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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前尘浮现

月下忘忧 麻甩 3570 2023-12-13 17: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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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被锁上锁链的男孩蹲在暗黑的牢房中颤抖着,他抱着双腿,战战兢兢地看着那顶上唯一的窗户,透过那窗户看着空中点点星光,盼着那位同样为星星的人前来此处把自己救出去,就像以往一样。可等来的,永远也是那沉重的脚步声,与撕心裂肺的痛。

男孩看着面上尽是肥肉的男子,裂着大口步入房中,小小的身躯便更颤抖得厉害。男子摆着一副邪魅的笑意,手中拿着各种利器与长鞭,一步一步地走近男孩道:“好孩子,今天我们试哪个?”

“不要......!不要......!”躺在床上被白纱蒙着双眼的人,猛然地坐了起来,额上尽是冷汗,他的世界陷进了黑暗,让他看不见半点光芒,只能畏缩着身子退到角落,双手抱头把自己护起来。

“忘忧!”长风紧紧地搂着处于惊恐状态的忘忧,可忘忧只依旧在他黑暗的世界里呼喊着:“不要......,不要过来......,银砾,哥哥为何不来?哥哥在哪?”

长风把搂着忘忧的双手收紧,他的心如刀绞,痛心刻骨,他把忘忧紧紧地搂着,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白榆,哥哥在,不用怕,哥哥以后保护你,不要怕,好吗?”

忘忧的动作渐渐缓下,偏头软倒在长风的怀中,再次昏睡过去。

长风像是不舍般把他轻轻放躺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外面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他擦拭了眼角的湿润,退到了一旁,脸上回复了往常的冷然,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像是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般,默默地站着。

上官望舒步入卧房后,坐到了床边,看着那额上尽是冷汗的忘忧轻蹙了眉,取了放在枕边的白巾替他拭去那些汗珠道:“方才君上派人来,让我未时入宫,你随我去,让云帆在此守着。”

长风默然了片刻道:“是......。”

上官望舒看着长风那像是冷淡的表情,面色稍沉道:“有何事?”

长风鄂然地看着上官望舒,却很快又把目光移开,轻声道:“只......,猜想是何人能把忘忧伤及至此。”

云帆手中拿着煎好的药走进来把门带上,刚好听到长风的话语,便道:“王爷,长风也在了,总可以说了吧?”他把药放到桌子上,以碟子盖在上方,让药不至于很快地凉透,看着忘忧道:“忘忧不是鬼族吗?怎么伤口还未愈合?”

上官望舒轻叹了一声道:“因为是被樱序所伤,愈合的速度自然也会大减。”

云帆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望舒道:“樱序?怎么可能?他被人夺刀了?”

上官望舒轻垂长眸,他毕竟一夜未睡,脸容显得有些疲倦道:“不是,是被他自己所伤。”他看看床上的人,淡淡道:“到外面说。”

三人走出了门外,把门关上,走到了庭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云帆疑惑道:“王爷,属下不懂,被他自己所伤是什么意思?”

上官望舒把昨夜发生的事,一一道说与二人知晓,却无从解释为何箫白榆与忘忧会同一时间出现,云帆抱着头,把手支在石桌上,除了苦思不得其果以外,便是蹙眉看着脸上鲜有地露着痛苦之色的长风。

长风的袖内紧握着手,咬牙道:“是,遁空之门。”

“遁空之门?那是传说中,能穿越两界的门?”

长风努力地调整了呼吸道:“是,除了穿越两界,还能在不同时间之中穿梭。”

“在不同时间穿梭......,”云帆捉了捉头发道,“那便可以解释得到,为何箫白榆与忘忧同时出现,因为昨夜的箫白榆,是通过遁空之门,从别的时间来,而不属于此刻。”云帆看着脸露难色的长风道:“但你为何知晓?”

