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青华拦下急冲冲就要走的孔雀明王,“我话还没说完呢。”
孔雀明王不耐烦道:“有话快说,磨磨蹭蹭算什么男人。”
“……”青华咬牙,“血莲难得,但也不是那么好摘的,你以为这么多年为什么月桂自己不去?那是因为,如今那蓬莱岛的镜湖中住着一只上古凶兽。”
孔雀明王一愣:“什么凶兽?”
青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冰甲角魔龙。”
万物相生相克,上古有十大神兽,凤凰便是其中之一,他们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的第一批生灵,而既然有神兽,自然也有凶兽,赤炎金猊兽排第一,蓬莱岛的这只冰甲角魔龙排第二,实力可见一斑。
孔雀明王身为凤凰之子,对十大凶兽自然了解透彻,如今听青华一说,孔雀明王微微一怔,瞪着一双大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华见了,笑了笑道:“怎么,明王方才不是还一副为了月桂仙子,可以付出一切的模样吗?现在这是害怕了?”
孔雀明王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道:“害怕?怎么可能!我、我才不怕呢,不就是一只冰甲角魔龙吗?我现在就去把他剁成肉酱!”
说完还真要走,青华再次拉住他,目光沉沉道:“今日就算是你生母在此,恐怕也不敢随意夸下这样的海口,明王,我知道你法力高深,但你根本不可能斗得过那魔龙,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去,根本与送死无异,明王不是说,只是贪图月桂的皮相吗?这天上地下,美人何其多,明王何必为了月桂,白白丢了性命?”
孔雀明王寒着一张脸,与青华对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是故意的!”
青华轻笑一声:“哦?明王此话何意?”
孔雀明王道:“青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让我放弃月桂仙子吗?我告诉你青华,虽然现在月桂仙子是与你比较亲近,但我是绝不会轻言放弃的!等我从蓬莱岛将那血莲带回来送给月桂仙子之后,她一定会对我比对你好的,哼!”
说完,孔雀明王化作一缕青光,瞬间消失在了妙严宫。
“明王,明王!”
青华低骂道:“这白痴,平日里看着少根筋似的,偏偏该聪明的地方蠢得要死,该糊涂的地方却精明的要命!”
七宝撇撇嘴道:“就让他去好了,反正咱们也劝过他的,到时候那臭孔雀要是真让那魔龙杀了,凤凰怪罪也怪罪不到您头上,您刚好也省了麻烦。”
“胡说什么!”青华一声呵斥,没想到,向来温和的青华,一旦动起怒来,眼神竟如此可怕,七宝被他看得脸色发白,往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青华面前。
“帝君……帝君息怒,七宝以后再也不敢了。”
青华见他吓得瑟瑟发抖,终究还是心疼他的,收了满身的戾气,缓声道:“起来吧。”
“是……是。”
七宝哭唧唧站起身,委屈巴巴不敢看青华,缩着肩膀站在一旁。
青华不愿见他这样,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也不必如此,只是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明白吗?”
七宝见青华面色缓和,胆儿也回来了些,低声道:“我……我就是生气,要不是因为那孔雀,帝君您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他倒好,非但不记您的好,还如此恶言相向,根本就是不识好歹、不知所谓!”
“他可不就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吗?”青华回道,“这几日与他相处,你大概也看出了些那孔雀的性子,他是真的听不懂是非好歹,说他无知如三岁孩童都是夸他。”
“噗嗤……”七宝忍不住笑了一声,想到自己还很生孔雀的气,一抿唇又收回了些。
青华见他这样,无奈一笑,继续道:“七宝,我知道你心里不喜他,觉得他傲慢无礼,仗着自己是凤凰之后,法力高强便得寸进尺,不懂体谅;其实回过头来想,你又何尝不是从一开始就对他怀有偏见呢?你们这些修炼成精的灵兽,哪个不是九死一生、万年修炼才得了道,偏偏他从一出生便灵力高强,你们怕他敬他,说白了,却也瞧不起他,对吗?”
“我……”七宝张嘴想反驳,结果我了半天,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青华说得对,他们心里确实都是这么想的。
青华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七宝可还记得自己的父母?”
“记、记得,”七宝眼圈一红,眼中带着深深的思恋道,“我这一胎,只有我一个,所以从小父亲母亲就特别疼爱我,只是……狮群的规矩,小狮子成年之后,必须离开族群,我不愿走,不愿离开父亲母亲,父亲便……便要将我咬死,我从未见过父亲这样,他以前总是特别疼爱我的,后来我被迫离开了族群,为了能够活下去,我快速学会独自成长,拼命学习生存技能,锻炼自己的能力,我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只希望有朝一日,待我重新回道族群时,能够将父亲打败!”
七宝说着,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哀伤至极:“可……可等我终于回到族群时,我的父亲……原来早就已经死了,狮群有了新的领袖,我甚至还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妹,原来那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之所以赶走我,是为了救我,当时已经有年轻力壮的狮子向他发起挑战,父亲不是他的对手,而一旦父亲输了,新的狮王就会杀死老狮王所有的孩子,母亲还说,我长得……特别像我的父亲……”
七宝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青华安抚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其实现在的孔雀明王,就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你,不,应该说,他甚至还不如你,凤凰从生下他们那刻开始,就不曾管过,任由他们生长,虽说这四海八荒敢伤他们的人不多,但你要知道,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孔雀乃神兽,这世上想吃他们的肉、喝他们血的人、妖、精怪还少吗?毕竟谁都想不劳而获,不是吗?所以他们本能的用伤害他人的方式保护自己,无非就是和你一样,为了活下去、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这样的孔雀,可恨……却也可怜,不是吗?”
