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问题?
孟沉霜看着谢邙, 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以前不说这些,是因为他觉得趋利避害都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多说。
哪里能想到谢邙就是那个剑走偏锋的非常之人, 短短七十年, 搞出了一身伤。
可一旦他说是心痛, 谁又知道谢邙会不会变本加厉在他面前假戏真做地演苦肉计。
更何况……
孟沉霜拉起谢邙的手, 放在雪白胸襟上:“你触到心跳了吗?”
没有。
谢邙望着他。
“因为这里没有心,所以不会有心跳,也不会心痛。”孟沉霜道,“但我知道一剑捅进肉里是什么感觉。”
孟沉霜的手指忽而压在谢邙的伤口上, 谢邙眼角一抽, 孟沉霜也咬住牙:“看着你的伤口, 我也仿佛有伤口在痛,莫使我痛, 可好?”
谢邙抽开孟沉霜的手, 喉中泄出一声痛嘶:“……好。”
下一刻,他猛地翻身, 又把孟沉霜压在床上,一把捂住了对方的眼睛:“那现在别再看了,我不想让你痛。”
“行,行, 我不看了,也不动了,”孟沉霜抱住谢邙, 抓紧他的肩胛骨, “你也不要动了,不然伤口永远愈合不了。不如睡一会儿。”
“现在是白天。”
谢邙的气息喷在他颈侧, 但孟沉霜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得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以前在伏雪庐里昼间便睡去的时间可不少。”
他用手臂箍紧谢邙,不给任何逃跑的机会,谢邙反被自己摆出的姿势束缚住,最多只能转过头,吻一吻孟沉霜的眼角。
漆黑如潭的眼珠里被这苍白面容占满,那柔软的唇就在眼前,露出半点洁白的牙,呼吸着甜蜜的热气。
谢邙意识到,他的确该闭上眼睡去了,他怕接下来可能的出现的剧烈运动让孟沉霜浑身占满自己的鲜血。
孟沉霜不喜欢白衣被弄脏。
藤萝花的光影在空气中拂动,谢邙怀抱着孟沉霜,依依不舍地闭上眼,让自己缓缓沉入深沉如暗夜般的睡眠之中。
孟沉霜被谢邙的手掌盖住眼睛,他原本不打算和谢邙一起睡去,然而身边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他也忍不住随着催眠般的困意陷入昏沉。
直到被大汗淋漓地热醒。
谢邙睡前没有把被子来过来盖上,但他自己就像是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似的紧紧压在孟沉霜身上,没一会儿便让这具本来就难耐炎热的堕魔之躯躁动发汗。
孟沉霜轻轻地把谢邙按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来,确认他还在睡,便蹑手蹑脚地把人从身上挪下去,摊平在床上放好,思索片刻又扯开锦被给他盖上。
随后才走向远离床榻的西北角,推开窗,引入拂过冷瀑溪流后的凉风,吹在身上,总算松快几分。
少顷,他又嫌窗边紫藤萝长得太密,挡住大半风,从柜子里翻出一把花剪,亲手修建这无忧无虑、过于烂漫的紫藤罗花。
夕阳渐渐斜了,日辉变得火红。
燕芦荻睁开了眼。
夜色火光似乎还在他脑海中燃烧,魔念翻滚其中,如鱼得水。
可他轻轻抬起头,偏偏又看见熟悉的雪白床帏,如烟雾般在他眼前飘动,转过眼,燕返居中质朴细腻的装饰同应商的身影一起映入眼帘。
窗外的菖蒲长到半人高,清香淡淡,在霞光中随风摇曳。
火红的光芒拢在应商身上,梦幻得几乎如同浓彩泼墨的画卷。
他的眼窝极深,双眉长睫、满脸胡茬都浓密而杂乱,落拓之中却又因眉骨高耸显出赫然凝郁。
应商就这么坐在床边窗下,穿了件广袖衣袍,是深青色,又或碧蓝色,燕芦荻说不清。
夕日如血夺目,实际上的光芒却黯淡极了,照不出丝帛本色,几近漆黑。
燕芦荻从没见应商穿过广袖的衣衫,又或者换种说法,应商日日打铁,站在灼热的燧火流石前,连上衣都很少穿。
而且,应商坐在燕返居里,竟是在读书。
他没见过应商读书,太茫山里除了刀就是剑,哪来的书。
脑子里的大火和燕返居中的夕阳烧作一团,燎得燕芦荻额头滚烫昏沉,心上一抽一抽地惊悸。
他一定是在做梦。
诸般孽海苦行后,他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回到澹水九章,怎么可能见到应商安宁地坐在他身边?