长风闭上了眼,调整了思绪,再淡淡地张开眼道:“略知一二而已。”

他说着俞壁城的眼神闪过一瞬悲痛,很快便又闪逝即去,随意地把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落花道:“相传浮生大陆的遁空之门乃神的法具,能通过遁空之门到达不同的领域与时间。故在千年前,鬼族被人族暗算后,便是通过遁空之门到了人界以外之地,也就是现在的鬼界。人族惧怕鬼族回来,便把遁空之门封印,让鬼族不能轻易地通过遁空之门前来人界,并在浮生大陆布下结界,以五行之力维持,以隔绝鬼族的到来,但这些,也只是言传,并无真凭实据。”

“但依王爷之前所言,十六年前忘忧......,箫白榆出现的时候,是受了重伤,显然是被结界所伤,那又如何解释?”

长风静默了片刻,从喉咙中发出声音道:“我不知道。”

上官望舒静静地看着长风紧蹙的双眉,轻敲着石桌道:“你何以得知这些秘事?”

长风欲言又止地低下头来道,“属下不会说谎,可王爷,能否不问?”

“如果我说不呢?”

长风捉紧了手指,吸了一口气道:“王爷,属下不能说。只能说的是......,”他停顿了须臾道,“结界之力,是能毀天灭地之力,与五行之力不能同日而语,若是强行通过,必定受损,轻则灵力大减,重则,肉身元神皆灭。”他顿了顿,像是受着莫大的痛苦般颤声道:“绝不能轻视。”

云帆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良久方道:“不对啊,五行结界,不就是结界吗?怎么听着,是两样不同的东西?”

“五行结界,看像是由五行属地各自维持,使整个浮生大陆的结界取得平衡,却不其然,五行结界,皆孕于原始结界之力,若是没有原始结界,便等同失去了依靠,五行的结界是不可能再维持下去的。”

“你意思是,五行以外,还有一层结界?”云帆不可置信地看着长风那沉郁的面容,而长风只是艰难地点了头,把这答案道出来。

上官望舒良久不语,他手中捏着落在石桌上的蓝楹花,看着那还显着艳丽紫色的花瓣,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云帆看着这跟前一同静默不语的二人,就算有什么话想继续说,也止言不语。

上官望舒收起了蓝楹花站了起来道:“我进去看看,时间到了便唤我。我们入宫之后,云帆你在此处照顾忘忧。”

“是。”

上官望舒步进了房中,轻轻地把门带上。长风扶着额坐在石桌旁,闭上了眼,像是方才已用了莫大的力气,此刻已然脱力般。云帆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鲜有露出的倦意,即使不明白此倦意的由来,也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于蓝楹花树下,伴着这位与自己共事了五年的友人。

他从来不问长风的过去,他知道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他只知道,长风便是长风,与过去没有任何关系,仅此而已。

上官望舒关上门后,便愣住看着床上的人。只见那蒙着白纱的忘忧,不知道何时已醒来坐着,像是入了定,也像是等待着什么。上官望舒走到了他的床边坐下,轻捉着他的手柔声道:“何时醒来?”

忘忧没有说话,只默然地坐着,可样子却是已然醒来,只抿着嘴唇,像是忍耐着什么。上官望舒一声浅叹,取了桌上的苦药过来,用忘忧的手轻捧着道:“还热的,先喝下。”

苦味散在了空中,忘忧捧着药碗的手指忽然收紧,吸了一口气,仿佛眼前出现了什么,被吓到般,身子颤了一下。

“银砾......。”忘忧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上官望舒双眉紧皱地看着这种不自然的神情道:“银砾?”

他忽然轻声吃笑道:“这是......什么?”

