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顾惜欢射中了一只雁,眼看就要射下来。但拉弓时力度太小,箭矢碰到了雁的身体,弹了回来。他整个人气成个胖球,一把把弓扔地上,叫嚷着,“我要换把弓!这弓不适合我!”
徐禾站在他不远处,翻个白眼。
什么弓适合你?就你那样,也只有小孩子玩的弹弓适合了。
他伸臂拉弓,放箭。
咻——
箭矢直飞。
但这一回,徐禾和顾惜欢一样,因为力气不够,箭矢堪堪擦着大雁皮毛而过。
没有射中。
力气不够?
徐禾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箭矢划破空气的凌冽声自远处传来。
徐禾侧过头,是步惊澜射出的箭,疾如行风,一瞬之间,刺穿雁的喉咙。
大雁哀鸣一声,落到了地上。
而射箭人的表情,冷淡而乏味。
啪啪。
“好!’教习射箭的师傅缓步走来,鼓掌,目光赞叹看着步惊澜:“很好。”
步惊澜脸上厌气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徐禾的错觉,换成一种羞涩的笑,内敛温柔,“老师过誉了。”
又有实力又温驯,教习师傅越发欣赏步惊澜了,把他的动作作为标准跟众人又说了一遍。
下课之前,交代了一些事。
徐禾全程都没有在听,隐隐约约只捕捉到最后一点信息,五日后,国书院众人,会在皇宫的林子里,举办一次狩猎,算是一次小考。
不过这个他不是很关心,他脑子里转来转去的一个词……张力。
回去之后,他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用系统给予的金手指,在大脑里查阅了很多资料。
他的想法是借用弹力,做出一个张力极大,射程极远,伤害力极强的暗器。
徐禾拿起一根自己自制的炭笔,借鉴古代的那些有名的暗器,诸如“血滴子”、“袖箭”、“吹箭筒”之类,在纸上边擦边画,断断续续,画出了一个正方形的机关简图。
他垂下眼,就在画的下面,演算数据。
他列满了一张纸,先算出了将木块容量用至最大时能聚集的弹簧长度,然后估略了摩擦力等数据,得出最后能达到的张力。
答案算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愣。
四百倍??
而射程,大概有五百米。
卧槽,徐禾撑着下巴,拿笔点了点:“要是在针上再淬点毒,那简直就是杀人的利器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雾蒙蒙的,已经是第二日的拂晓时分了。一晚上没睡,但徐禾非常兴奋。他衣服都不用换了,大清早出门,去找了很多光滑的木块,揣在怀里,拿个小刀,慢慢雕琢打磨,把小零件一个个弄好。
中间传力的部分,他要用到铁,为此,下课后,他屁颠屁颠找到了监丞,求着嚷着,要他派人从皇城外铁匠那里给他寻些铁片来。
本来监丞死都不同意的,叫他小孩子别乱整些有的没的。徐禾迫不得已,用出了他这个年龄独有的权利,撒娇耍赖死不要脸,把监丞说服。
监丞黑着脸:“……好了,我答应了。”
徐禾笑得嘴巴合不拢:“谢谢谢谢。”
他回去的路上就拿着他的草图认真钻研,看哪里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过书院的长廊,青藤缠绕,光影幻灭。
他举起手里的图,对着太阳,眯眼,啧啧道:“我真是个天才。”
对于薛成钰而言,徐禾这两天乖巧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乖巧是乖巧,人还是傻乎乎的。抱着一堆木头,拿个小刀,低着头,垂着眼,在那里细细磨着。木屑都飞到了鼻子上,也不察觉。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跟入魔了一样,拿着筷子在桌子上划了划,写了一串又一串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薛成钰执筷的手微顿,清冷的目光中几丝疑惑,但是他还是选择不去打扰。
放下筷子,静静看着。
窗外的光投下阴影,在男孩白皙的侧脸。
睫毛很长,嘴唇红得像染了花汁。
薛成钰漫不经心想,他还是安静的样子比较可爱。
“呼!”
