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九没有想到,自己在牢中的这几日,竟然又死了六个人,也就是说,平均一天有两人死的不明不白不说,甚至连他们的魂魄都找不到。
金凤继续道:“这几日,冥界已经将空闲的鬼差全部派出查找,只是这些人都不是同一地区,除了魂魄失踪以外,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我这边暂时由我和木兰两个人同时追查,只是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冥九看着手中的名单,抿了抿唇道:“或许……你们可以从刘凤弦的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刘凤弦?”金凤想了想道,“之前差点被赵曼绑来结冥婚的那个人?怎么,你怀疑他?”
“不,我并不怀疑他,”冥九道,“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他可能也被牵扯其中,最近他的一些行为举止变得非常奇怪,连他最亲的亲人也说他最近十分反常,之前我他时,并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任何被鬼煞蛊惑的痕迹,或许是我资历不够,没能看出来,如果是你们的话,或许能看出些什么。”
金凤听了,随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木兰,她比我有经验,或许她能看出些我们看不出来的东西。”
“嗯。”
金凤刚要离开,忽然想起冥九还在牢里,转头问道:“那你呢?要不要我替你离开这?”
冥九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想留下来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金凤听冥九这么说,顿了一下,说了一句“随你”,便消失在了原地。
有句话,玄无极确实说对了,冥九长着一张乖巧的脸,骨子却十分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情,便绝不会轻言放弃。
*
金凤和木兰二人同时赶到了刘家,彼时刘凤弦与刘婷,正在客厅大吵。
“小叔!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冥九根本不可能杀害宋光,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手帮忙?你难道忘了吗?冥九他曾经救过你两次性命!”
刘凤弦脸色不太好,挂在脸上的眼袋证明他这几日睡得很不好,满脸的阴郁之色更是可怕。
听刘婷这么说,刘凤弦像是拼命在压制怒火似的,捏了捏眉心道:“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这件事你别管,至于冥九,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怎么样,只是想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罢了。”
“清醒?小叔,现在最应该清醒的人是你才对,我不知道你和冥九之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但是冥九的为人我很清楚,小叔,你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你总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帮他,可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是在让你和冥九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呢?”
刘婷抬手一抹眼中的泪花,道:“小叔,有些话,我本来打算藏一辈子的,但现在我觉得我应该说出来,我知道,小叔你喜欢冥九,对吗?我说的不是朋友那种,是和我一样的喜欢,即便这段日子我一直不愿相信,但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小叔,冥九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那都是冥九自己的事情,即使我们是他的朋友,这件事,我们也没有资格去过多干涉,小叔,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但是你真想眼睁睁看着冥九终有一天,与你形同陌路吗?”
刘凤弦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壳都快要裂开了,刘婷的话,很大程度上刺激到了他的某处敏感点,有什么像岩浆一样想要喷射出来,却偏偏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刘凤弦想更深入的去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可他发现就连自己都没办法进得去。
堵塞的刘凤弦,被弄得眼睛充出血丝,捂着头朝刘婷一声大吼:“够了!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这是在救他,我在救他你明白吗?你给我闭嘴,闭嘴!!”
刘婷看着面朝自己,怒目圆睁的刘凤弦,忽然觉得这样的小叔实在太可怕了,吓得刘婷小脸发白,连连后退。
“小、小叔,你……你怎么了?”
“刘婷,我警告你,别再管冥九的事情,他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我跟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来烦我!否则我连你也关进去,让你好好在里面待几天!”
“小叔……”刘婷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人,真的是她认识的刘凤弦吗?
“滚,给我滚!”
刘凤弦不想再听她废话,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心烦意乱,当即便将刘婷从自己书房中赶了出去。
刘婷离开之后,刘凤弦似乎依然还是觉得头痛难忍,他的内心被撕扯煎熬,刘婷的话,一定程度上确实起到了作用。
就这样,刘凤弦独自挣扎了三、四个小时,就见他忽然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独自一人出了门,金凤朝木兰使了个眼色:跟上他!
