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好的仗我已打完了,应行的路却未行尽,我不知道是否有正义的冠冕为我留存,但属于人间的公义永在。
如若长夜难明,爱恨缠身,你问我还剩什么。
还剩一颗流血搏动的心脏,至死方休。
楔子
“段宁,段宁。”
段宁睁眼醒来的时候,眼前直晃晃的一张脸,眉头微蹙,目含担心,他认得,是崔秘书。
崔秘书直起身,他再扫视周围——红木色的茶几和桌子,金属漆的资料柜,一盆点缀空间的绿色罗汉松,熟悉的地方,不是在别处。
他昨晚睡在了办公室里,早上起来后洗漱完,看时间还早,就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一不小心又垂头睡了过去。
一如往常,崔秘书按时为他送来早餐,餐盘旁摆放着药盒。z.ll
“谢谢,”段宁缓缓起身,轻声问道,“有咖啡吗?”
崔秘书在段宁靠近时忽然拧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如常,为难地说:“您最近身体不好,傅先生说过,还是不要喝咖啡了。”
段宁上周进过一趟医院,身上仿佛还飘着淡淡的药水味。
他肤色苍白,脸上表情很少,显得肃穆冷淡,反应也稍显迟钝——他并没有发现崔秘书转瞬即逝的异样。
而崔秘书是位尽职尽责的Omega秘书,语气总是温和而委婉,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话语中还剩下许多商量的余地。
比如段宁此刻想喝咖啡,她劝告得并不强硬。
但傅先生说过。
一切就不一样了。
段宁不想为了一杯咖啡为难别人,他点了点头。
在崔秘书的等待下,他平静地吃着早餐,哪怕胃口不好也吃完了一只牛角包,喝掉了玻璃杯里的牛奶,再打开药盒,将里面颜色各异的几颗药丸用温水送服。
期间窗外时不时传来闷响,他们在办公大厅二楼这一侧,离外面的中心街道很近。
最后这一声响格外大些,声波震得空气里的灰尘抖动,段宁站在窗口,稍稍推开了眼前的那扇窗户。
缝隙越来越大,阳光也涌了进来。
不远处中心街道的路口零零散散围着些人,花坛边停着辆吊车,长臂下垂了根粗壮的钢索,再底下套了麻绳,麻绳紧捆着屹立的雕像,雕像的双腿已经被砍断了。
崔秘书说:“那是前总统在首都特区的最后一处雕像,政府派人来挪走的,不会吵得太久。”
段宁站着没动,看见巨大的铜像被吊起,悬空,打横,然后倒在人流来往的繁华大街上,细小的尘土无声翻滚起来,它就静静地倒在那里,额头上的铜漆反来一束强光,白茫茫刺眼。
他时常这样发呆。
崔秘书见段宁手里还拿着那只空玻璃杯,只好伸手去接,无意碰到了段宁的手指。
段宁忽然一颤,砰地把窗户关上了。
“抱歉。”崔秘书连忙说道。
她收回手,段宁的那截指腹像是裹了层薄薄的壳,很光滑,不是茧,却说不准是什么感觉。
段宁也抱歉地说:“没关系。”
这时崔秘书才去拿走桌上的餐盘,打算退出办公室。
“您昨晚没回去,睡在了办公室里吗?”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段宁个子很高,身姿笔挺,如今虽然清瘦得过分,但站在娇小的Omega面前仍然自带压迫之感,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崔秘书对段宁知道得并不多,她被调来这冷清的部门不久,承担着相当于段宁秘书的工作,若不是看见大老板竟然亲自来过几次,她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上司,才被发配来了这里坐冷板凳。
那点少得可怜的资料上显示段宁是个Beta,尽管他出众的相貌和身形看起来不是很像;住院记录无数,具体是什么病却隐藏了;既无父母,也无亲属,资料日期只能追溯到两年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段宁只能算个黑户,一旦离开傅氏,他在新联邦将寸步难行。
崔秘书身为傅氏多年的下属,当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人是必须的,把嘴守严实、不该好奇的就不多问,也是必须的。
这一次段宁经过崔秘书时,崔秘书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段宁即便再迟钝,也发现了。
他“嗯”了一声。
崔秘书问:“傅先生他知道吗?”
