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将站内转了个遍没见到夏岱川的影子,随机找两个面善的人想打听一下,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黎啸疑心夏岱川那小子是不是躲去二楼了的时候,楼梯口那边传来了小幅度骚动声。
俩人闻声过去围观,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正背着一个圆寸头,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来。
似乎这两步路已经耗尽了男人的最后一丝气力,他被台阶给绊了一下,腿一软连同背上的人一起狼狈摔倒在地。
男人艰难地抬手向周围人求助。
“水……给我一点水……”
黎啸单手护着宁尘向后退了两步,莫名觉得侧倒在地上没什么动静的那个圆寸头有点眼熟。
宁尘推了他一把。
“去买两瓶水来。是夏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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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宁尘将瓶口递到男人的跟前,他眼冒绿光几乎是用抢的方式夺过水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将一整瓶五百毫升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一滴水也倒不出来了,他才放下瓶子贪婪地舔了舔唇。他嘴上说着感谢,眼睛却巴巴地看着黎啸手上的另一瓶水。
宁尘接过水瓶拧松了盖子递给他。
男人略微犹豫了下,接了过来却没有急着喝,而是小心地倒了一些水在瓶盖里,哆哆嗦嗦地凑到夏岱川的嘴边,往他嘴里灌。
昏迷中的夏岱川本能地开始吮吸吞咽,男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将整瓶水都抵在他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倾斜着瓶口,像是生怕呛到了他。
宁尘安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直到夏岱川不再吞咽,男人小心的收起了瓶子才开口问道。
“这人你认识?”
瘦高男人抬头讨好地对他俩笑笑。
“认识的。我和小夏在上一站相识,要不是他舍命相救,我这会儿早就凉得透透的了。”
面对黎啸随手递上来的面包,男人连连摆手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不用不用!萍水相逢,二位兄弟能舍我两瓶水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可不敢再劳兄弟破费了。”
黎啸拽着他的手将面包塞进他的手里。
“拿着吧,又不值几个钱。何况……”
他扭头看看地上躺着人事不知的夏岱川,“咱们倒也算不上是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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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岱川醒过来时,入眼的是一片白茫茫。
他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
“原来死了以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
宁尘用脚一蹬桌子,身下带滚轮的椅子惯性向着病床靠了过去。
“对,这里是阴曹地府,喝了这碗汤过了奈何桥就去投胎吧。”
夏岱川激灵灵一个哆嗦,惊恐地半撑起身子,一秒钟都没坚持住哎呦一声倒了回去。
宁尘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桌子上,给他理了理输液管。
“悠着点,小心回血。”
夏岱川瞪着俩大眼珠子一脸惊恐地‘你你你’个没完。
黎啸敲敲门进来,一见夏岱川这德行忍不住笑了声。
“这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呢?不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
夏岱川又指着他‘你你你’了起来。
宁尘轻巧地就把他抖的像是得了帕金森的爪子给塞回了被子里。
“话都说不清楚了就省点力气吧,你这条小命现在可够值钱的。”
虽说只是在二楼的医务室简单做了个检查又吊了几瓶水而已,就花掉了一个人正常情况下三次闯关的奖励金了。
啧,上一关夏岱川还不是破了BOSS局出来的,里外里一算,亏大了。
这么一会儿夏岱川已经勉强搞清楚情况了,他惨白着一张脸,眼珠子瞪着宁尘和黎啸来回看。
死小子半点不念及别人救他一命的恩情,张嘴就没好话。
“你们俩没死?”
黎啸笑意僵在脸上,伸手就去扒拉他。
“说什么呢?你小子盼着我俩死在外面啊?是不是兄弟!”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夏岱川却明显红了眼圈。
他拨楞开黎啸的手,表情有些狰狞。
“谁特么是你兄弟?你们俩大骗子!”
宁尘和黎啸双双怔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宁尘示意黎啸去把门关好,自己则认真地看着夏岱川说到。
“我们什么时候骗你了。”
夏岱川鼻涕眼泪一起流。
“还说不是骗我,那你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宁尘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你都知道了。”
夏岱川表情莫名悲愤。
“亏得老子这么信任你俩,你们连名字都特么的不让我知道!王八蛋!要不是你俩小陆她也不会……”
宁尘心口一紧,一把抓住了夏岱川还扎着针的手。
“陆檬她怎么了?”
夏岱川嗷了一声,慌忙抽着手。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他的眼泪刷刷流。
“她死了!陆檬死了!你们高兴了吧!”
宁尘愣了,黎啸也愣了。
下一秒黎啸冲动上前按住夏岱川,情绪有些失控。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谁告诉你的!啊?说话!”
