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录消息只来得发出一半, 另一半正要打字告诉盛荀彰自己这次出国时间会很长,归期不定, 手机便没电自动关机了。
挠挠头,闻录费解地盯着黑屏的手机,他记得自己昨晚充了一晚上的电,电量怎么会消耗得这么快?
难不成没充上?
因为赶飞机闻录行程比较紧凑,没太注意到手机电量,到底没充上还是手机出问题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幸亏机场插座多,还有移动充电宝, 他赶忙找了个地方插上充电器。
不知道盛荀彰有没有看到他的消息, 会不会产生误会, 最近常常联系不上盛荀彰, 对方大概率没看见,如此一想,闻录松了口气。
万一盛荀彰工作繁忙中看到他只发了一半的信息误会他再也不回来,丢下一切跑来找他,上演机场阴差阳错擦肩而过的戏码就头疼了。
不过和电视剧不同, 即便闹了个乌龙,盛荀彰也可以坐下班飞机或者私人飞机去找他说清楚, 不至于搞得像生离死别。
想到这种可能性, 闻录没忍住上翘唇角, 让老成持重的盛董学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张皇失措,悔恨万分, 万万不可能吧。
正这般思索,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闻录拉拽过去,闻录猝不及防跌入一汪风起云涌的深潭中。
男人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被汗水打湿, 又被强劲的风刮过,凌乱无章,将他英俊硬朗的五官衬得越发狂野,宛如刚在草原上放肆奔腾过的马驹,浑身散发出原始的血性,危险而迷人。
“盛……”闻录开口吐出一个字,声音便因男人过分用力的手劲断开。
“嘶……”闻录倒抽一口凉气,疼得下意识挣扎。
盛荀彰仿若理智回笼般收回手,“抱歉。”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生病了。
闻录定睛仔细打量对方,胡茬未来得及刮干净,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黑眼圈浓得像被打了两拳头。
看来对方并未欺骗他,盛荀彰确实一副被工作摧残至极的模样,每回新品发布会等公司重大节点,闻录没少在自己父亲身上瞧见相同的憔悴。
而且闻录自己准备演出前,压力最大的时候也这样。
“你来做什么?快回去……”休息两个字尚未脱口,盛荀彰高声打断他的话。
“你居然赶我走?我来做什么?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背着我悄悄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闻录嘴巴半张,呆呆地望着男人激动非常的俊脸。
啊……竟然,真的误会了。
脚趾尴尬地抓了抓地,闻录尝试开口解释一下,避免之后不好收场。
然而盛荀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自顾自地抒发着自己胸腔里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决定出国?是不是……那个奈登跟你告白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盯着闻录的眼睛,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唇瓣有些微颤抖,一句话在口中咀嚼千万回才轻轻问出口,仿若在平静的水面置物,极尽全力避免产生半点波澜,生怕任何一丝一毫的变量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你答应他了?”
他的惴惴不安,他的紧张胆怯全部被闻录收入眼中,心脏跟随男人的一举一动变化,感同身受般体会到盛荀彰此刻苦涩的情绪。
早晨的牛奶莫名变成不加糖的苦咖啡,舌尖又酸又涩,一股冲动不断推动闻录开口否认,告诉盛荀彰不是的,他不打算在国外定居,也没答应任何的告白。
指尖蹭了蹭裤缝,悄悄蜷缩成拳头,努力压抑住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与冲动。
他不想继续和盛荀彰这样暧-昧下去,该有个结果了。
“为什么这样问?”闻录避开盛荀彰的问题,面上表情自然,仿佛真真切切弄不明白男人如此询问的缘由。
双脚踏空的不安感再次席卷盛荀彰,与此同时,胸口弥漫开焦躁的情绪,他觉得闻录此时就是悬在他头顶将落未落的剑,令他无比在意,又无可奈何。
他恶劣地认为,闻录是在故意折磨他,不愿给他一个痛快。
可闻录若真的果断告诉他结果,他又有些懦弱地不敢听。
盛荀彰的成长经历教会他遇事果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教会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优秀的商人,却没教过他面对爱情时该怎么出牌,他甚至连洗牌的手法都不会,更别提加入这场博弈。
假如闻录真的决定离开和别人在一起,盛荀彰发现他无可奈何,他什么也做不了,犹如一个两手空空,赤.条.条的婴孩。
长久以来积蓄的情感如同囤积能量的火山,在这一刹那轰然爆发,喷薄出炽烈的岩浆。
盛荀彰眼中浓郁炙热的感情,似草原上燃烧的野火,瞬间吞没闻录。
他一步跨上前,如一只圈地的野兽,将闻录围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切断猎物逃跑的可能。
“你喜欢跳舞可以一直跳,我会为你送上鲜花,你想和哪位舞者合作,我可以帮你牵线,你想加入哪个舞团,我可以帮你安排,你想拥有自己的舞团我也可以请专业人士协助你打理,只要你想,我就会尽力为你做到。”
盛荀彰垂眸,对上闻录的眼睛,“你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不和别人在一起?”
