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陆哲和姜辞出事已经过去了三天。
警方在陆父陆母的要求下正全力调查当天事情的真相,奈何对方是有预谋的,黑车是辆套牌车,开车撞上来的司机当场死亡。
车内没有司机的手机,也没有任何相关证件,幕后黑手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陆氏集团的事情全交给陆父一个人管,陆母这几天一直奔波在警局,她发动了自己这么多年在S市名媛圈的人脉,一呼百应,大家都在留意着。
班薇薇的母亲也不例外。
而这件事也轰动了整个【战至巅峰】,甚至不玩游戏的人也在高度关注着这起蓄意谋杀。
GOD高层直接彻夜难眠。
离全球总决赛还有两个多月时间,陆哲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还在昏迷中,GOD今年似乎再一次和冠军无缘了。
陈飞每天对着一队的几个人强撑笑意,背地里却愁容满面。
沈越虽是个Alpha,心思却细腻,在他的逼问下,陈飞没办法只得说了实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网上都在传言GOD完蛋了,这把火越烧越旺,不知怎么的就烧到总部那儿去了。你也知道总部底下的游戏俱乐部不止【战至巅峰】一个,上次高层会议有人提出解散GOD……”
陈飞说不下去了,颓废地坐在椅子上。
沈越的心像结了冰,沉重极了,缓缓坠了下去:“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根本去不了全球总决赛,GOD可能……不复存在了?”
陈飞叹了口气:“我一直在争取说服他们,可这群人都是……利欲熏心,猪油蒙心,我们的努力和热血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沈越沉默,半晌,他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也一起想办法。”
每天前来看望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其他战队的对手。
姜辞每天都会见到不同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送来的水果一概没收,全都退了回去。
队长没醒的日子,每时每刻都是在煎熬。
不敢告诉奶奶,打视频的时候只露出一点点脑门,或者随便糊弄过去。
医生给他做完全面检查后说他气血不足,要多休息。可姜辞做不到,因为每次闭眼,车祸就像梦魇一样如影随形地抓着他不放。
他会梦到队长头破血流,梦到队长丢下他再也不回来,梦到大片大片的鲜红。
这天吃完午饭,终于又捱到了探视的时间。
姜辞小声央求一旁的护士暂时把针拔掉,他想去看队长。
小护士是新来的,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这些天她看着病床上这个漂亮的少年日渐消瘦,苍白的脸和眼底的乌青,整个人像玻璃似的,仿佛一碰就碎。
小护士停下手中的活,给姜辞找来一个支架:“针是不能拔的,但你可以把药水瓶挂在这个上面,我帮你一起推过去。”
姜辞灰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谢谢你……”他顿了顿,又喃喃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姜辞有些低血糖,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
“小心。”小护士一惊,有点后悔了,“要不你暂时还是先别下床了吧,你现在去他也没醒呀。”
姜辞站在原地闭着眼睛缓了半天,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我就过去陪一会儿。”
陆哲的病房和普通病房不同,除了医生和护士能进,其他亲属朋友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每次最多只能进去三人。
前几日来看队长的人太多了,除了基地里的人和叔叔阿姨,其他战队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没人会考虑他要不要来看看。他们把一小时都占的满满当当,姜辞想去却一直没有机会。
艰难地挪到陆哲病房门口,姜辞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停住了。
透过病房上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病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身量很高,戴着呼吸罩,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脸。
细心的小护士发现,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好像在发抖,指尖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
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每天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可她注意到,从来没有人像这个少年一样,沉默不语,小心翼翼,渴望又害怕,只敢远远望着。
“你们俩关系一定非常好吧?”小护士把内心的好奇问了出来。
姜辞喉结滚动,淡淡垂眼,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嗯,他……是我男朋友。”