夏岱川被他这一下子差点按断了锁骨,哎哎直叫。
宁尘起身拽开激动的黎啸,脸色十分难看。
“你冷静点,有什么话慢慢说。”
说罢他回头看着夏岱川,眼神冷硬的吓得夏岱川直缩脖子。
“我们的事情先放一边,你现在老实告诉我,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檬又去了哪里。”
夏岱川这小子多少有点吃硬不吃软。一看宁尘真生气了他又气又怕,哼唧了两声还是乖乖说了实话。
“上次一别你俩一去不回,我和陆檬都以为你们出事了。小陆尤其着急,整天守在楼梯口,逮着回来的人就问有没有你们的消息,直到……”
其实就在宁尘和黎啸离开不久,吕方仝就主动上前来接近他俩了。
那时候的夏岱川对这位吕女士还是存着些警惕心的,他拦着陆檬不想让她和对方过度接触,可对方的一句话就让小陆生了恻隐之心。
她说,姑娘你和我女儿长得有点像,要是她还在的话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陆檬本就十分同情这位痛失女儿的可怜母亲,于是她不顾夏岱川的劝阻和吕方仝越走越近。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吕方仝似乎是受女儿过世的打击过大,恍惚间将母爱全都移情到了陆檬的身上,对她嘘寒问暖,对她关爱有加。
知道陆檬因为担心两个哥哥而成日守在楼梯口,她就搬着小马扎来陪着陆檬等,不断地安慰她,劝解她,给她以心理上的依靠。
渐渐地,陆檬对这位温柔的阿姨彻底放下了戒心,越来越信任和依赖她了。
吕方仝几次在陆檬主动提起陈宁、李宣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次两次陆檬还能刻意忽略掉,时间长了心里难免会犯嘀咕。于是单纯的小陆主动问吕方仝是不是和两位大哥一起过关时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的本意大概是如果吕阿姨和陈哥、宣哥之间有什么龃龉的话,她可以尽力化解。
可吕方仝一脸心疼地告诉她,她被人骗了。
什么李宣什么陈宁,压根就不存在。
这是两个男人编出来的名字,他们从来就没有真的当她是朋友。
对他们来说陆檬就是个累赘,是条甩不脱的鼻涕虫。
“傻孩子,这些话我本可以不说的,可是看你日日夜夜坐在这里痴痴地等两个骗子……阿姨很心疼你啊。”
这话一出,不仅是陆檬,就连一旁的夏岱川都听傻了。
他本能地想要替两位兄弟反驳,却被吕方仝狠狠地打脸。
“你们有经过那种需要打卡录信息的关卡么?我经历过,而且不止一次。”
吕方仝说,类似儿童病院那种在进楼开启闯关模式前,需要打卡录入信息的关卡基本上都是做不得假的。
那个打卡系统会直接识别闯关者的真实身份,并公示出来。
第一次遇到这种关卡时,她出于自我保护心理编了个假名字企图蒙混过关,结果就是被打卡系统当场打脸戳穿。
导致她那一站差点因为同行者的信任危机而折在里面。
从那次之后,再遇到类似情况她再也没有自作聪明过。
“那系统是不可能作假的,陈宁的真正名字叫宁尘,而李宣则叫黎啸。你俩都被他们骗了。”
“什么好哥们,什么好朋友。有连真实姓名都不愿意告诉对方的好朋友么?别傻了我的姑娘,他们两个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蒙骗你啊。”
吕方仝一脸冷漠,字字诛心。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在你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时,你看到的永远都是他最完美值得信赖的一面。可陆檬你知道么?在上一站的医院里,我亲耳听见那个姓宁的和黎啸抱怨,他说姓陆的丫头有点烦人了,什么都不会只会哭唧唧,得找个机会甩掉了。”
陆檬被这句话冲击的不轻,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吕方仝心疼不已,将陆檬抱在了怀里。
“傻孩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你。可现在……阿姨很心疼你。”
夏岱川不知道陆檬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半信半疑间心已经凉了半截了。
作为一个混日子的小油条,他从来不相信陈宁和李宣会毫无条件地包容和信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和陆檬是不一样的。他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简单说,他们三个是切切实实被利益链条给捆绑在一起的。
但陆檬不是。陆檬对他俩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再残忍一点说,她确实就是个累赘。想要逗乐的时候骗一骗,烦了随时抛弃都不可惜的累赘。
夏岱川很难过。
他想和陆檬说没关系,就算别人都不要你我养着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生活挺有奔头的。
可他看着陆檬伤心流泪的样子,这话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陆檬从那天开始就不再去楼梯口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