木兰点点头,和金凤两个人瞬间消失在刘家。
刘凤弦开着车,午夜时分,路上行驶的车辆不多,刘凤弦一路飞奔去了苏媚的私人会所,他没有去酒吧,显然是半路已经跟苏老板通过电话,确认了对方的位置。
刘凤弦一路冲进了私人会所,不知什么头疼的缘故,进去的时候脸色一直非常难看。
金凤和木兰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刚一落地,两人就被屋顶上空盘绕的妖气给惊到了。
“我竟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在金凤之前,木兰管理这片区域,只是这么多年,她竟然从未发现自己管辖的地方,会有这样一处妖气聚集地。
冥九之前来过这,他确实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但他误会了,这里聚集的不是鬼气,而是妖气,也就是说,这里有妖,不是有鬼。
金凤眯眼看了看,似乎察觉有些不对劲,她一个跳跃飞到了会所上空,将会所的外形仔细看了个清楚,脸色大变:“不好!”
金凤落地,木兰看她脸色不对,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金凤道:“这里的妖气恐怕不简单,妖气只是障眼法,实则是为了掩藏其阴气。”
木兰眉头一紧:“妖死之后都会直接魂飞魄散,又哪里来的阴气,你确定吗?”
金凤点点头:“确定,虽然感觉不到,但是这栋房子的外形,从上看,可以清楚的看到,它的形状类似破土而出的狗脑,狗头面朝东方,那边大门的位置,刚好就是狗的嘴巴,而此处有前门,却无后门,就是为了将吸取的阴阳之气封存其中,在风水学上,这种叫狗脑壳穴,是五大养尸之地之一,而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建筑物绝对不是偶然,也就是说,有人……或者说,有妖在养尸,为了不被发现,特意用妖气将其掩藏,一来可以误导像天师之类的修道人士,二来妖气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藏匿行踪十分有效,这大概也是你一直没有发现其所在的原因。”
木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丢失的魂魄,跟这里面住的妖有关?”
金凤道:“十有八九,是这样了……等等,明日是不是有日食?”
木兰低头沉思片刻,点点头道:“确实,明日午时三刻有日全食。”
金凤一惊道:“午时……午时是一日中阳气最盛之时,偏偏遇到日全食,难道是有人想利用这次机会复活?”
木兰大惊:“复活?这……不行,我们得立刻把这件事通知地府。”
此时,金凤就见一辆警车鬼鬼祟祟出现在了会所的大门,金凤眯眼去看,果然就见一个天生长着一张笑脸的警察下车,开了后门从后车座上扯下来一个人,那人正是冥九!
原来冥九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就被面前这个警察给抓来了这里。
金凤脸色一沉,暗骂一声“该死”,转头对木兰道:“你去搬救兵,我去跟着冥九。”
木兰伸手拉她:“不行,金凤,这妖物既然能骗得了我这么多年,想来绝非等闲,你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现在过去,万一被发现,只是送死。”
金凤看着冥九已经被带进了那会所,一挥手甩开木兰道:“我知你说的都对,但我的身体根本做不了主,我见不得他有危险,木兰,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说完,金凤已经飞身追着冥九去了,木兰想拦也拦不住,没办法,只能她自己回冥界去搬救兵。
*
此时,那警察已经带着冥九进了会所,冥九已经是第二次来了,见了面前的场景,不光觉得眼熟,更觉得十分可怕,会所里乌烟瘴气,除了自己,他竟感觉不到一丝活气。
先前那次过来,他就看出会所有异样,但又不确定,只以为是鬼祟作怪,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这会所哪里是鬼祟作怪,分明就是鬼祟集中营。
就在这时,苏媚带着黑斑从二楼走了下来,二人来到冥九面前,冥九能感觉出他们是活物,却不是人,冥九一怔,有些不明白面前的情况。
笑面虎此时对苏媚道:“苏老板,人已经带来了,放心,绝对没有缺斤少两,他这几日三餐吃的可比我都好。”
冥九有些诧异地看向那笑面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身后这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在冲面前这位妖艳的女老板撒娇?
苏媚却是横了笑面虎一眼,眼里没见多少怒气,反倒一脸纵容道:“知道你委屈,行了,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之后,他这副身体归你了。”
那笑面虎听了,眨眨眼道:“真的啊?谢谢苏老板,我可喜欢他这副皮囊了,比我现在这个好多了。”
苏媚道:“还叫苏老板?叫上瘾了是吧?”
