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年多里,段宁的信息素紊乱综合症时不时复发。
在能清晰地感知别人的信息素和不能感知之间,还有像段宁这样的异类。即使有药物控制,遇上“发情期”,也只能熬过去。
虽然连这期间的段宁都相对安静,并不难缠,但并不强烈却很绵长的欲望依然需要纾解,陪傅轻决过完易感期的段宁被卡在正中间,不上不下,傅轻决把他晾了一天,刚刚在餐厅里的举动,对他来说确实是残酷的。
不过傅轻决已经叫来了许医生,这一次顶多只能算小惩大诫。
段宁除了无法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对复仇有些盲目的执念,其实没有别的太多犯错的地方,何况这一次在安全局,段宁也没有制造出多大的事端,他拿给汤越则的资料是傅轻决原本就打算要给出去的,而剩下的那只微型储存器里,关于傅氏的信息并未泄露出去,甚至还有傅轻决一直想要的内容。
现在因为有段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如果没有17号,段宁说不定就是要直接把东西交给傅轻决的。
傅轻决从段宁的记仇、撒娇和闭着眼背过身躲他的反应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给过段宁很多警告,但发现警告对段宁一点用都没有。段宁想留在别墅,留在傅轻决身边,希望陪傅轻决度过易感期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那个有桃味信息素的Omega。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在别人眼里,段宁是费尽心机之人,因为他们嘴上不说,实际上都觉得傅轻决脾气古怪、差得够呛、难以伺候,对段宁更只有利用、折磨和羞辱,所以段宁就不能是因为偷偷喜欢上了傅轻决而做这些。
他们对段宁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样的毫不在意,对段宁是如何活到今天的也一清二楚,却默认傅轻决也是凶手。
他们好像都巴不得段宁第一个背叛傅轻决。
傅轻决还穿着件浴袍坐在客厅里,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高管家本来没打算开口,段宁这样的身体,这么几天下来,也确实是遭了罪,但她见傅轻决如此,还是说道:“段宁那是老毛病了,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许医生去看也没太大差别,本来让段宁先等一等也没关系。”
“他是没关系,那点信息素时时刻刻到处乱窜,先堵上了再说,”傅轻决双眼一瞥,又问,“夜灯里那个下药的Omega在哪?死了吗?”
“当时就近关押在了夜灯的禁闭室里,窒息晕厥后早就醒了。”
“查过了?”
高管家点头道:“没有太大问题,虽然他曾经是联邦国立大学的学生,受过基金会资助,但基金会每年资助的学生上千,不能说有什么特别的。他进夜灯,是为了尽快还债,说太过希望您能看上他,所以释放了信息素,那药……在夜灯内也确实允许使用,只是没想到……”
傅轻决一时间没说话。
“需要让人处理掉吗?”
傅轻决抬眼看去,过了片刻说:“不用,替他把债抹了,以后也不用再留在夜灯里。”
“这……”高管家诧异于傅轻决如此的宽恕。
傅轻决笑说:“联邦国立的高材生,受过基金会资助,最后进了夜灯,还长得不错,还能怎么处理?”
高管家清楚傅轻决自有打算,点头转身要去联系弗雷克。
那边客房里也有了动静,高管家离开前忽然停住,犹豫了一会儿,试着问道:“轻决,之前一直忘了问,你上次去北欧,有见到太太吗……”
傅轻决一顿,站起身,理着浴袍腰带,没什么表情地说:“上次去北欧是办公事,没来得及去,你跟我母亲没有联系么。”
高管家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傅轻决这么多年没见过太太了,要见一面哪有那么简单。她叹气说:“前几年还有过联系的,后来好像又换了地方,太太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嗯,”傅轻决淡笑了笑,说,“高姨,你先去休息吧。”
高管家欲言又止,见此知道不便再多说什么,神情凄然而愣愣地转身离开了。
经过许戈林的看诊,段宁这次的假性发热与傅轻决的易感期确实有关系。
前半程也许是得到了纾解,段宁的反应并不明显,随着傅轻决易感期的结束,那种抓心挠肝的不适感才放大了痛苦。
令人惊讶的是,段宁体内的信息素含量水平依然趋于稳定,在不断减少,仿佛是消失前的一次叫嚣,所以才显得他这一次的发情如流水一般,绵绵不绝。
港口通信部不比之前的后勤部门,段宁又顶着资料员的身份被带去过安全局,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人来不了,傅轻决让崔玥给段宁请了三天的假。
许戈林说了,段宁可以选择两种治疗方案——就这么硬挺过去,或者还和之前一样,找傅轻决帮忙。
傅轻决听说的时候,正从餐厅出来,手里拿着段宁没碰的那只打火机。他攥紧了手指,嗤笑一声,脱口便对许戈林道:“你去告诉段宁,让他自求多福,其余想都别想。”
许戈林都习以为常了,默不作声地回去给段宁打了辅助药物。
一针助眠剂下去,段宁至少能昏睡一晚,缓解一时。
他自然也不必将段宁选的是前者告诉傅轻决。段宁大概也习以为常了,所以不会自取其辱。
之后两天,傅轻决白天出门,晚上如期应酬,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身上还带着点酒味。
他走路都有些不稳,声音在幽静的屋子里游走回旋,冷冷的酒气贴着鼻息,像他在北欧出差时跋涉在寒冷的风里一样。值夜的佣人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扶他,一路要往二楼去,傅轻决却摆摆手停下来,问道:“段宁人呢?”
