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料台很长,但虞杞川却不知为何总在李如身旁打转,让他莫名有种被监视的错觉,每每瞥过去又只能看见对方八风不动的侧脸,搞得他十分心烦意乱,随便调了份蘸料,李如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卡座,发现林墨予那厮居然占了他之前的位置,正跟孟雨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李如沉着脸咣当把料碟往桌上一搁,张口撵人:“起开,这位置是我的。”
“你去坐对面呗。”林墨予轻描淡写道:“没看我正跟孟老师聊天吗?”
李如自然不肯:“你坐对面也能聊天。”
林墨予:“你这人怎么那么矫情呢。”
李如被他这一出恶人先告状给气得不轻,撸起袖子就准备武力镇压,赶巧虞杞川端着两份料碟回来,一眼瞧出究竟,笑着说:“看来孟老师很受欢迎啊。”
他一句话把俩人争座位的原因说成了都想跟孟雨坐一起,林墨予反应极快地接下茬儿:“可不嘛,孟老师人长得漂亮又知识渊博,坐在她身边简直有种灵魂被洗涤的感觉。”
孟雨被逗得捂着嘴直笑,李如只觉恶寒,论脸皮他还是不如林墨予,甘拜下风。
扭头瞧见虞杞川立在桌旁,冲他努了努下巴示意:“你去里面坐吧,我在外面好递菜。”
说得很有道理,李如毫无反驳余地,只能听其安排。
火锅咕嘟嘟煮着,混着浓郁牛油的辛辣味儿漂浮空中,一盘肥牛卷下去,眨眼间就熟了,两边人虽说是头回见面,但都没怎么拘束,直接开吃。
李如夹了块肉在料碗里蘸了蘸,往嘴里一塞,下一秒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般地凝固住,紧接着飞快抽了张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端起手边的酸梅汤猛灌几口。
他的动作引来正对面孟雨的注意,关切地问:“是不是太辣了?要不你吃菌汤锅?”
确实很辣,李如感觉舌尖像被虫蛰过一样灼烧般的痛,痛到大脑都一阵阵发懵,坦白说他的吃辣水平也就比广东人好那么一丢丢,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给自己连加了两勺小米辣。
虞杞川偏头看他一眼,把自己手边的一份香油碟推过去,又将那碗红彤彤的辣碟拿走,“你用这个。”
李如心有戚戚焉,对虞杞川给他的油碟也持怀疑态度,甚至开始后悔来吃火锅的决定,但某种根深蒂固的胜负欲又让他不想在虞杞川面前露怯,只好在嘴上讨便宜,盯着那碗料碟嫌弃地皱眉:“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
虞杞川刚夹住一筷子肉,闻言顿了顿,继而将肉捞起径直放入那只油碟,另一只手伸过来,修长指尖扣住油碟边缘,将其拿回。
“那你别吃了。”
李如:“……”
林墨予在对面扑哧一声笑了,“看吧,你这种人还就得虞老师对付才行。”
孟雨也笑,但目光在对面俩人脸上走一个来回,才说:“原来你俩关系这么好的呀。”
李如扯了下嘴角,拿筷子戳着面前的空碟:“你们当老师的对关系好的定义似乎不太一样。”
虞杞川轻飘飘道:“我跟李如是高中校友,关系好谈不上,顶多算认识。”
“校友?”孟雨几分惊讶地看着李如:“这么说你也是一中毕业的了?”
关于自己的高中时代,李如并不太想谈及,只含糊地嗯了一声,话题就此止住。
舌尖被辣过的痛感渐渐消失,李如从菌菇锅里夹了几筷子肉,吃得心不在焉,对面林墨予跟孟雨聊过一阵儿,又换了几个话题和虞杞川聊起来,他向来很健谈,又博闻强识,饭桌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吃到最后,林墨予已经跟那俩人互加了微信好友,李如这一遭的目的似乎达到了,却也没觉得有多满意,可能是火锅不太对他胃口吧,下次再也不来了。
低头看了看腕表,李如起身,借口上厕所,实则准备去买单,虞杞川却好像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偏头觑过来,很平淡地说:“这顿我请。”
“哦对。”孟雨道:“来之前虞老师就说了,这顿他请客。”
李如不太想占这个便宜,一来二去又是还不清的人情,坚持要去买单,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摁住他的小臂,李如浑身一凛,触电般地往后收。
虞杞川想起什么,松开他说了声抱歉,继而起身,不容置喙道:“我去买单,别争了。”
他俩在桌子底下的这一小动作稍纵即逝,并未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
买完单回来,时间也不早了,四人出了火锅店各自道别。
回程路上,林墨予意犹未尽地感慨:“你还别说,那个虞老师挺有意思的,我要是喜欢男人,这一款还真不错,可惜了。”
李如余光瞥过来:“你现在弯也来得及。”
林墨予抱臂沉思片刻,问他:“你跟这个虞老师是高中同学,他是不是上学那会儿就已经弯了?”