段宁说:“他会知道的。”
崔秘书一愣,脸色变得稍显尴尬。
段宁看向崔秘书,无奈笑了一下,又解释道:“昨晚临时有些事,到家后又回来了,就没有走。”
崔秘书并不负责照看段宁下班回家后的那部分生活,就算段宁昨晚睡在了办公室里,有人要发难,也怪不到她头上。
段宁也很清楚,说是照看,不如说是监视。
等办公室的门合上后,段宁在原地站定片刻,走到仪容镜前看了一眼,总算知道刚刚崔秘书的异常来自哪里。
他微微低头,伸手撕下了那片已经不服帖的阻隔贴。
失去遮挡的后颈随之暴露在了光线下——那上面布满了旧的伤疤和新的咬痕——一道长长的旧疤蜿蜒在最脆弱的腺体位置,有缝针凹陷的痕迹;咬痕则交叠了好几个,红肿结痂,不过愈合得算快。
那一片地方与周围平整细腻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清晰可见。
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
其中注入的属于高阶Alpha的信息素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
傅轻决昨天一早就去了国外出差,时隔一天,那些留在段宁身体里的气味早就变淡了,靠着阻隔贴才将信息素留得久一点。
但哪怕只有一点点,崔秘书在闻见后都受到了冲撞,凭借日常注射的抑制剂才没有做出太大反应。她训练有素,对傅轻决身边出现什么样的情人应该都不奇怪,比起有着发情热的Omega,段宁这样的大概要好应对得多。
何况段宁根本就不算傅轻决的情人。
段宁重新拉好衣领,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这一整天段宁都过得非常轻松。
他刚出院回来,说是上班,之前扔到他手上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杂事,自然都被拦下拿走了,不需要他再多操一份心。
最主要的是这一整天都没有人找过他。
五点是兰亚科技的下班时间,今天傅轻决大概率会回来,段宁没有继续留在办公室的打算,他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拉开抽屉后忽然停顿了两秒,从最下层的夹层里抽出了那张报纸。
报纸上的头版大字醒目,一整版全是新联邦现任总统苏纳临危继任时发表就职宣言的新闻,旁边附加描述着新一届政府在与西联盟国家重新谈判后取得的重大突破,重申了那场西线战争的伟大胜利。
这是一份联邦政府单位的内部报纸,发刊日期在三年前。
除了现任总统的忠实拥趸,应该不会有人特意留着这样一张写满新政府荣光的旧物。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是在外间办公的崔秘书。她今天特地来敲门提醒段宁,该下班了。
段宁放回报纸,关上抽屉。
不用带走任何东西,他离开了办公室。
兰亚科技总部大楼坐落于新联邦首都的商业园区中心,钢筋与混凝土构筑起来的大厦拔地而起,耸入云端,外墙的玻璃片采用最新环保科技材料,不会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却将远处那轮火红的落日如画般映在自身天然的巨幕上,在鳞次栉比的摩天森林中显得格外美轮美奂。
行走其中的人被显得那么渺小,更如密密蝼蚁。
而兰亚科技只是傅氏财团旗下的公司之一。
段宁刚穿过一楼的露天花园,还没有走到大楼的旋转门前,等候多时的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就迎了上来。
周围进出的人们不禁侧目而视。
这架势像是来逮捕犯人的,而段宁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他顿住片刻,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把脸藏在阴影里,然后沉默地继续往前走着。禁止停车的门前大坪中停着一辆黑色高级桥车,他被请上了车。
虽然从车牌号可以看出里面没有坐着傅轻决,但傅轻决一定已经知道他昨晚没回去了。
段宁失去了自己离开公司并走路回家的自由。
他不知道这辆车要带他去哪里,也早该知道,这一整天的无人打扰已经是一种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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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第一句改自圣经。一切背景设定皆为架空瞎掰。
现在时间线段宁29,傅轻决26。
有复仇,有事业线,前期只是半强制,有点合煎的意思,完全强制爱要在段宁快恢复身份之后(大概)。如果觉得还可以的话,求点海星收藏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