五大三粗的警察朝苏媚吐了吐舌:“知道了,姐姐,我这不是一时改不过来么?”
此时站在苏媚身后,一直不曾出声的黑斑突然看向门口的方向,低声道:“有人!”
几人转身,金凤一个飞跃,落在了他们面前。
“哪儿来的妖物!竟敢在此为非作歹!”
“奶奶……”
冥九没想到金凤会在此时出现,心中有些不安。
笑面虎眨眨眼,看了一眼金凤腰间的腰牌,噗嗤一笑道:“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差啊,胆儿挺肥的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进来。”
金凤哼笑一声道:“我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可我知道你该去什么地方,身为一只死鸡,就该乖乖让人炖汤,还算你有点用处,一只鸡也诈尸,瞧把你给能的,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上天呢?”
原来笑面虎是一只鸡精,而且还是一只已经死了的鸡精,照理说,妖死之后,魂魄也会立刻化为灰烬,金凤不知道这只鸡精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她心里清楚,在场的三个当中,只有鸡精能看出原型,这也说明另外两只,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就只能挑个最弱的,单打独斗,好拖延些时间。
“你!”
冥九就见刚才还一脸耻笑的笑面虎,瞬间气的脸都变了色。
冥九转头看向金凤,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虽然之前他就已经见识过了他奶奶这张嘴的厉害,可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么和蔼可亲的奶奶,会变成如今这幅气死人不偿命的御姐。
笑面虎此时气的一咬牙,抬起右臂一召,手中多了一把彩色的羽毛扇,笑面虎警察对苏媚道:“姐姐,这个小贱人嘴太毒,待我一会撕烂她的嘴,拿来给你炖汤喝!”
苏媚点点头道:“你去吧,小心点,凤来,可不能掉以轻心。”
原来那鸡精叫凤来。
凤来抖了抖身体,估计是以前长毛的时候都习惯了,现在顶着这幅身体斗……那画面,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黑斑过来,一把扣住冥九的肩,将他拖至一旁,苏媚也随之站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场面。
凤来与金凤对峙,两人之间火花四射,波涛暗涌,连大厅内的气场也被牵引,在二人头顶旋转盘旋。
霎时,金凤从腰间抽出皮鞭,先发制人,朝凤来一鞭子甩了过去,凤来冷哼一声,用手中的羽毛扇,挡住了金凤的鞭子。
接下之后,凤来摸了摸自己的扇子道:“这可是我尾巴上的毛,你一个破鞭子,能奈何得了我?”
金凤道:“哦~~原来还是只没有毛的鸡啊!”
“你!”凤来看着金凤,面露凶光,“你找死!”
说罢,手握扇子朝金凤一跃而起,金凤见了,也随之跳起,两人再半空中一来二去过招。
大厅里瞬间电光火石,周遭不少桌椅都被她们的法术破坏,一刀刀光刃削铁如泥。
就这样大了许久,两人也没分出高低,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站在一旁的黑斑,此时走到苏媚面前低声道:“她在拖延时间。”
冥九听见了,双唇紧抿,他其实也发现,他奶奶是在拖延时间。
苏媚听了,却并不以为然,依旧一张笑的妩媚的脸,看着冥九道:“我知道,只是……冥王既然不在冥界,剩下的一群小喽喽,又能奈我何?”
冥九转头看他,苏媚眨眨眼道:“怎么?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对吗?”
