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玉公主戴着一个金色半面罩,如玉的肌肤哪怕半遮半掩,仍然能让人看出她的绝色姿容。
叶斐然已经被苏皓云抱着入了席,六皇子本来坐在他的身边,却临时被皇帝叫了过去。
他装出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手上常所握着一把刻刀,正在雕一个极其复杂的鲁班锁。
皇帝本来正在对六皇子嘘寒问暖,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长高了?好像也结实了不少,苏府果然养人。”
难得皇后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也笑着问候了六皇子:“六皇子长的真是气宇不凡,这几个皇子公主里,也就六皇子的神韵里和皇上最像了。”
皇帝听了皇后这话也高兴,说道:“那倒是,琮儿刚出生的时候朕就发现了,他最是像朕。”
不远处的叶斐然小声吐槽:【是有那么三分像,但是六皇子可比你这个爹好看多了。】
听到他心声的皇帝也不恼,反而笑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琮儿生的确实比朕要好看。”
六皇子雕木头的手顿了顿,唇角抽的差点压不住,心想斐儿你这样可不合适,我如果在这种场合笑场了可不好收拾。
不远处,余贵妃戴着围帽,六皇子旁若无人的喝了一杯酒,又给他母妃倒了一杯。
正是此时,绯玉公主缓缓步入正殿,赤足踩在金红相间的地毯上,异域的靡靡之音回荡在凉夏宴的厅堂内。
南诏王子段弈上前朝皇帝行了个礼:“拜见大宁皇帝陛下。”
皇帝开口道:“段王子免礼,快快上座。”
段弈坐到了皇帝下手的位置上,开口介绍道:“舍妹绯玉公主,为皇上带来域外传奇飞天舞,请陛下欣赏。”
说着绯玉公主的红色披帛便轻轻一甩,直接四散飞去,仿佛孔雀开屏一般美丽。
皇帝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绯玉公主的舞姿果然曼妙惊人,是吧皇后?”
皇后的眼神里又露出了那种蛇一般的怨毒,这怨毒转瞬即逝,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应道:“的确的确,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诏的风土人情果然和中原不同。这样的打扮,中原的姑娘可是万万不敢穿的。”
叶斐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倒是,你肯定不敢穿,怕是腰上层层叠叠的肥肉赶上米其林轮胎了吧?】
皇后皱眉,左张右望,总觉得有孩子在说话。
可整个殿内只有三个孩子,一个六皇子,一个四皇子,还有一个才不到十个月的奶娃娃,他恐怕连单字都说不明白,哪能说那么长一段句子?
这心声皇帝也听到了,忍不住笑道:“南诏的风土人情,自是中原不能比的。姑娘们热情开朗,倒也不是件坏事。”
场中乐场婉转,绯玉公主的舞跳的更加欢畅,伴舞的舞姬都成了陪衬,场中的所有人都看的入了迷。
就连皇帝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却在看清绯玉公主那半张露在外面的脸时产生了几分疑惑。
他的目光微凛,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却又看向了绯玉公主的腰身,当即摇了摇头,心想那肯定是自己的错觉,只心一一意的欣赏舞蹈。
却在那曲异域传奇的最终亮相时,绯玉公主摘掉了自己的半面罩,皇帝终于在看清绯玉公主的脸后猛然站了起来,紧接着呼吸急促眼神迷离,三两步奔下龙椅,来到了绯玉公主的面前。
绯玉公主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朝他轻轻一揖,勾唇道:“南昭公主段绯绯,拜见大宁皇帝陛下。”
皇帝却猛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脸急迫的问道:“潼儿?你是朕的潼儿!”
绯玉公主面露不解,后退一步道:“皇上,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潼儿,我叫段绯绯,是南诏来的绯玉公主。”
皇帝却用力的摇着头,否认道:“不,你就是潼儿!来人,快来人,把淑贵妃的画像拿来!”
大太监一边赶紧吩咐去取张淑妃的画像,一边柔着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只以为是死去的人复活了。
别说皇帝,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绯玉公主,确切来说,是看向绯玉公主那张与张淑妃一模一样的脸。
唯有六皇子仍在一脸淡定的削着木头,仿佛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后在短暂的震惊后则有些慌了,她用力的搅着手帕,心想前面刚除掉一个余贵妃,后脚又来了一个段绯绯!
这些女人都怎么了,前仆后继的往皇上跟前送!
皇后越想越生气,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提醒道:“皇上,您看清楚了。你眼前的只是南诏公主,张淑妃早已故去,她只是长的和张敏潼有几分相像,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皇帝的性子向来温润,却是难得的在这种公众场合吼起了皇后:“你住口!朕有没有执迷不悟还用得着你来说教?朕不瞎,能看出来她是谁!她和潼儿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不是潼儿还是谁?”