梦境美好得过了头,一眼就会被看破。
可这样美的一个梦,人一生里又能有几回?
燕芦荻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扑向应商。
应商抬头一看,惊险地接住了差点摔下地的燕芦荻,手里捏着书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身形高大健壮,燕芦荻只到他肩高,根本无从反抗,只能搂紧应商的脖子,以免自己摔下去。
视野一下子拔高,燕芦荻的目光顺势越出小窗,望见远处雾泊之上,伏雪庐下,一道白衣身影正倚着窗棂剪花枝。
夕日如血,藤萝似露,坠落白衣满身,随风融入清苦的菖蒲叶味。
是尊上……
连尊上都来他梦里了。
“醒了?”
耳畔的声音却像把锤子,陡然狠狠在燕芦荻的脑子里一敲。
醒了?
他明明在梦里,梦里的人不会知道这是个梦,怎么会催他醒呢?
应商把燕芦荻放回床榻上,又替他理好散乱的衣襟,一抬头,却猝然撞进一双惊恐悲哀、盛满泪花的圆眼。
燕芦荻皱着发红的鼻头,两人刚一对上目光,泪珠便大颗大颗地滑下来,断线的玉珠般落了应商满手。
“怎么哭了?”应商给他擦眼泪,少年的脸太小,应商的手太大,一个巴掌就全遮完了,应商只能用指节刮过燕芦荻的脸颊,“是不是身上不舒服,伤口疼?”
少年本来只是咬着嘴唇掉眼泪,一听到应商低沉而磁性、如风鸣沙般的嗓音,又被这双澄净关切的琥珀色眼珠深深望着,连喉咙里的哭声也压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应商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承伦,这不是梦不对不对。”
“这当然不是梦。”应商被他扑得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岔开腿把人抱在怀里,抚摸可怜小孩的后脑。
哪想到燕芦荻哭得更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我这回真死了,呜呜呜——”
“怎么又说死了?”
“呜,是不是谢邙杀了我,”燕芦荻根本不答应商茫然的疑问,“但我也捅了他一刀,他有没有死?”