冥九没说话,苏媚巧笑一声,眉眼间带着一股冥九无法理解的恨意道:“因为……神是这个世界上最狂妄自大的,你都被我们关在警察局这么久,他都没来将你救出去,原因只有一个,他此时根本不在冥界,我分析的对吗,冥九……”
冥九知道自己这会儿说对或者不对,都不行,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便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苏媚凑上来,在冥九身上闻了闻,道,“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在你身上留下这些香味的人是谁吧?说起来,之前我就曾问过你,你便是一问三不知。”
“不可能,”冥九道,“我跟你根本就没说过这件事。”
“怎么会没说过呢?你好好想想啊。”
冥九看着苏媚,苏媚一双黑色的眼球,忽然变成了金色的梭子形,眼底的金光晃得人眼晕脑胀。
一些破碎的画面便是在此时出现在冥九的脑海中,原来上次他来会所,正当他要走的时候,苏媚叫住了他,随后把他带到了一个角落里,迎面朝他吹了口气,冥九一下子没了自主意识,就在那时,苏媚问了他关于他那位鬼夫的事情。
只是当时玄无极的身份还没有被暴露,冥九压根儿不知道与自己纠缠不清的恶鬼到底是谁,所以苏媚当时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虽然冥九身上有玄无极的味道,但苏媚谨慎,在没有确凿之前,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
看冥九吃惊的模样,苏媚知道他是依旧想起来了,倒也不以外,冥九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一般的幻术,对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如今只要小小一个媒介提醒,冥九立刻就能想起曾经。
苏媚对回忆起来的冥九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对方的身份啊?”
冥九抿唇,道:“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是冥王。”
苏媚一眯眼,看着冥九道:“冥九,你这幅样子,我一时还真猜不出来,你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在跟我演戏?”
冥九自然不会回答他,而这时,金凤那边传来凤来一声尖叫,原来是金凤的鞭子,划破了凤来身上披着的皮囊,原本只是脸上一道小小的伤口,伤口中忽然射出一道白光,将那伤口越扯越大,直到整个普囊剥落,一直无头鸡的灵体从里面露了出来。
凤来死了,可不知道为何灵体未散,寄宿在人皮之内,假扮人类。
金凤也没想到,微微一愣之后,嗤笑道:“居然没有头啊……”
“啊啊啊!你这个该死的鬼差,我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凤来大概被金凤说到了痛处,一双大翅膀气的猛煽,硕大的鸡身朝金凤狂奔了过去。
然而没有了头的凤来,及时再厉害,因为看不见金凤,渐渐处于劣势,金凤一边围着她的身体不停移动,一边用手中的鞭子声东击西。
凤来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翅膀扇出去的风,根本落不到金凤身上,气的不停地尖鸣。
苏媚对凤来看来真的很疼爱,此时见凤来因为没有头被金凤戏弄,苏媚一脸厉声,朝着金凤那边就是一道掌心光,金凤根本躲闪不得,被那掌心光击中了左腿,整个人一下子跪到在地,竟是半晌爬不起来。
凤来欢呼着过去,化作一个女人的模样,只是身体是实的,脑袋确实虚的,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若影若现的,冥九总算知道为什么先前她看到苏媚时,表现的那么娘了,原来凤来本就是个女妖精。
苏媚对跪地不起的金凤冷笑道:“你以为你只要等来救兵,你就能安然无恙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找再多人过来,也不过就是拉他们过来陪葬!不过你放心,陪葬的是鬼差,多少我都不嫌多!”
苏媚说完,对黑斑和凤来道:“走吧,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去准备准备了。”
黑斑压着冥九,凤来拖着金凤,跟着苏媚伸手,一起走到电梯口,进了其中一个电梯,冥九看到苏媚按的是负一楼,然而电梯下降了半天,也没见停下,冥九就知道,绝不只是负一楼那么简单。
电梯下降的过程持续了三四分钟,终于停了下来,电梯门被打开,冥九被黑斑拉出了电梯,一下来,冥九就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这里不光空气变得稀薄,空气中还有一股腐朽而又潮湿的味道。
苏媚此时对冥九笑了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冥九就算不想去也不可能,金凤还在他们手里,自己也被黑斑压制着,几个人从电梯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走过一条黑暗的通道,走了不到五分钟,通道忽然变得宽阔,原来苏媚的会所底下既然有一个地下室,地下室内昏暗一片,只有东方的位置有一道窗口,也不知这窗口是怎么凿出来的,此时窗户是开着的,月光从窗外斜射而入,越过落地的地方,就在这地下室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石棺,棺材的石头并不是正常该有的颜色,上面有一些暗红色的斑块和血丝,就像是被血染得,因为染得太多太久,留下了那些抹不掉的痕迹。
棺材里有没有人,冥九暂时看不见,但棺材边上有个昏迷的人,冥九却认识,正是刘凤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