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兽的血确实可以洗去春风印,却也在姜岁肩头留下了一块无法愈合的疤痕。
但姜岁已经很高兴了。
自欺欺人也好,只要没有那枚印记,他就可以当自己不曾为奴,一度春风跟他毫无关系。
应持月却有些不悦,他常会摩挲那块狰狞疤痕,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宫殿中的妖物又对他毕恭毕敬起来,因为在他们看来,姜岁得了妖王陛下的青眼,想要什么妖王陛下都纵容他,哪怕把妖界折腾个天翻地覆,也无人敢置喙什么。
但姜岁觉得,应持月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美丽的花瓶,只需要赏心悦目即可,花瓶有了磨损,他会生气,若这花瓶碎了……他大概也会难过,但谁又会永远的记住一个碎了的花瓶呢?
若姜岁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大概会就这样跟在应持月的身边,趁机搜刮些灵石宝贝,等到色衰爱弛的时候静静地从应持月的生命里消失,毕竟他一介凡人,寿数有限,短短几十年在如应持月这样的大妖眼里或许只是睡一觉的时间。
可姜岁偏偏比谁都渴望站在群山之巅,他不愿意做应持月藏在殿中用来赏玩的奴隶,他要的是万人之上的权势。
可应持月不懂他。
或许对应持月这样已经活过了千百岁月的大妖来说,权力,财富,地位,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永远不会明白姜岁为何要渴求这些浮云。
姜岁向应持月索取的东西越来越多,珍宝,灵药,奇巧……数不尽的稀世奇珍堆满了他的小仓库,可他越来越不开心。
应持月养着他,就如养着一只猫儿狗儿,心情好的时候便哄慰逗弄一番,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抛弃,这只蛇妖看着深情款款,实则心肝冰冷,让人捉摸不透。
某日,他们在凡间看卖艺人的杂耍,上元佳节,火树银花,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忽有几个仙风道骨的人穿行而过,姿态高傲,看其他人宛若在看苦苦挣扎的蝼蚁。
姜岁听见人群议论:“听说那是官府请来除魔的仙人!”
“这般一看,果真个个丰神俊朗,不愧是仙君。”
“仙人?仙人不应该住在天上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不懂事的小娃,他们是修仙之人,平生所求便是得道飞升,虽然没有进入仙界,但也不再是凡夫俗子啦!”
姜岁怔怔看着那群穿堂过巷的“仙人”,抓住身侧应持月的衣袖,抬眸问他:“夫君,我也可以修仙么?”
应持月笑意温柔,语气散漫:“恐怕不行。”
“为何?”姜岁着急了,眼巴巴的看着他,“为何他们都可以,我不可以?”
“修仙要看根骨仙缘。”应持月的手指在姜岁后颈骨上捏了捏,他一身红衣在夜色里耀眼夺目,来来往往的人少不得要多看他们两眼,应持月毫不在意,吻了吻姜岁的耳垂,道:“你没有这份仙缘。”
姜岁咬着唇角,几乎将自己的唇瓣咬出血。
“为何突然问这个?”应持月牵着他的手走在连天花火之间,步调慵懒,随意和缓,“我的岁岁也想修仙?”
姜岁说:“我会死。”
应持月脚步一顿。
他过往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养着一个人类。
从前所见,魔族,修仙者,妖物……每一个都有冗长的寿命,修仙者虽然比不上魔族妖族生来就有寿命上的优势,但结出金丹后容貌的衰老就会延缓,随着修为的增长,寿命也会增加,活个一两百年不是问题。
可姜岁,他是一个凡人。
他会衰老,死去,这整个过程,或许还不到一百年。
“如果我死了,夫君会为我难过么?”姜岁偏头看着他,“我幼年时,邻居的叔叔死了妻子,鳏居二十余年未再娶,若我死了,夫君会和别人在一起么?”