忘忧的双眼蒙上了白纱,白纱以下藏着的,是那双上官望舒珍而重之的红瞳,可谁也没有想过,红瞳的背后,却是如血般停辛伫苦。

他摸着手中温热的苦药,散于空气之中的苦味,像是为他突然涌现的记忆添上了应有的颜色般,他世界的色彩只剩下了灰色。

无尽的幼年记忆不停涌现,却是苦得让他不禁愕然。

他以为,幼时被关在柴房中养着,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事。

他以为,每天过得比路边的野狗也不如,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事。

他以为,母亲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如同恶鬼般的存在。

直到他某一天被带离了那座记忆中的将军府,被带离了一座城池,被关在小小的箱子中,那时仍带着温度的蓝瞳,透过一个小孔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过着的,也只是他的生活而已,世人根本不如他如此这般活着。

母亲与他说,因他天生一双异瞳,与别人不同,世人会惧他害他,必须要把他藏起来,不能让人看见,以此来好好地保护他。小小的身躯并不知道大人的险恶,只以一双脏透了的小手想要抱着他母亲的裙摆,却被他母亲一脸嫌弃地把他踢开道:“你看,为娘也如此这般嫌恶于你,更不用说世人会如何待你,此囚笼,才是你唯一的归处。”

忘忧捂着被踢痛的腹部,面上挂着天真的微笑道:“嗯,我知道了,母亲。”

他的身旁总会有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把自己搂着,有时候母亲进来对他打骂时,也是那人挡在了自己的跟前,把自己护着,把自己搂紧。而母亲却每次都把那人拉开,继续向自己踢打。到什么时候累了,才停下手来,脸上懊恼般出现扭曲的悲伤表情,看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躯,口中发着悲痛欲绝的哭喊声,转身而去。

忘忧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每次都要把他们打得趴在地上,但每次打完,都会哭着跑出去。只每次受伤过后,身旁的那人都会把自己搂着,躺在地上道:“殿下别怕,哥哥在。”

那时候的忘忧感觉,与他日夜相伴的三寸囹圄与身旁这位双生哥哥,便是他的世界,是他的唯一。每天畏缩在此囹圄之中,等待着他母亲的虐打,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才是他应有的生活。

鬼族的自愈力,会让他无论受了何种伤害,也只会痛,却死不了。

偶而的骨折,偶而被打得胸骨断裂也好,一觉过后,便又可如常般活动。

久而久之,伤痛于他而言,像成了呼吸一样,已没有太大的感觉。

有时候,母亲会把他们从柴房中领出来,然后替他们梳洗一番,他便知道,他们的父亲宣玉山便要即将归来。

他不明白宣玉山为何待他们不像他们的母亲般,每次回来与他们说话都轻声细语,也会让他们到桌上吃饭,而且不用睡在那囹圄之地,他甚至觉得,宣玉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这样。

也是直到他的母亲趁着宣玉山远征久久未归之时,把他们卖给人贩子,看见了车水马龙,看见了那抱着孩子满脸笑容的大人,他才知道,脑子有问题的,不是宣玉山,而是他自己。

忘忧手中的苦药渐凉,却依旧没有喝下去的意思,他不知道为何,苦味让他忆起了前尘,却在被卖走的时候中断,又像曾经闪过一些更黑暗的片断,但想不起来。

回忆渐止,他像是从恍然中回过神来般,微张的嘴唇轻轻上扬,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虽短,却包含了许多。

上官望舒轻捉着他捧着药碗的手腕道:“怎么了?”

忘忧淡笑道:“忽然想起了从前,想起了......。”

想起了银砾。

声音渐未,白纱渐红,上官望舒愕然地看着忽然渗出血水的白纱,那渐渐漫开的红色沾污了原本的纯白,就像流着血泪般。

上官望舒把忘忧搂在怀中,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让这个没有感情起伏的人如此,他只知道,现在应该要做的,只是把他搂着,把他护着。

忘忧把额抵在上官望舒的肩上淡淡道:“我以为,世人再平常不过的事,是很轻易便能得到,但为何,于我而言会如此艰难?”

上官望舒觉得,那无畏无惧的忘忧忽然变得瘦弱,由飞翔于空中狩猎的鹰隼,变成了受伤的兔子,让人不禁把他紧紧地搂着,把他裹着,把他护起来,抚着他的伤口,在他的耳边柔声地说一句:“没事,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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