青年漆黑的眼睫扑簌,遮挡住眼底的情绪,修长雪白的手指轻扣男人精壮的胸膛,“为什么不让我走?不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
手指隔着薄薄的衬衫触及男人剧烈搏动的心脏,盛荀彰一把握住青年的手,两只手,一大一小,虽然无法全部包裹,但一深一浅两个肤色的手指却不分你我的纠-缠在一起,像两尾交|缠的银蛇。
男人黑夜般深沉的眸子直直望进闻录海水般幽蓝的眼瞳,如乌云蔽日,海天相接,融为一色。
盛荀彰从未如此明晰过自己的感情,他以为自己喜欢的该是虚幻的“月中仙”,他曾无数次嫌弃闻录,高高在上地俯视闻录,可闻录总能给他惊喜,改变他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
低劣的并非闻录,而是他自己,过早掌握权势让他成为了一个傲慢而不自知的家伙,是闻录让他重新找回自己幼稚的一面,虽然不成熟,但发自内心地快乐。
合格的盛氏董事长,盛家继承人就应该配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端方美丽的对象。
不,无关任何身份,盛荀彰本人喜欢的是看得见摸得着,有仇必报,张扬洒脱的眼前人。
是闻录。
“因为我喜欢你,无法自拔地喜欢你。”
闻录倏然掀起眼睫,心跳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咕咚咕咚翻滚起泡,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盛荀彰抓住闻录的手臂,似乎生怕他跑了,闻录余光扫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这个人,原来如此喜欢自己吗?
“可是……”闻录缓缓开口,两个字刚吐出,明显察觉男人抓住他手臂的力道骤然收紧,心下不由失笑,起了逗弄对方的念头。
“你说过不会让我进盛家门。”
盛荀彰身体陡然僵硬如冰雕,恨不得坐时光机回去扇自己两嘴巴子。
闻录瞄到他肃穆的表情,偷偷忍住笑意,继续扎心,“你还让我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答应谁反悔谁是狗。”
盛荀彰经历僵化——石化——风化,人简直快没了。
闻录无辜地看着他,“我不太想当狗,要不还是算……”
话未说完,盛荀彰近乎条件反射地捂住他的嘴,大声说:“我是狗!”
嘈杂的等候区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身材高大的男人。
“天啦,好帅一男人,居然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长得这么帅,变.态一点也无所谓吧。”
“多俊一小伙子,咋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呢,可惜了。”
盛荀彰:“……”
闻录低头憋笑,肩膀直抖。
太社死了,幸好不是他。
一向波澜不惊的盛董罕见地面红耳赤,自闭地扭开头,一只白皙的手忽然将他脑袋按到肩膀上,小声在他耳边道:“把脸藏好,要是被人认出来,盛氏股价大跌,你拿什么给我开后门。”
盛荀彰听到青年含笑的声音,知道对方乐不可支,咬牙切齿地捏了下对方腰上的肉。
“哎!”闻录浑身一抖,小声警告:“不听话把你的脸公之于众,让你破产。”
盛荀彰悄摸摸动了动脑袋,嘴唇无意贴上青年雪白细长的脖颈,发出闷闷的声音:“破产我就赖上你,当著名芭蕾舞者闻录的小情人。”
柔软的嘴唇贴着脖颈细腻的皮肤张张合合,像一股股电流窜过,沿着背脊抵达尾椎骨,青年瓷白的耳廓漫上血色,宛如盛放的玫瑰。
闻录没力气地踢了下男人小腿,哪有人告白还没成功就开始耍流氓的,果然是老狗逼。
机场突然开始催促登机,闻录分神一听,猛地转头,好家伙他要乘坐那班飞机的登机口空空荡荡,就剩他……
一阵风匆匆刮过身边,手弯上挂着背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生拍拍胸口:“赶……赶上了!”
对,这下只剩他了。
闻录一把推开男人,扯下充电器塞进包里。
谈恋爱果然耽误事!
“你还是要走?我都答应当狗了。”盛荀彰追上闻录,用力抓住他手臂。
闻录眼看登机时间快过了,顾不得解释:“你放开!”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盛荀彰沉浸在即将失恋的痛苦中,压根儿没注意到闻录有多着急。
周围人来人往,纷纷驻足围观这场情感纠葛。
闻录抽回手的力道更大了,天啦,盛荀彰这狗逼社死别拉上他啊!
“你是傻狗吗?巡演结束我就回来,而且你是没护照还是没飞机,我出国你不知道追吗?”闻录一番话说得盛荀彰怔忡,手上力道松懈,他赶紧趁机跑路。
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见呆呆站在原地的傻大个,闻录叹了口气,大步流星走到盛荀彰面前,抬臂勾住男人脖子,将人拉低到眼前,在人唇上亲了下。
“盖章,是我的了。”
注视着眼睛睁大,神情错愕,一副丢魂儿模样的盛荀彰,闻录忍俊不禁,拍拍男人的脸,叮嘱道:“快回去联系公关,真把公司搞破产了可别赖我。”
盛荀彰傻愣愣点头,闻录向前走两步,他就跟几步,活像个跟屁虫,闻录扭头没来得及生气,就见男人可怜巴巴地说:“你把我带上吧。”
闻录的心霎时软成棉花糖,若非理智强撑着,他真想做回昏君,可惜现实让他冷酷,“不行。”
顾不得盛荀彰还想说什么,闻录拔腿就跑,再磨蹭下去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该画个圈圈诅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