窗外月明星稀,房内油灯如豆。耗时三天三夜,徐禾终于把他的小盒子搞出来了。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他从凳子上跳起来,鞋都没穿,推开门就去找薛成钰了。就是单纯地想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朋友。是的,现在他单方面认为薛成钰是他最铁的哥们了。
“薛成钰,薛成钰——”兴奋地薛哥都不想叫了。
薛成钰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徐禾光着的脚,脚踝很细,皮肤在月光下近透明。
他一愣,忙移开眼,对上少年溢满欢喜的仿若栽了星子的眼。
徐禾举着他的木盒子,极力压住自豪和欣喜,但唇角的笑意还是掩盖不住:“我成功了!”
这种笑容实在是太过于有感染力。喜悦铺天盖地,浮动在每一寸空气。
薛成钰顿了顿,开口:“嗯。”恭喜。
徐禾现在整个人得意洋洋就差没把“老子是个天才”刻脑门上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薛成钰。
薛成钰心思通透至极,从善如流:“你做了个什么东西。”
尽管他并不是很好奇。
徐禾喜滋滋:“杀人暗算、劫财劫色必用神器!”
“……”
薛成钰久久盯着他,冷淡笑了一下。
徐禾察觉到气压变低,立马识趣得收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扯着薛成钰的袖子,“去去去,咱进屋说,我没穿鞋子就出来,快冻死了。”
进了屋。
徐禾现在差不多都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心情愉悦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再献殷勤地给薛成钰倒了杯水。
薛成钰垂眸,修长的手指拨动茶盖,等着。
徐禾一口茶入肚,清嗓子,把方块盒子摆到了桌面上:“就是这个呀,你别看它看起来就是个方盒子,实际上它很厉害的。你看这里,这个凹槽,只要一按下去,从这边,”他翻了个面,“从这一对面,能射出一根针出来。”
薛成钰眼眸深处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但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情绪波动,不动声色,他淡淡道:“继续说。”
“还说什么呀!”徐禾站起身,光着脚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走到窗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屋檐上的一排鸟。
他眼一亮,朝薛成钰招手。
薛成钰那杯茶一直就没喝,起身,站到徐禾旁边。
徐禾把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给他,“你朝着它们射一针。”
薛成钰目光冷淡看他一眼,手指接过,月光过疏斜花草,白衣少年举起一个木盒子,视线锐利如刀,咔哒声,很小但很清脆。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霎那,墙上一只鸟悄无声息倒地,其余鸟惊起,扑翅飞开。
徐禾兴奋地拍窗户,“厉害吧。”
薛成钰的视力极好,好到他甚至可以看见,银针直接穿过鸟的身体,还向前飞了好远,消失视线尽头。
鸟死在瞬息之间,连血都没溅出。
风吹草动。
没有惊讶也没有夸赞。
“???”傻乐呵的徐禾有点懵,兴奋劲慢慢下来了,徐禾有点疑惑地看着面色冷漠的薛成钰。
……为什么那么严肃啊。?
不会真以为他是用来杀人的吧。
卧槽,别吧。
徐禾一脸黑线,想要解释:“我发明它不是用来杀人的。”
“徐禾。”
薛成钰未待他说完,便转过头来。
他这一叫,徐禾愣住。
薛成钰的眉目疏寒,半低头,眼眸深邃幽远,盯他很久,徐禾以为他会说什么的,但最后薛成钰眸光微敛,只道了一句,“这件事别让太多人知道。”
“……哈???”
薛成钰随后道了一句:“你还太小。”
“……???”
徐禾直至走出薛成钰的房间还一头雾水。
啥玩意啊?
不过薛成钰这些日子里一直照顾他,虽然不理解,但也愿意听他的。
自己偷偷玩也行呀,反正他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弄些其他东西,又不差这一个。
徐禾一走。
薛成钰便坐回了桌前,神情凝重,紧赶着时间,手握毛笔,凭着记忆,在宣纸上模糊画出了一个大概图形。他尝试着往里面填充,思绪电转,试了很多种,心算推演,最后定下一个基本。
如果徐禾看见,准会吓一跳,这已经和他画的原图,无限接近了。
薛成钰目光冷漠看着图纸很久。
然后将它卷起,由着蜡烛慢慢烧尽。
烛光映在他的眼里,少年眸中漆黑,什么情绪都没有。
锋芒毕露太早,并非好事。
当年父亲苦口婆心告诉他的道理,他如今,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