小护士愕然,定定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年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难怪……
她呆愣了几秒,随后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
姜辞搬了张椅子,坐在陆哲床边,盯着陆哲的脸出神。
终于见到队长了,心脏使劲抽了一下。
队长好像瘦了,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闭着,呼吸罩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时不时满上薄薄的雾气。
姜辞贪婪地看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日思夜想的人真的还在。
这个房间的光线很好,照在姜辞的瘦弱的脊背上,在床上投射出他颓丧的轮廓。
姜辞想伸手碰一碰队长的脸,然而长时间吊水让他的手指僵硬又冰凉,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
“队长……”姜辞鼻尖酸涩,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糊住,视线不清,“对不起。”他低头,碎发落下来遮住额角贴着的创口贴。
生命是如此脆弱,就算是最优质的Alpha,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由万千分子组成,轻轻一弹,就散了。
冷冰冰的仪器发出滴答的工作声,姜辞不顾手背上仍扎着的针,十指插/进发丝里,喃喃自语:“队长……我好像还没说过我喜欢你……不知道现在补上来不来得及。”
他吸了吸鼻子,“从小到大,我的运气都挺背的,直到遇见你,你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我……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反正……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就觉得你很帅,很耀眼,不、不敢跟你对视……”
说着说着,姜辞就停住了,第一次说这些话,有点别扭。即使房间里没有别人,也不太好意思。
他保持着一个姿势思绪乱飞了一会儿,就在手臂隐隐发酸的时候,一声不轻不重的笑传进耳朵——
“怎么不继续夸了?我还没听够呢……”
姜辞双眼骤然睁大,诧异抬头。
陆哲戴着呼吸罩,声音有些闷,一说话罩子上就漫上雾气,因为受伤严重,气息比较虚弱。
他盯着天花板感概:“一觉醒来就听到表白,我去阎王殿门口这一遭,没白走。”
队长真的醒了!
姜辞鼻腔蓦地酸了,不管现在脸有多红,也不管拖着个支架走路多么怪异,跌跌撞撞冲到门口:“医生,医生!”
听到急促的呼喊,一名护士跟着一名医生小跑了过来。
姜辞差点摔倒,堪堪抓住医生的手臂:“他醒了,队长醒了!”
医院在每个病床旁边都设置了呼叫装置,只要按一下,负责该病人的医生和护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可姜辞太高兴了,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一时间忘了这茬,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抓到医生。
陪姜辞一起来的小护士看到姜辞手背上扎的针有点回血,连忙上前抓住他,不让他乱动:“快让我看看,医生已经进去了,你先别着急。”
小护士手法熟练地将长长的导管绕了几圈,把点滴的速度稍微调快了一点,将血压了回去。
“好了,如果觉得疼的话就把这个调慢一点,实在疼就喊我。”
小护士神色认真地给姜辞的针上又贴了一道胶布,一抬头,恰好看到少年没在听她说话。那双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正紧紧盯着病房里的人。
这一刹那,仿佛一堆已经快要失去温度的灰烬,被重新点着,燃烧着希望的火苗。
陆哲四肢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医生摆布。
他哭笑不得。
还没好好跟小孩讲讲话,小孩反应就这么大,几步就到了门口,都来不及叫住。
“一切指标正常。”护士检查完数据,填写好表格递给医生。
医生大致浏览了一遍,点点头:“通知家属。”医生又把视线转向陆哲,温声宽慰,“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好好休息。”
陆哲笑了笑,磨着后槽牙,缓缓开口:“医生……帮我把坐在门口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叫进来一下。”
姜辞正屏着呼吸,心跳都一下一下跳得缓慢。
见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他立刻站起来。
“怎么样?”声音干涩极了,像被沙砾磨过,撕破了嗓子。
医生微微一笑:“恢复得很好,他让你进去。”
姜辞喉咙一哽,抓住了一旁的支架。
他恨不得冲到床前,紧紧拥抱队长。可内疚和自责又让他望而却步,不知道如何面对队长。
在走廊上磨蹭了一小会儿,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姜辞攥紧了手指,推着支架走了进去。
“队长……”认错似的,姜辞乖乖站在床边,把扎满细密针孔的手往身后藏。
这点小动作逃不过陆哲的眼睛,他尝试抬起手臂,想要抓过姜辞的手,却失败了。
陆哲看着身上左三圈右三圈缠绕的绷带,自哂一笑:“辛辛,你能不能帮我联系恒心医院,我想转院。”
姜辞没懂。
陆哲:“让我跟奶奶住一间,肩并肩躺一起,没事还能唠唠嗑。”
没想到这个时候队长还能说笑,姜辞积压了好几日的情绪终于爆发,他弯了嘴角,却挡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