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绍辰浑浑噩噩往回走, 期间不知撞到过多少次人,脾气好的没跟他计较, 脾气差的准备跟他吵架,但对上他空茫茫,似乎受了极大打击的眼睛,顿时有点下不去手,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兄弟,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嗯?哦。”盛绍辰抬眸看向对方, 呆呆应了声, 继续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他这副模样, 叫人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死了爹妈, 以至于一路上竟没人跟他起冲突,顺顺利利回到房间。
前脚刚跨进门,就听隔壁传来一道声音,“我听到隔壁好像有动静,二少会不会回来了, 我帮你去看看。”
“哎哟,二少您可算回来了。”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神情焦急地把他往隔壁拉。
盛绍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望着男人的侧脸,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童双白的直属上司,也是他走关系的人给他安排的人, 童双白进公司就直接跟着这人工作。
对方相当会来事儿,原本以童双白实习生的资历完全没资格接触这次单子级别的客户, 但人家心知肚明童双白背靠大树,自然得巴结讨好, 跳过组内其他老员工,直接带童双白过来,对外宣称锻炼新人,老员工们敢怒不敢言,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受伤?怎么会受伤?”盛绍辰脑子里关于闻录的东西一秒清零,慌慌张张跑到童双白面前,急匆匆查探他的伤情。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看清童双白一直流血的手心,盛绍辰呼吸骤然急促。
“我带你去医院。”他猛地站起来,拉着童双白要往外走。
童双白挣了挣,“用不着去医院,这点小伤涂点碘伏就行,我晚点有工作,别耽搁时间。”
盛绍辰难得冲童双白发了脾气,“工作哪有你重要,这么深的伤口你叫它小伤?不行,跟我去医院,你一个实习生能有啥工作非你不可。”
童双白突然用力抽回手,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得有点吓人。
是盛绍辰从未见过的童双白。
张了张嘴,盛绍辰试图说话缓解一下气氛,可对上童双白冷漠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当即咽回去,莫名背脊发凉。
他好像惹童双白生气了?
可他什么也没做啊,因为自己逼童双白去医院吗?
盛绍辰百思不得其解,童双白却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双……”
刚开口说一个字,童双白便对上司说:“张哥,麻烦帮我送一下二少。”
次奥!双白他叫我二少!?
完蛋了,事大了,现在磕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盛绍辰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张哥看看盛绍辰,又看看童双白,陷入两难。
果然不能掺和进小情侣吵架里,太难做人了。
“二少,您看?要不……”
盛绍辰眼睛直勾勾盯着童双白,童双白低头自顾自处理起伤口,棉签碰到伤口疼得他眉毛抖动,眼眶泛红。
这一幕看得盛绍辰心如刀绞,恨不得替童双白承受。
都怪自己没陪在童双白身边,如果自己没有拉闻录出去谈事,童双白就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伤,他们也不会吵架,童双白也不会赶他走,更不用自己处理伤口。
无限的愧疚犹如江水淹没盛绍辰的头顶,他感到呼吸困难,心脏供血不足,疼得厉害。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盛绍辰一步三回头,直到房间门关上童双白依然没叫他回去的意思。
转身面对墙壁,额头在雪白的墙上撞了撞。
“我怎么这么废物。”
他自言自语地骂着自己,同一天接连受到两次打击,处理不好朋友关系,也处理不好恋人关系。
屋内里静默十多分钟后,房门被敲响,张哥局促地起身赶紧去开门,他以为是盛绍辰回来道歉,结果是酒店服务生。
“先生,你们订的餐到了。”
张哥纳闷儿,“我们没有订餐啊。”
童双白抬眸,对上张哥的目光,摇了摇头,“我也没订。”
服务生微笑道:“是一位姓盛的先生为你们订的。”
张哥恍然大悟,啧啧啧,二少这个上心劲儿怕不是真爱呀,看来自己得对童双白再好点。
童双白慢慢起身扫了眼精美的摆盘,心里升起一丝满意的情绪,盛绍辰总算长了回脑子。
等他看清碗碟里装的是猪血,猪肝之类的东西后,脸色青白交加,最终变成锅底似的黑。
瞬间还没吃就饱了,被盛绍辰气饱的。
他故意弄伤自己,是想让盛绍辰后悔选择跟闻录走,对自己心生愧疚,不是为了让盛绍辰给自己订猪血,猪肝吃。
再一想到盛绍辰方才完完全全瞧不起自己的话语,童双白差点把包扎好的伤口弄血崩。
脑子里第无数次生出和盛绍辰一刀两断的念头。
“张哥您先吃吧,我去趟卫生间。”童双白实在需要宣泄一下情绪。
他快步走进卫生间锁上门,打开花洒和排风系统,表情陡然一变,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
“傻逼盛绍辰!”
