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赵森去而复返,肖楼和刘桥检查完太平间的其他抽屉后,立刻传送回了桃花源。
桃花源的入口就在普外科的VIP病房里,此时,病房只有虞寒江一人。
整个住院部的病区都熄灯了,虞寒江拉上窗帘,打开手机的电筒来照明。
刘桥脸色发白,进门后靠着墙用力地深呼吸,哪怕她胆子大、不怕尸体,可刚才的那一幕画面却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到现在,她的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黑色垃圾袋里装着颗人头的片段。
肖楼也不好过,赵森的脸刚才距离他只有10公分,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苍白的脸色,虞寒江关心地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肖楼轻轻呼出口气,稳住心神,看向虞寒江:“刚才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吗?”
“嗯,连着心有灵犀,我能感觉得到。”虞寒江伸手从床头柜给两人各自递去一瓶矿泉水,让他们喝点水压压惊。刘桥颤手指颤抖,用力拧开瓶盖,仰起头咕噜噜连灌了好几口水,这才哑着嗓子道:“没想到,赵森居然把表弟的尸体,藏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我也没想到……”肖楼头疼地揉着额角,“当时红桃2密室的剧情回放,看见赵森用行李箱带走他表弟尸体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在荒郊野岭抛尸。”
“坐下聊吧。”虞寒江示意两人到沙发上坐下,他靠在床头,平静地分析道,“对赵森来说,医院的环境他最熟悉,一般人不会闲着无聊去太平间,把表弟的脑袋藏在太平间的空格里,他随时都可以去查看。”
“也对。抛尸野外,说不定会被发现,带回医院的话就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肖楼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有虞寒江在身边,他的情绪渐渐地平定下来。仔细回想,其实赵森的心理变态在初次进入红桃密室的时候就可见一斑。
“还记得,赵森杀死妻子后,把妻子的尸体摆在了玫瑰花床上,就像一件艺术品。”肖楼扭头看向虞寒江说,“我当初进入红桃2密室的时候就被那场景吓了一跳,那是我第一次去案发现场。”
“我也是,满屋子玫瑰花的香味,混合着尸体的臭味,我差点当场吐出来。看见倒计时,才硬着头皮去搜集线索的……”刘桥回忆起那一幕场景,不由皱眉,“这么看来,赵森从一开始就喜欢杀人后,把尸体做成‘标本’吗?”
“嗯,玫瑰花床很像是人体标本。我们刚才在太平间里发现的贺永强的脑袋,切割面非常整齐,对赵森来说,那也是一件艺术品吧。”肖楼苦笑着说。
“他把表弟的脑袋留在太平间,或许是为了纪念。闲下来,他可以去太平间看看自己的杰作。”虞寒江平静地补充道。
“……”肖楼和刘桥无话可说。
赵森的思维,正常人根本没法理解。大部分凶手杀完人之后难免会害怕,把尸体丢得越远越好,他居然把尸体的头颅做成标本留在身边,还时不时去“探望”,真是太变态了!
刘桥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深吸口气,迅速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们在太平间另外发现的那一具可疑尸体,肖教授觉得,会不会和赵森有关系?”