“谢邙没有杀你,你没有死,他也没有死,你们都还活着。”应商试图安慰,也试图把话讲清楚,“你看,这地方很安静,很漂亮,不是什么火海地狱、炼狱油锅,我也不是判官爷、鬼夜叉。”
“可这里不是梦,就只能是我死后的幻影。”
“芦荻,你没有死过,怎会知道死后是什么样的?没有亡魂能从幽冥九泉返回人间,告诉活人那下面到底的风景,别再胡思乱想。”
“但我都看见已死之人了。”燕芦荻巴巴落泪。
“什么?”泪水滚烫地落在应商胸前,“我就在你身边,我没有死,便不会让你死。”
“我不信,你骗过我,如果我没做点什么,你还会把我继续骗下去。”
“那是因为——”应商的话刚说到一般,就被燕芦荻猛烈的亲吻堵在喉中。
燕芦荻几乎是压在应商的嘴唇上,毫无章法,手上片刻不停地就要去解应商的衣服,应商把他的手挡开,他就扯自己的衣裳,猛地把应商往后一按。
砰一声巨响,应商的后背直接砸烂了挡在身后的木椅,他不得不强行握住燕芦荻的双肩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芦荻,冷静点,你现在浑身是伤。”
燕芦荻不跟他犟嘴,留着嘴直接往下面俯身,应商一惊,实在承受不住,直接把人提起来扔回床上。
燕芦荻紧抓着不放的手直接从他的外袍上撕出一串布条,又用腿夹紧了应商的膝弯,稍微一拉就把人带了下来。
应商忍无可忍,扯开外袍一脱,露出肌肉遒劲的上半身,长臂拽断布条,抓过燕芦荻的手腕把布条缠上去,另一头直接往床栏上连,要把这个小疯子赶紧控制住。
燕芦荻被他捏狠了,满脸泪痕,呜咽着疯狂挣扎。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忽有一道猛烈清光穿透小窗,直指床榻上两人。
应商瞳孔一缩,抬手想要荡开攻击,却被剑气震开,只能听铮然一声巨响,清亮长剑刺入床栏,赫然斩断他刚绕上去的布条,剑身颤抖着发出清吟。
重获自由的燕芦荻逃窜开应商的钳制,手臂又要往他身上绕,却被一道冷呵吼得僵在远处。
“应商!!”孟沉霜一脚踹开燕返居大门,怒火满面地闯进来,“这七十年来,你就是把燕芦荻收留到床上去了,是吗?!”
“不是,我没有……”应商百口莫辩,孟沉霜已经几步上前来,抽出床头的鹿鸣剑,直指应商,银光如电闪烁,燕芦荻也不敢动了,呆呆地看着孟沉霜。
“哦?没有?那刚才他的意思是说,你是把他哄骗到床上来了?”孟沉霜看燕芦荻这愣头愣脑、哭得不行的可怜样,目光半点不留情地刺向应商。
“我应某人虽然孤家寡人一个,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
“燕芦荻在剑阁时,可一直守持好了元阳,现在却早已失了童子之身。”孟沉霜扯了扯嘴角,冷冷直截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应道友倒是说说,是哪一位仙子仙君同我家燕芦荻喜结连理,合该叫他们成一门好亲事。”
“你家?”
不等应商说些什么,一直呆愣着的少年忽然轻轻出声,他望着孟沉霜的堕魔青瞳,目光颤抖着:
“魔君陛下——你是魔,我是人,我不是你的家奴。”
“魔君?”应商眉头一紧,肃目狐疑,望向孟沉霜,他怀里的人开始颤抖,他却迟迟没有行动。
眼前发生的一切使燕芦荻满脸怔然:“魔君陛下,你怎么会出现在尊上的澹水九章,你还用他的剑,穿他的衣裳,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提高,到最后几乎变成怒吼。
偏偏这一刻,日光收去全部光辉,夜色笼罩四野,阴沉之气随之浮出,燕芦荻脑海中无法止息的火焰涌入黑暗。
孟沉霜的浅笑和魔君燃犀的冷眼在火焰中反复重合,燕芦荻向着他爬去,念叨着两个名字。
他想要分清楚现实和虚幻,可是繁杂生长的心魔成为魔念最热烈的燃料,把他的思绪烧断成灰。
“尊上,尊上……魔君……”他的手指碰到了孟沉霜的袍角,忽然之间,一记掌刀落下,燕芦荻被孟沉霜打晕过去。
孟沉霜把瘫倒在他脚边的燕芦荻从地上捞起来,面色极其难看地将应商从床上赶走:“还坐着干什么,起开。”
应商在沉默中看着孟沉霜把燕芦荻放在床榻上,先查看了他的身体情况,再给他重新穿好衣服,拉上被子,一切动作熟练得仿佛曾做过千百万次。
可魔君燃犀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
燕芦荻至多算是他手下大将,哪里轮得到魔君陛下亲手给他掖被角。
而所谓燕芦荻在剑阁时还是童子之身……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更令人匪夷所思。
出世不过半年的魔君哪里能知道七十年以前的这般秘事。
甚至纵欲放荡的堕魔恐怕根本不会在乎有无元阳这档子小事。
还有传说魔君燃犀和孟浮萍剑主有着完全相同的一张脸。
加上眼前人和谢邙的种种亲密,应商不得不再次怀疑他的真实身份,至少追问,眼前这幅躯体中,有着谁的魂魄与记忆。
“魔、李……你到底是谁?”