佣人讪讪说:“刚刚他醒了一次,让他喝了点药,估计已经又睡了。”
傅轻决说:“我现在就要看见他。”
“段宁他……”佣人虽对段宁那样早见怪不怪,但多少还是替人觉得尴尬,“他一直躺在客房里了,傅先生,您要不回房吧。”
傅轻决径直扬了扬手,往一楼客房大迈着步伐,气势汹汹,然而他又骤然停在交叉处的楼梯口,质问道:“我是要让他来见我,怎么,他是腿断了吗?每次都要我去看他!谁允许他睡在客房的,怎么不直接睡去大街上?!”
隔着一扇门,里面忽然传来了几声咳嗽声,带着点急促的喘息。
佣人面露难色地扶稳了傅轻决,又去拧开客房的那扇门,打算进去把段宁叫起来,让段宁出来见傅轻决。
房间里一片昏暗。
段宁侧身躺在了床上,弓着脊背,双腿蜷缩,身上穿着傍晚稍缓一点时换上的长袖,此时却被浑身的汗给浸湿了,手臂交叠在胸前锁着,像在习惯性地忍耐什么。
窗外月光薄薄一层,如水般倾泻下来。段宁整个人都十分平和沉静,急促的呼吸声也随咳嗽停止而放轻,让人乍一看,看不出是被欲望折磨得癫狂又难堪的模样。
他后颈贴着阻隔贴,屋子里也找不到信息素的一丁点影子了。
不知何时,傅轻决已经走进来,站在进门处远远往里看着。
佣人被叫了出去,傅轻决反手关上门,踱步到床头柜边,随手翻了翻上面七零八落的东西,其中就有那只空掉的茶盏,被他弄得哗哗响。
段宁睁开眼,循声般缓缓地翻了个身,便看见的是傅轻决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再往上,傅轻决垂下来的目光隐于黑暗中。
响声停下了。
段宁的脸色苍白中透着点红,神色却有些冷,带着惶惶的戒备,他像是只当傅轻决是团黑影,偏过头又移开了茫茫的视线,然后闭上了眼。
傅轻决的心情本就差劲到极点,想得通的事也变得想不通,他一时间气血上涌,挥手一扫,床头柜上的东西应声而落——
伴随着一阵短促尖锐的声响,四分五裂的碎片骤然四溅,茶盏掉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
段宁喉结滚动,像是被吓到了,身影一晃。
“多亏了你给汤越则的东西,”傅轻决往前一步踩在碎瓷片上,开口说道,“军火走私案的主谋已经有人选了,程路安三年前撤案,属于知情不报,接触到走私途径后,三年来利用职务之便和傅氏的关系买通官员,联系军火商,证据确凿。叔父被他蒙在鼓里,十分震怒。”
段宁的后背僵直。
傅轻决说:“程舟会不会很后悔之前对你说的那些,然后跑来求你?”他冷冷笑着,“你不会还怕他恨你吧?”
段宁急促地吸了口气:“没有傅氏的作用,这几年的军火走私可能猖獗吗……你明知道程路安不是主谋……”
“他不是主谋,难道你以为他当年抢着接你走就是来救你?!”
床垫猛地一沉。傅轻决按着段宁的手臂压过去,拔高了声音道:“你可以舍命把消息传给汤越则,他是怎么对你的?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他供你出来。没有傅氏还有别人,程路安宁愿把程舟嫁给一个废物,不就是为了抱紧傅氏的大腿?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段宁忽然笑起来,轻声带颤地说:“在所有人眼里,我又哪里不是个废人......还有什么更多的价值?”
他被傅轻决用力搂着后背,无力挣脱和动弹。
两颗心脏隔着皮肉和骨骼交相跳动,酒气仿佛都被撞散了,蒸热了,四处弥漫,扑鼻而来。
傅轻决钳制着他浑身湿热的身体,手上摸过去滑腻不已,他掰过段宁的肩膀,强行扯开段宁防备的双手,俯视着段宁。
段宁像被逮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躲避了一下,傅轻决早已把他看透,更用力地压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