里走的两人,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宋星阑理所当然地就拿着行李来这里住了?
sxl:住进来了,简简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