孟沉霜余光瞥着他,声音淡漠至极:“应道友也听见了,我现在的确名作燃犀。”
“……”应商无法从孟沉霜冷硬的神情中找出任何突破口,于是换了个问法,“好,魔君燃犀,你觉得燕芦荻该杀了谢邙为浮萍剑主复仇吗?”
孟沉霜抬起了眼帘。
“他不该为了复仇而活。”
“如果能劝解一句,他或许能放下。”
“没有人劝得动。”孟沉霜道,“世人皆以为无涯仙尊手刃道侣浮萍剑主,但其实除了他们二人外,没人知道浮萍那一剑究竟出自谁手。浮萍剑主死于自戕而非他杀,这番说辞,由任何人来告诉燕芦荻,他都不会相信。”
“现在若是浮萍剑主本人来说呢?”
孟沉霜注视着黑暗中的应商:“浮萍剑主死了。”
“真的不能告诉他?”应商反问。
“燕芦荻的心魔,不只有浮萍剑主之死。”
一道声音忽然闯入燕返居。
伴着幽微的烛火,谢邙的身影显露于春夜之中。
孟沉霜一下子皱起眉:“伤没好,又到处乱跑?”
“醒了,就来找你。”谢邙走到孟沉霜身边,“应道友,你留燕芦荻在身边,赠他玉猩刀,教他应家凌雪枝刀法,又有几分是因为与他同病相怜呢?”
“同病相怜?”应商低低冷嘲一声,不知是冲着自己,还是对着谢邙,“敢问在座诸位,有谁是家门健在、父母双全的?”
从来没有过父母亲族的孟沉霜:“……”
父母早早亡故,一脉单传的谢邙:“…………”
应商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他那一声吼,叫整个燕返居都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寂静。
就连咄咄相逼的剑拔弩张都被埋进了尴尬挖出的土坑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屋外流水潺潺,凉气浸润肺腑。
孟沉霜扶额打破沉默:“好,总归我们是都病了,正好可以交流交流病情。
“应道友,来,你先说,燕小花刚刚醒来时有什么症状?需得你脱了他的衣服,把人按在床上治。”
“当是幻觉,他又认为自己死了。”
“死了?又?”
应商:“七十年前,我在沙海迷津捡到重伤的燕芦荻,把他带回太茫山养伤,他第一次睁开眼看到流火坳里的景象,以为自己是死后下了地狱油锅,把我当做鬼差夜叉。
“这一回,他还记得我是谁,似乎也认得你是谁,却一定要说自己已经死在鹿鸣剑下了。”
“命魂煞已消,他又从心魔障中脱身醒来,现在还剩下魔念难解。”孟沉霜深深蹙眉,“但魔念勃发不褪,无非堕为邪魔,怎会连真假生死都分不清了?”
