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钟煜像变成了一只淋湿的大犬,发带也垂了下来,在他身后不晃也不动。他眼中流转过几乎不可思议的神情,目光微微失神,这模样像刀刻一样,烙在沈怀霜记忆里。
“为什么?”钟煜反问道。
钟煜几乎不会示弱,他若是不愿意,就算折断了他的脊梁,也不能摁着他低头。
这是沈怀霜第一次在钟煜面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忽然间,他不想让钟煜再去让步。
“我其实想说。”
沈怀霜低头,勉强地笑了下,他掩饰住自己的心虚,还是作出刚才那副轻松的模样。他很少在该说实情的时候去讲违心的话,一次又一次给钟煜编造拖延的理由,也会让他感到自责。
“我不愿意去答应会有变数的事。”沈怀霜道,“刚才的问题换个说法的话,我可以回答你。子渊,你对我而言也是一样重要的。”
钟煜低下头朝他看着,眼底晦暗之色消散,他像是才初尝甜味。
沈怀霜听到钟煜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也终于有些释然的意味。
他的额头上又贴上了青年的额头。
“以后我们再不要那么说了。”钟煜道,“每次这样收场,都不会让人高兴。”
“好。”沈怀霜也回答了他。
石桌那里实在是太窄了,沈怀霜得靠后撑着才能承载住两人的重量,那声笑声低低哑哑地落下后,像在他身体里烧起了一把火,那团火是灼烈的,这让沈怀霜觉得很烫。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钟煜再开口时,沈怀霜觉得那把火像把他从头上下都点燃了,后腰还贴着钟煜的手,越触碰越热,偏钟煜还在他耳边道:“过两日,我让尚衣监给你送件衣服来,我从来没看见过你穿红色。先生,我想看你穿。”
沈怀霜其实并不那么喜欢红色的衣服。
红色张扬、艳丽、灼热,这颜色适合别人,但绝对不适合他。可钟煜说,他想看他穿。
沈怀霜道:“你怎么又送我东西?”
钟煜低下头,又对沈怀霜笑了下,他圈着沈怀霜,把桌上那些棋子一粒粒地捡起来,又把棋子放落在沈怀霜掌心。
钟煜反握着沈怀霜的手,像是咀嚼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喜事,答:“就想看你穿。”
红衣送来的那日,沈怀霜一拿到衣服就去内堂换了。
他头上玉冠也换了玉色,暖玉在夜色的烛光下泛光,红衣曳地,融化了凝在沈怀霜面上的沉静之色。
钟煜惊讶地望着沈怀霜身上的红衣,一室俱静,只有落地满目的红沾染了他的霜雪。
庭院里,冬意浓时,红梅也正浓。
那身红衣披在沈怀霜身上,像滚滚的红尘裹挟住了他,在鸾鹤群中里,送到了他的面前。
钟煜很少有这样游离的时候,可是越想这件事,他越是长久地凝望着沈怀霜。
都说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便很容易彼此厌倦。
可他的喜欢却日复一日地加深,渐渐地,喜欢也从某种诚挚的状态迁移成了爱。
“怎么了?”沈怀霜停下笔,望了过去。
“我看看你。”钟煜缓缓启口,窗台下,他的影子被暮光投射在地上,黄昏交接时,夜色要开始变浓,他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如同浓郁漆里落了银河。那双眼睛里荡漾着他的爱人。他喜欢了很多年,放不下、舍不去的心上人。
沈怀霜低头,淡淡笑了下。
钟煜很少品尝到爱是一种什么滋味,无论是亲人之爱,或是情人之爱,那些东西好像纯粹与他绝缘,可是在沈怀霜面前,他像把世间绝妙的滋味都品尝过了。
有一瞬间,钟煜再也不想忍了,只想去告诉沈怀霜。——他很喜欢他,他也很爱他。
他爱他并不仅仅只是他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他爱的这个人坦诚、纯粹,有着世间很多美好的品质,他爱的他的完整和包容,也爱他身上的不完美。
在初次明白爱意之后,想要再忍住那种感觉并不容易,沈怀霜在他面前,他就想吻他,再用最激烈的行为去表达。
那种感觉太极致了,极致到他想占有这个人,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唯一。
“先生,今晚陪我好么。”钟煜对沈怀霜道。
沈怀霜算了算自己在大赵的日子,他是真的快离开了,他越是回应钟煜,越是一错再错地拖了下去,参与到了那个根本不可能有他的未来。