七宝一怔,挂着眼泪的眼睛呆呆望向青华。
青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当然,如果他敢欺负你,你还是得还手的,不能因为他可怜,就白白让他欺负了去,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七宝就觉得,自己心里刚有那么点可怜孔雀明王呢,被青华三言两语一说,又什么都没了,不过……除了感动,好像就连之前的那点怨气,也少了很多呢。
青华刚准备回房,忽然察觉不对劲,面色一沉朝身后呵斥道:“谁!”
就见本该去往蓬莱岛的孔雀明王,从门外走了进来,明王的脸色不太好,白一阵红一阵的,看着也不像是生气,眼神飘忽不定,就是始终没敢往青华脸上看。
“他……他……”七宝吓了一跳,就觉得自己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又尴尬又惊吓,连忙往青华身后躲了躲,生怕孔雀明王找他秋后算账。
青华也是一脸好奇道:“你不是去蓬莱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孔雀明王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认识路,蓬莱在哪儿?”
青华回道:“东海。”
“……”孔雀明王一脸苦大仇深,“东海在哪儿?”
青华一愣,看着孔雀明王似乎有点难以相信,居然有人不认识东海?
孔雀明王抿了抿唇,语气生涩道:“我……我自出世便待在大雪山上,之后便去了西佛天,蓬莱、东海听过,但具体在哪儿,我不是很清楚。”
七宝小心叨叨一句:“真可怜……”
孔雀明王眼一横,瞪着七宝跟要吃了他似的,换了平日,他早就对七宝动手了,不过今天,他也只是瞪了对方,却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倒是十分反常了。
青华笑了笑,孔雀明王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笑了一下,开口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进了寝殿内。
孔雀明王似乎有些好奇,伸头往寝殿内看了看,却发现一旁也有人在偷窥他。
孔雀明王转头发现时七宝,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吃了你!”
七宝吓得缩了下脖子,过了会儿,又像那出了壳的乌龟似的,朝孔雀明王伸了伸脖子问道:“你……你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大雪山啊?”
孔雀明王眼睛又大了几分,七宝连忙闭嘴,往旁边退了退,心里却明白,孔雀明王这是被自己说中实情,恼羞成怒。
七宝修道时,也曾途径一座雪山,那雪山终年积雪,山上寒冷刺骨,且生灵甚少,而且越往山上,就连草木也骤减,到最后遍地土壤冰冻三尺,寸草不生,那场面才叫一个凄凉。
一想到孔雀明王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七宝灭下去的那点同情心,又忍不住地跑出来躁动了一下下。
这会儿,青华一身战甲地从寝宫走了出来,对孔雀明王道:“走吧。”
孔雀明王第一次看到清华穿战甲,银白色的铠甲穿在他身上,本是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却多了几分英气逼人、威风赫赫,男子尚武,孔雀明王也不例外,此刻看着这样的青华,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忽然想起那日他们在天河比试,如今想来,这人怕是根本就没认真吧?
“你……你……”
孔雀明王瞬间有些恼怒,刚想质问青华,青华一拉他手臂道:“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去蓬莱吗?”
说着,转头又对七宝道:“好好看家,月桂要是来了,不准把我的去向告诉她,她若逼问,你就说我去人间游历几日就回来,反正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等我们处理好了蓬莱的事,天上最多不过小半日的功夫罢了。”
七宝急道:“帝君,您这是要去蓬莱?不行不行!您身上还有伤呢,那魔龙如此厉害,您怎么能以身犯险?”
青华无所谓道:“那恶龙罪孽深重,曾经不知道杀害了多少无辜生灵,如今还霸占着蓬莱,害得许多仙家都不敢去蓬莱采药修炼,我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如今我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再加上明王愿意鼎力相助,如此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你就安心呆在这,等着我们凯旋归来吧!”
青华说着,一把握住孔雀明王的手腕,一青一紫两道身影,瞬间消失在妙严宫。
青华带着孔雀明王一路御风而行,孔雀明王看着身前的青华,咬牙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青华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明王方才不是听的很清楚吗?我去蓬莱,并不是为了明王,而是为了天下苍生,真要说到帮,应该是明王帮我才是。”
“你……你明明知道那冰甲角魔龙有多厉害,你还偏偏跑去送死?”
“也不见得是送死吧?”青华道,“凭你我二人之力,还是有五分胜算的。”
孔雀明王嗤笑一声:“你该不会真的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可以连性命都不顾吗?”
“顾,当然顾,命是自己,怎能不顾?”青华笑道,“若今日只有我一人,我才不去呢,可现在不是有你吗?难得有免费的苦力使唤,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天下苍生要顾,命……也不能丢,这便是我一贯的主张。”
孔雀明王随如来回西佛天,听得最多的,便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家主张牺牲,其他人就算惜命,面上也要做出一副可以为天下舍生取义的模样。
可偏偏孔雀明王不信,也不理解,在他看来,从小忍受孤独寂寞,寒冷刺骨,目的,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可这些人,满口死啊死的,要死他们去死好了,自己才不要死。
如今,孔雀明王忽然发现,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想法,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孔雀明王的心里,悄悄地生了根,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