堕魔虽欲念深重、狂荡凶恶,但理智皆全,方才能在极北魔域中聚城而居,又结成各方势力,威胁着凡人与诸玄门。
若能只论自己肆意快活,堕魔们的日子远比为道德礼教所束缚的玄门世家子弟。
但这只是一方面。
追根究底,堕魔孽业加身,最为天道人道所不容。
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永远为人唾弃鄙夷,喊打喊杀,且极易被天雷劈死。
更进一步,若是始终想不开,肆意快活不得者,则心如永沦地狱,受自我叩问煎熬。
燕芦荻家门为魔族所屠,定为后者,孟沉霜必须想办法把他拉回来。
他思索片刻,拿定主意:“南澶,你留守此处照看,我要回一趟魔域,把徐复敛抓来看病。如果燕小花的走火入魔实在缓不住,就带他去凄神洞。”
孟沉霜嘱咐完,提起浮萍剑作势要走,谢邙摘下用来打开澹水九章结界的环佩交给他,目送他转瞬御剑消失在山云之间。
雾泊荡起波澜,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归平静。
谢邙静坐半刻,待窗外风止树定,这才起身,用从伏雪庐带来的油灯引亮了燕返居中的灯烛。
“凄神洞是什么地方?”应商坐在燕芦荻床边,问道。
“坐月峰之阴的山洞,名作凄神洞,里面有一处寒骨潭,潭水极冷,可冰淬心骨神魂,大乘以上修士,可以其作静思之用,但不可久处,因此人迹罕至。当年我道侣修习无情道,便常在凄神洞淬魂,碎梦崖舞剑。”谢邙道,“不过,如非必要,不宜带燕芦荻过去。”
“为什么?”
谢邙顿了顿,回答说:“不合适。”
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个男人就此陷入了沉默,谢邙没有离开,也没有坐回椅子上,而是借着夜色中飘摇的火光,把燕返居中的乱象一一规整好,收拾起碎成一摊的木椅、散乱换下的衣衫、用过的药罐药碗,还有……
几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谢邙身后响起,他转过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琼巧兔从小窗里跳进来,正在啃桌上没有用完的灵药。
谢邙曾经应孟沉霜的愿望,带了几只琼巧兔到澹水九章。
看眼前这只毛茸茸蓬松似绣球的白兔,小小一只,不知道是当年那几只琼巧兔的第多少代后代。
谢邙一掌便将小兔子握在手心里提起来,小兔子后脚狂蹬,却没把这有力的手指蹬松。
谢邙检查了一遍它啃的是什么灵药,确认无毒后,才把它放回了原位。
琼巧兔缩成一团,继续啃草。
“谢督领变了许多。”
谢邙听到应商的声音,回过身,淡淡一瞥:“是吗?”
“是。”这竟不是某种客套的开场话,应商出乎意料地肯定道,“我原以为,谢督领不是个放魔头逍遥在外,自己却在家洒扫庭除之人。”
“哦?”谢邙在这时直起身,面容在暗影中看不分明,“应道友是觉得,我应当步步紧追他而去?可我记得,燕芦荻赶往魔域时,也是孤身一人,不曾见有人陪在身旁。还是说,应道友也想陪着他,却被甩下了?”
谢邙俯视着应商和昏迷的燕芦荻,眯了眯眼,话语间突然带上几分笑,表情中却半分喜色也无:“我明白了,应道友在一开始不愿随燕芦荻出山,兀自留在山中,想试一试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和一个死人相比谁更有重量,但却失败了。”
“谢督领……”
“他听不见的。”谢邙一撩衣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或许听见了更好,好让芦荻明白,堂堂太茫山万兵客对他的心思有多么曲折。既想把他绑在身边,却又不愿意直言,害怕他受伤,却又不愿陪他同行,只能在玉猩刀上留下符咒,随时寻他的踪迹。”
“谢督领!”
“应道友,你可知我道侣曾与我谈及,何种人才算燕芦荻良配?”
“是我想错,谢督领的脾性口才半点没变,更有精进。”应商咬紧了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段话挤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些用来逼问魔族的技巧,如今也会被用在我身上。”
谢邙低啜一口茶,就在应商以为这是他就要止住问讯的信号时,谢邙再次隐微冷笑着道:“讯狱追捕魔族,多是因其在天上都管辖界内犯下伤天害理之事,暴露了行迹,如敲诈勒索、挖坟盗尸、强占良家。”
应商额上青筋抽搐:“……”
“好了,那便说罢,”谢邙道,“你与燕芦荻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自己变成谢邙手下犯人的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