“……”应持月笑了,“你不会死。”
“我会。”姜岁垂下头,认真的说:“我还会老去,倘若我变得不好看了,夫君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应持月没有回答。
但是当天晚上他就变作了原形,缠在姜岁身上,用冰冷的蛇信去吻他脆弱的脖颈,少年一直流眼泪,似乎很害怕,眼泪都在床褥上浸湿了一大块痕迹,应持月思索良久,忽然变回人身,姜岁缩进他冰冷的怀里,很委屈的说:“我以后不说修仙的事了,夫君不要吓我。”
应持月手指按着他纤细的腰肢,将他抱起来放在了窗边,这是客栈的二楼,上元节没有宵禁,如今街道仍旧热闹无比,应持月推开了窗扇,风吹起姜岁的长发,吓得他往应持月怀里钻,“不要在这里……”
应持月垂眸看他绯红的眼睛,吻去他的泪水,“又没人会看见。”
“可是我……”姜岁还要说什么,应持月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蛇身上是冷的,应持月哪怕变成了人形,也像是冰块儿,偏偏他还很喜欢在接吻的时候将自己的舌变成蛇信,舔吻姜岁的喉口,用尖锐的獠牙去碾磨丰润的唇瓣,更过分的时候,也会在姜岁白皙的身体上留下牙印,有时候会中毒,有时候不会,端看应持月的心情。
这一次应持月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咬在姜岁脖颈上的那一口虽然皮肉已经光洁如新,蛇毒却顺着血液扩散全身。
明明是坐在风里,身上只裹了应持月的一件外袍,姜岁却浑身发热,脖颈和脸都是一片通红,喘息急促。
他揪住了应持月心口的衣服,哑声说:“你又给我……下毒。”
应持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脊,“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蛇毒对姜岁的身体没有影响,应持月本人却对姜岁的身体很有影响。
姜岁坐在窗边原本就心惊胆战,应持月还那么凶,他总疑心自己要摔下去,越紧张就越情动,应持月也就越兴奋。
姜岁甚至觉得自己会被应持月搞死在这里。
等他已经昏昏沉沉没什么意识时,应持月将他抱回床上,迷蒙之间,姜岁感觉到自己脚踝一凉,应持月似乎在他脚踝上绑了个什么东西。
第二日醒来,姜岁还记挂着这件事,起身去看,就见雪白脚踝上用红线挂着一颗看起来就很妖异的黑色石头,他尝试去解开,那绳子却没有任何接口,尝试用匕首把绳子割断,匕首都卷了刃,绳子却纹丝不动。
应持月端着甜汤从门外进来,看他累的大汗淋漓,问:“不喜欢?”
姜岁没有说他觉得这是和春风印一样的东西,怕惹应持月不高兴。
在他看来,这两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一度春风给奴隶烙上春风印,是为了宣誓所有权,应持月给他套上这个东西,也是在宣誓所有权。
“夫君,这是什么?”姜岁轻声问。
“一个小玩意儿,不好看么?”应持月端起甜汤坐在了床边,舀了一勺喂他:“戴着玩玩儿,不用管它。”
姜岁喝了一口汤,很乖巧的样子,没有再提出要把这个东西摘下来的要求。
“你说你要修仙,我已经让人去找洗经伐髓需要用到的天材地宝了。”应持月忽然说,“洗经伐髓很痛,岁岁,你当真要修仙?”
姜岁想,这么多年的苦痛,他不都忍下来了么。
只要是为了想要的东西,什么样的苦痛,他都能忍。
应持月与他十指相扣,弯起眼角道:“人小,气性却不小。”
“等洗经伐髓之后,你嫁我如何?”
姜岁一愣,瞬间抬头,“什么?”
应持月仍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我会助你结丹,到时候你就不再是凡人,做我的妖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一会儿,姜岁都没说话。
“怎么了,岁岁?”应持月蹙眉,“你不愿意?”
姜岁面色慢慢变得冷淡,似乎是刹那之间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原来是幻境。”
几乎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周遭的东西都开始扭曲变形,花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房屋噼里啪啦崩塌成废墟,应持月盯着姜岁,“岁岁,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幻境,我是真实的。”
“你的幻术确实很厉害,以至于我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但是……你是不是不太了解应持月这个人?”姜岁歪了歪头,慢慢说:“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娶我。”
入阵者窥破幻境,阵法彻底失效,姜岁冷着脸刚要召出自己的佩剑,就见一道剑光从天际而来,瞬间凄惨长嚎声响起,姜岁眼前模糊一片,他摇了摇头再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火树银花不夜天,周遭一片荒凉破败,山林深深,他竟是在一片荒草地中!
一头浑身雪白似狗非狗、像豕非豕的东西被三尺青锋贯穿在地,正不断发出哀鸣,姜岁上前两步,惊愕道:“梦魔?!”
梦魔是一种善用幻境困住猎物的魔兽,若是心中有放不下之事,哪怕是再高的修为也会深陷幻境中不可自拔,被幻境抽干修为后便是魔兽的盘中美餐,因此不管是妖魔还是修仙者,都尤为痛恨这种东西。
因为太招人嫌弃,梦魔早就绝迹了,没想到这上古秘境中还有漏网之鱼!