李如顿了顿,语气生硬得很:“我怎么知道,又没在一个班。”
“也是。”林墨予说:“你那会儿光顾着跟季冰玩儿去了,好到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结果现在呢?”
“林墨予。”连名带姓地喊出对方大名,李如脸色骤然阴郁,“你有病吧?”
车内空气凝滞良久,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李如才又出声:“你是不是加了虞杞川微信?”
“对啊,怎么了?”
“帮我问问,今晚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林墨予听出他的意图,不可思议得很:“你好像在较很奇怪的真,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你可以下次再请回去啊。”
李如不吭声了,他其实就怕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虞杞川会给他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错觉,看见对方就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高中年代,那些难以忘怀的青葱岁月,在当下分崩离析的现实面前,实在令人难以释怀。
火锅店吃饭过去了一周多,李如再也没给虞杞川发过消息,很符合那小子的性格。倒是林墨予,隔三差五会在微信上找他,天南海北漫无目的地聊,虞杞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今年带的是平行班,虽然不像何春城的实验班升学压力那么大,到底不能松懈。
这天下了晚自习,虞杞川前脚刚溜达到自行车棚,就被何春城一个电话薅回来,说他们班有几个学生从晚自习上课就不见人影,大概率是旷课偷跑去校外了,一中是半寄宿制,溜走的几个都是住校生,万一在外面出了事,又卡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家长问起责来,学校担待不起,何春城身为班主任,更是难辞其咎。
虞杞川刚好前几天给他们班代过两节历史课,对大部分学生都还有些印象,就问是哪几个跑出去了。
何春城说了几个名字,虞杞川在脑海中对号入座,最后听他道:“还有李燚。”
又是这小子。
之前因为从何春城跟孟雨那儿连番听到李燚这个名字,后面去给他们班代课时,虞杞川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个学生,坐最后一排,个头很高,剃着毛寸,不怎么爱穿校服,五官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是很直观的那种帅了,混在一群稚气未脱的学生堆里,冲击性还是很强的。
也难怪那天在办公室,英语课代表会拼着顶撞老师的风险也要为他说话。
但不知为何,虞杞川看到李燚的时候,会很轻易地想起另一个人,而且好巧不巧,那个人也姓李。
虞杞川推着自行车跟何春城俩人从学校食堂旁的后门出去,从监控上看,那几名学生是趁晚饭时候食堂后门开着卸货,没人注意偷摸溜出去的,外面正对着的就是那条步行街。这几年查得严,学校附近很难再见到网咖,特别还是一中这种升学率名列前茅的,好是好,但到这种时候就犯难了,根本不知道学生还能跑去哪儿。
何春城焦头烂额,虞杞川反倒不怎么担心,甚至还劝他:“你着什么急,他们一群即将满十八岁成年的大小伙子,个个壮如牛,成群结队地出去,一般人都得绕道走。”
何春城翻他一个白眼:“不是你们班学生你当然不着急。”
虞杞川一哂,没继续跟他抬杠。
过会儿何春城的手机响了,是虞子衿打来的,她今晚在附近片区的一条酒吧街执勤,看见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在街边溜达,上前一问,还真是学生,当即把人给扣下了。
虞杞川啧了一声:“还得是我姐。”
何春城到底谨慎,跟虞子衿核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李燚没跟这群人一起。
顿时又急了:“这小子,他一个人能跑去哪儿?”
电话那头,虞子衿身旁的一个学生插话进来,估计是想将功补过:“老师,我好像听李燚说,他是找他亲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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