皇后被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胸膛起伏的在那里生闷气。
余贵妃难得好奇的撩开围帽出来看热闹,今日她脸上只是薄薄的施了一层黑粉,并未化全妆,小心翼翼的生怕皇后看出来。
却是一眼就看到了段绯绯的那张脸,可不正是和张淑妃长的一模一样?
她内心冷笑一声,放下围帽轻声笑了笑:“可不是张姐姐么,这张脸,我做梦都忘不掉呢。许是张姐姐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这才托人重新带着她的遗愿回到后宫吧?想来也是,她死的那么惨,一病就是大半年,可以说是死不瞑目啊!”
皇后背脊一凉,用力遏制住了喉咙里的尖叫,伸手指向余贵妃,大声呵斥道:“大胆余氏!你在这里妖言惑众什么?人死了便是死了,哪有什么托人重新回来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在后宫里弄这些巫蛊之术吗?”
若是从前,余贵妃早就伏低认错了,这次她偏偏刚了起来:“姐姐您这是在说些什么?您倒是仔细瞧瞧啊,这张脸难道不是张姐姐独有的吗?哦,除了多了颗眉心的朱砂痣。我就不信姐姐没有梦到过她,梦里的张淑妃应当也是这副模样吧?”
现场吃瓜吃的正带劲的叶斐然差点笑出声来,心想余贵妃这是在拿话点皇后呢啊!
这是告诉她,你当初做的亏心事,冤魂是不是找你索命了?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这不是找上门儿来了?
皇后果然吓的脸色煞白,低声念叨着:“疯了,疯了,余贵妃你莫不是疯了?”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这样同她说话,就不怕她把她打入冷宫吗?
可她眼下却顾不得余贵妃说什么了,只想着快点阻止皇帝把绯玉公主纳入后宫,便上前痛心疾首道:“皇上,忠言逆耳,但臣妾还是要说。此时内忧外患如此严重,皇上却只顾着自己享乐,从不顾百姓安危。山东大旱甚是严重,这个时候可不是取乐的时候啊皇上!”
皇帝看到淑妃这张脸,哪还顾得上别的,冷声笑着看向皇后:“所以呢?先说外患,四国向我大宁朝拜,连北辽也签定了三年内不生战事的条约。哪来的外患?再说内忧,呵呵,依朕来看,这大宁最大的内忧便是你敬国公府吧?把持着朕的吏部兵部户部,如今还管起朕的后宫之事了?朕不是早就说过,余贵妃掌凤印。上次的事朕已经不和你计较,皇后难道是忘了自己还在冷宫行走期间吗?”
皇后脸色煞白,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皇帝,哭哭啼啼道:“皇上,您不能这样,您如果把此女子纳入后宫,那臣妾……臣妾就不想活了!”
皇帝看到皇后就心烦,竟是直接一句:“那你就去死!也省得在朕的面前碍眼!”
这句话虽然是生气的时的无心之言,但也足以看出皇帝对皇后的厌恶了。
这时,小太监捧着余贵妃的画像到了,皇帝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画像展开。
画像里的余贵妃是她初入宫时,皇帝亲手给她画的。
里面的余贵妃也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青春美丽,身姿妙曼,只是气质里透着十分的温和淑雅,这也是皇帝封她为淑妃的原因。
再看绯玉公主,她则是一脸的天真烂漫,俏皮灵动,尤其是那双眼睛,满是不谙世事的纯洁。
她看到那画像后上前几步,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出了声,随即转过头来看向皇帝:“皇上,您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否则你的宫里为什么藏着我的画像?”
绯玉公主一开口,皇帝的梦就有些醒了,心里便有些畅然。
他心想是了,淑妃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有人死而复生。
她不是淑妃,淑妃性情温软柔顺,不会像绯玉公主这样扬起下巴说话,更不会这么大声的直视他的眼睛。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公主自己也认错了吗?这不是你的画像,而是朕的淑贵妃,张氏敏潼,是朕最最心爱的女子。”
绯玉公主的眼神里闪现出几分异样,随即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必她一定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女子,所以才会如此得皇上的爱重吧?”
皇帝嗯了一声,点头道:“她虽然看似温吞,却是极其聪明的。朕认识她的当天就知道,她是个十分聪明且知分寸的女子。但就是太聪明了,处处为朕着想,处处只想让朕顺心,却独独忽略了她自己。他们都不知道,以为淑妃只是大选选中的秀女。其实不是的,朕初识她时她才十四岁。满城芳华,独有她能入得朕眼。只怪朕无能,连她都护不住。”
说完他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又转头看向绯玉公主,说道:“绯玉公主还年轻,年少时的喜欢,有时候是自己给自己塑造出来的假象。如果真正认识了……”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叶斐然都跟着吸引去了注意力,他心想皇帝这是要给绯玉公主发好人卡喽?
皇后心生欣喜,心想皇帝果然还不算糊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蛮族女子要不得。
然而这个时候,一直置身事外,认真削着木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六皇子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将木雕放下,起身缓缓走到了绯玉公主的面前,扬起脸冲着她叫了一声:“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