“应该不会。”肖楼皱着眉仔细分析起来,“赵森是心外科的医生,擅长心脏手术,我们发现的可疑尸体,很可能做过肾脏摘除术。越是高水平的医生,专科划分就越细致,肾脏方面的手术,我个人觉得和赵森关系不大。”
“你的意思是,心外科的医生不一定会做肾脏手术?”虞寒江低声问。
“当然。外科医生的培训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很多外科医生二十多岁毕业,三十多岁才能做主刀。像心脏移植、肾移植这种复杂的手术,一般都是四十岁以上的教授才敢做。让心外科的医生去做肾脏手术,几乎跟跨行差不多。”肖楼将自己了解的医院情况告诉虞寒江,“赵森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应该还没利害到精通两个专科手术的地步。”
“嗯,我也觉得赵森是制造恐慌心理的干扰项,医院的案子应该另有其人。”虞寒江赞同肖楼的推断。肖楼拿出手机递给虞寒江,刚才赵森走进太平间之前,他抓紧最后的几秒拍摄了几张尸体身上的疤痕照片。
虞寒江接过来一看,死者正面右上腹、右下腹的陈旧性手术疤痕很明显,也很难看。可后腰部位的疤痕却非常浅,不仔细看的话容易漏掉,那疤痕已经差不多被吸收了。
“是手术时间太久的原因吗?”虞寒江问。
“缝线不一样。”肖楼解释道,“普通的外科缝线,愈合快,但需要拆除,留的疤会比较明显。还有一种更细的线,通常用于整形外科,愈合后的疤痕会比较浅。这位死者的正面、后面手术伤口用的缝合线不一样,缝合的手法也明显不是同一个医生。”
“看来,他前后做过三次手术?”
“嗯。医院里做过三四次手术的病人并不少见,可这个人的手术伤口不太正常。今晚时间仓促,从伤口的位置以及缺失的肋骨可以推断,他做过肾脏相关的手术,具体是什么手术,我来不及解剖尸体,还没法判断。”肖楼顿了顿,道,“我想查一下他的病例,或许会有线索。”
“肖教授,我和你一起查吧。”刘桥主动请缨。
“已经凌晨两点了,小刘你先回去睡觉。”肖楼目光温和地看向刘桥。
一个18岁的小姑娘,大半夜的跟着肖楼去太平间,还被突然出现的赵森和割下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再说她还生着病,严重贫血,肖楼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跟着忙活。
“去吧,这里有我们。”虞寒江朝刘桥点了点头,“再说你离开病区这么久,万一被值班医生发现,很容易引起怀疑。”
“那好吧。”虞队和肖教授都让她回去,刘桥也就不再坚持,她脱下护士服,换回蓝白格子的病号服,用“身轻如燕”的轻功卡翻窗出去。
肖楼回到值班房,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抱到虞寒江的病房里一起查资料。
那位男性死者的名字叫刘任远,肖楼打开医院的办公软件,输入“刘任远”的名字后,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病历资料。
肖楼一边查,一边把病历亲自念给虞寒江听:“患者刘任远,男,35岁,三年前因急性阑尾炎在门诊行‘阑尾切除术’;去年3月由于‘胆囊结石’入住我院肝胆外科,行‘胆囊切除术’。本次入院的主诉是腰部疼痛、食欲不振、乏力、头痛,收入肾内科病区……”
肖楼读到这里不由疑惑:“他最后一次住院的时间是半个月之前,住在肾内科,死亡原因是急性肾衰竭,病历中没有任何肾脏相关的手术纪录。”
虞寒江微微蹙眉:“他的肾脏手术不是在这家医院做的?”
肖楼疑惑地再次看了一遍病例,道:“医生检查身体的时候应该不会漏掉手术疤痕,既往有手术史的话也会写在病历上,可他的病例中并没有写明。从手术伤痕的愈合情况来看,手术时间应该超过了一年。”
如果肾脏手术是入院之前做的,那“既往史”这一栏肯定会写上“患者X年X月在XX医院做过XX手术”,并且查体中也会标注“患者右后方12肋位置有长约10cm的手术疤痕”,这都是书写病历的规范。可是,他的病历中只写了正面的两处手术疤痕,后腰部位的疤痕没有任何说明。
虞寒江沉着脸问:“会不会是他的手术纪录被漏掉了?”
肖楼摇头:“麻醉师,主刀医生,一助、二助,手术室的护士长、器械护士、洗手护士……每台手术都要很多医护人员联手完成,而且,病人做完手术回来之后还要一段时间的围手术期护理,一台手术牵扯的医护人员少说也有十多个,想把这一切痕迹全部抹掉,工作量太大了。”
虞寒江若有所思:“你觉得,医院内部联合作案的可能性大吗?”