“给我死!”
盛绍辰和童双白这边天崩地裂,闻录这边正好相反。
“抢劫。”一只大手将闻录拽进小船上。
由于两人动静过大,小船剧烈摇晃,给人一种随时要掉进水里的错觉,闻录条件反射地抓紧身边能够依靠的事物,整个人撞进个熟悉的胸膛。
属于盛荀彰的淡淡香气,带着股清晨四五点海水的潮湿与海风的凛冽。
闻录不自觉沉醉在香气中,贴近些嗅闻男人的味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男人性感的喉结,凸起的喉结彷如即将掉落的果子,在风中轻轻颤动。
盛荀彰被他小小的动作逼红了眼睛,大手扣住青年后颈,将人往外带了带,嗓音撩着火般低哑,“故意的?”
透亮的日光铺陈在闻录玉雪似的面庞上,仿佛镀上一层釉色,他鸦羽般的长睫簌簌扇动,单纯无辜地反驳:“没有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假如换成旁人,恐怕会被闻录骗过去,遭过闻录许多次道的盛绍辰可不会相信,男人眯了眯眼,眸色幽深,倾身弯腰靠近青年,“是吗?”
闻录没来得及询问他要做什么,耳朵忽然被一股热意侵袭,脑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应答。
霎时间,闻录从耳朵到脖颈,乃至指尖全红透了,如果说他雪白的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那么此时,他就是颗家里添丁进口时包的喜蛋,红彤彤,特别喜庆。
“你,你……竟……竟然……”闻录的语言系统几近崩溃,指着盛荀彰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狗男人居然朝他耳朵吹气,成日里哪儿来的脸骂他不知羞耻,现在到底是谁不知羞耻!?
盛荀彰眼眸中浮现一抹得意,闻录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掐他脖子,两人在小船上闹作一团,差点把船掀翻,吓得双双抱紧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尴尬地想抽回手。
盛荀彰刚松开一只手,闻录冷嗖嗖的声音接着响起,“你再松一个试试。”
身为霸总的男人默默把手放回去,把人搂得更紧些。
霸总的男人,闻录是霸总,他是霸总的男人,没毛病。
盛荀彰悄悄安慰自己,反正他被闻录牵着鼻子走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闻录主动投怀送抱,舍得松开的自己脑子不太好使。
小船晃晃荡荡穿巡在荷塘里,接天莲叶的荷花荷叶将二人掩映其中,两人躺在小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一会儿盛荀彰便听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
他侧头看去,闻录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盛荀彰盯着闻录纤长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视线挪动到挺拔的鼻梁,以往总把时间当做金钱的他,压根儿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浪费光阴,单单这样看着闻录,他就能看好久,一点儿不觉得无聊,内心反而无比踏实充盈,像一个空荡荡的杯子被温水注满。
电话铃声吵醒闻录,伸了个懒腰无比舒畅,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
“你手机响了几次,我替你挂掉了。”盛荀彰把从闻录衣兜里滑落的手机交还给闻录。
闻录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奈登。
挑眉瞄了眼盛荀彰,脑中闪过自己给他的备注——柠檬精。
自个儿努力越坐越实。
闻录忍俊不禁,唇角上扬着接起电话。
“抱歉,我找地方睡了会儿午觉。”闻录冲电话那头解释。
“嗯,好,我现在过去。”两三分钟闻录便和奈登先生交流完结束通话。
“这么急着走啊?”盛荀彰引言怪气道。
闻录压抑住唇角上扬的弧度,故意说:“对啊,奈登先生等我回去跟他练舞呢。”
“练舞?为什么要跟他练?你以前不都是自己跳吗?”盛荀彰眉头陡然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闻录环顾四周找寻划桨,“是啊,但我没说我不能跳双人舞。”
沉睡在火山下的岩浆在闻录话音刚落便轰然爆发,盛荀彰猛地握住闻录的手腕,目光灼灼盯着他,“别跳。”
“别和他跳双人舞。”
闻录笑盈盈回望进盛荀彰墨团般的眼眸中,“嗯,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呢?”
盛荀彰山岳般的身体颤了颤,抓住闻录手腕的手松开,下一秒握得更紧,他黑黝黝,宛如草原上飞驰的烈马般漆黑乌亮的眼睛,散发出动物似的纯粹与执着。
“我不是在命令你。”
“我在祈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