在这个晚上,沈怀霜和钟煜坐在庭院里,听钟煜说将来,他都会静静地应答他,到后来,所有的应答积压在一起,变成了一把钝刀,每落下说一句话,就像在他心口上砸了一下。一下一下,他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咀嚼出了痛意。
风声间青年扬起的发带和马尾荡漾,夜风起时,钟煜倾过头,他趴在桌子上,自下而上,对上沈怀霜的目光,一整个晚上,他都陷入在这种平静又安定的状态。
这让沈怀霜更不知如何去回应。
他也突然讨厌起自己这样的清醒和冷静,不知觉间,他们又喝了好多。沈怀霜故意喝了一壶,他又把自己灌醉了,隔着酒醉的朦胧眼,他终于能坦然地望着钟煜笑了,唤了一声:“子渊。”
“先生。”钟煜伸手,他见沈怀霜缓过神来了,撑着下颌,朝他望过去,“趁人酒醉不是君子,我也不愿意在你醉的时候和你说一些清醒的话。”
沈怀霜缓了一会儿,回味清了那话语里的内容,他垂眸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不会喝醉,也只在你面前喝醉过。”
“今天晚上,你想做什么就想做什么,我都随你。”
“……”
钟煜捧过沈怀霜脸,低头,在眼皮上轻轻地触过,触碰时,他能感觉到,沈怀霜的眼睛在轻颤,连同身体也是。
“那我要吻你了。”
他揽过沈怀霜束着红线的腰,低头,吻了上去。他们吻得小心,刚开始像是试探,嘴唇接触上,还有些磕磕绊绊。
后来,唇畔贴在了一起,他们又像两条相濡以沫的鱼,渡在了一起。
钟煜在沈怀霜鼻梁上亲了一下,他与沈怀霜额头相抵,轻笑了声:“先生。”
钟煜唤了一声,极尽克制之气下,他触摸过沈怀霜的面颊,指尖上缓而温柔,连同语气也是,低沉、缓慢,像是要把自己都捧出来。
钟煜道:“我想给你一生,你愿意要么?”
沈怀霜凝了凝神。
他觉得钟煜大概说了极其重要的话。
但他没听懂,或许他该回答他好的,可他又觉得,这话他要是草草回答,就会把对面中伤。
沈怀霜望过去,只得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钟煜起身,十指缠住沈怀霜的手指,似轻笑又如轻斥般道:“我不要你这样回答我。”
这个问题,他问过沈怀霜很多回。从前他不急着要沈怀霜答复,是留着给沈怀霜缓冲的余地。
钟煜很少承诺,可他承诺的事情都会做到。
沈怀霜没说要,或是不要,他听不清楚,只遵从本能道:“那就别问了。”
他用吻封住了钟煜的话,这一吻落下之后,他被钟煜推倒在了庭院里,背后靠在石桌上,凉意冷冷地泛上来,身前却是火热的。
他被不断不断地吻着,吻过了面颊,吻过了耳垂、脖颈,又流连着往下。
那身红衣被钟煜挑开了衣襟,倏地一声,它飘飘然,坠落在了地上。
缠腰这样的事,沈怀霜后知后觉被钟煜摆抱起了,他早被带回了房间里。
沈怀霜全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靠在书桌上,推倒了一地墨宝。身体还会不自觉地发抖,他生涩、迷茫,吻最终落在他脖子上,他觉得自己被钟煜那个吻烧着了,无数喧嚣声在他体内涌动,烫到他凑近钟煜好像才能缓解那种热意。
钟煜抱起了他,握住他的腿,分开,缠上了腰。
钟煜又朝沈怀霜靠进了些,低下头,那双眼睛映出摄人心魄的明亮。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沈怀霜那双眼睛,手掌后,长睫擦过掌心,细微的痒,收手,那双眼睛仍然看着他。
沈怀霜开口时,声音也哑得不行,只问:“你要对我做什么?”
钟煜对着沈怀霜轻笑了声:“你是真的不知道?”
他环着沈怀霜腰的手细细摸索过,解开他的腰带。
沈怀霜肩膀颤抖着,任由钟煜靠上来,气息缠绕,他的下巴靠着锦衣,鼻息间全是沉水香。
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在收紧。
沈怀霜抬手捧住钟煜的脸,突然他像是被什么触到了,身体忍不住蜷缩:“你别——”
钟煜贴着沈怀霜的腹部,落下了手,还在他耳边笑:“什么时候有的反应。好像,还有了一段时间了。”
他用指尖在峰`顶上划了两圈,江上的落叶被他拖曳着,落出两道水痕。
沈怀霜在钟煜怀中抖动着,低头时,他喘着气,顺着钟煜手上的动作,肩膀也发起颤。
“别紧张。”钟煜也在他耳边喘了一声,他圈住了他,耐心地哄着,“放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