“我不知道。”肖楼神色复杂,“如果是医院内部联合作案,清理掉了他的手术纪录,肯定会涉及到医院的领导、高层。否则,这么多人,要封口太难了……”
虞寒江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如果是团队作案的话,调查起来就复杂了,嫌疑人会互相包庇,互相做不在场证明,给调查取证带来极大的困难。但他的推测也不一定正确,毕竟能从尸体身上得到的线索太少,红桃密室一开始推理错误也不是第一次,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这位刘任远的手术疤痕确实蹊跷,没有任何相关纪录,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他的肾脏是不是真的消失了,肖楼因为没有解剖,目前也无法确认。
“先休息吧。明天再查一下接诊过他的医生。”虞寒江低声道。
“邵总那边情况怎么样?”肖楼走到病床边,担心地问,“窃听器里有异常吗?”
“刚才我听到赵森进了重症监护室,在邵总的床边跟护士交代换药,交代完之后就出门了,没有再进来。”虞寒江轻轻按住肖楼的手背,柔声道,“放心,邵总这边我会一直留意的。你先睡会一儿,明早起来再说。”
“你刚做完手术,伤口还没好。”肖楼指着虞寒江的右下腹部,认真地道,“自己就是病人,别老是叮嘱我这个医生去休息,你也该睡觉了。”
“……”虞寒江差点忘记“自己是病人”这件事。病人叮嘱医生休息,身份似乎反了过来,看着肖楼认真的表情,虞寒江不由嘴角轻扬,低声说:“好,肖医生,我们都该休息了。”
“嗯,稍微睡一会儿养足精神。”肖楼转身在沙发上睡下,心里总有种不安。
万一虞寒江的推测是真的呢?
这家医院内部联合作案,很多医生、护士参与器官走私,住在这家医院的病人从手术台下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少了一颗肾,手术纪录还被刻意抹去……
又或者,病人是在知情的状态下,秘密签订协议,将器官卖给需要的人,医院作为中介机构,私下参与器官买卖。
不论那种情况,这简直就是死亡医院了。
一整夜,肖楼都没能睡好,梦里总是看见赵森冷冷的目光在盯着他,又看见贺永强被切下来的头颅在太平间的抽屉里滚来滚去,还梦见有人拿着血淋淋的手术刀,偷偷割掉了他的肾脏。
早晨醒来的时候,肖楼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上午八点整,病区查房。肖楼跟着教授们查完了普外科病区,重点关注了工伤住院的虞寒江警官。查完房已经是九点半,肖楼正准备去其他病区看看队友,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肖楼是外科住院总,全院都有他的值班电话,估计又是哪个科室请会诊的。肖楼走到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你好。”
让他意外的是,耳边传来了龙森急切的声音:“肖教授,我们骨外科病区大清早死了一个人,就在我隔壁病房!死者是35岁年轻男性,昨天刚做完腰椎置换手术,今天一大早被拉去抢救,医生们忙活了半天,说抢救无效,宣布临床死亡。”
肖楼迅速记下龙森所说的病人姓名,打算去医院系统查一下死者的病历。
刚挂断电话,又是一个陌生来电——
叶棋清脆的童音透过电话传来:“肖教授,儿科有个病人死了,就是你昨天会诊过的那个陈羽清小姑娘,听说是突然犯心脏病没的。”
肖楼愣了愣,放下手机,发现屏幕中又弹出来两条信息。
“肖教授,电话占线打不通,跟你汇报一下情况。我是曲婉月,风湿免疫科今天早晨一位28岁年轻女性突然死亡,死因未明,我正在想办法查。”
“我是老莫,内分泌科一个高龄病人猝死,家属围了一圈在走廊里闹事。”
肖楼:“………………”
今天的肖楼,依旧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