“师尊!”孟令秋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你有没有受伤?!”
“……”看见孟令秋,姜岁脸色变了变,“你一直……在这里?”
“我进入秘境后便与大家失散了,刚刚找过来。”孟令秋知道姜岁自尊心极强,绝不肯让人知道他泥沼般的过去,面不改色道:“怎么了吗?”
“无事。”姜岁松了口气。
若是幻境中的一切都让孟令秋看见了……那他就得考虑在这里把孟令秋弄死了。
梦魔这种东西本身孱弱,战斗力跟猪差不多,哪怕是凡人都能制服,只是它们往往出其不意布下迷阵,才会让人防不胜防,如今这只梦魔已经死于孟令秋剑下,想来是不能害人了。
姜岁看了看周围,未见其他人踪迹。
孟令秋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侧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若是这些事情是从姜岁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半个字都不会信,毕竟姜岁最会骗人,十句话里能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了,但偏偏是他自己亲眼看见的。
就像是随着姜岁重活了那段苦难的日子,那些屈辱、折磨、痛苦,全都感同身受。
孟令秋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师尊,我们要去找仙尊和小师妹么?”
“嗯。”姜岁应了一声,因为刚从秘境出来,他一时间还无法脱离当年的愤怒,脸色白的吓人,手指也紧握成拳。
后来,他杀了姓梁的,杀了李老板,甚至将一度春风中的几个管事也通通灭口,可就像是春风印洗去后留下的疤痕,哪怕他再怎么极力掩饰,梦魇也如影随形。
走动之间,皮肤贴着那颗漆黑的石头,冰凉彻骨,像是永远都暖不透。
从前在应持月身边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觉得这就是应持月套在他身上的狗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只是一个被应持月买回去的奴隶,至于应持月的所有柔情蜜意……那条蛇妖原本就是个轻浮多情的人,逗弄一只小宠物而已,能有什么真心?
逃出妖界后他想了无数办法想要摘掉这颗石头,却只是徒劳,上一世再见应持月,其实是在孟令秋揭发他的罪行后,那时他被关在玄一门的水牢之中,修为尽散,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应持月就如天神般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岁,眼神又凶又冷,姜岁吓得浑身发抖。
从前他就很害怕应持月面无表情的样子,那意味着应持月真的动怒了。
姜岁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
他诈死逃离妖界,光这一条,都够应持月把他挫骨扬灰了,更何况之后他还和岑霁结为道侣,和申屠谕不清不楚……应持月来这一趟,想必是要亲手取他性命。
应持月果然斩断了玄铁锁链,掐着他的脖颈声音冰冷:“你真是永远学不乖。”
姜岁哭着叫他夫君,求他放过自己,可应持月只字不回,将他劫出水牢,姜岁知道他对叛徒的手段,那口蛇窟已经葬送了无数性命。
可他不能葬身蛇腹,他怎么甘心葬身蛇腹?!
所以在孟令秋发现应持月来劫狱、两人打的山崩地裂之时,姜岁想要趁机逃跑,却有一道剑光斩断了他的前路,孟令秋阴恻恻道:“姜岁,你若是被应持月带走,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吗?!”
姜岁惶然的看着他。
孟令秋躲过应持月的杀招,盯着姜岁说:“捏碎他的内丹,我可以保证,我不杀你。”
“什么?”姜岁完全听不懂孟令秋的话,“我不知道他的内丹是什么……”
孟令秋勾唇冷笑,“妖王陛下将自己的内丹都送给了你,你却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姜岁下意识去看自己脚踝上那颗黑色的古怪石头,这是应持月送给他的那么多的东西里,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
“就是它。”孟令秋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捏碎它,我以我母亲的名义起誓,绝不杀你。”
孟令秋曾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去世后才沦为了沿街乞讨的乞儿,母亲在他心中分量很重,这个誓言的可信度显然极高。
姜岁缓缓攥紧了那颗石头,凄艳红光中应持月似乎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有,姜岁紧紧闭上眼睛,狠心将那颗石头捏了个粉碎。
应持月骤然吐出一大口血,孟令秋趁机逼上前,一剑洞穿他的心脏,姜岁惊愕道:“孟令秋!”
“怎么,要阻止我?”孟令秋的声音含着浓郁的血腥气,“姜岁,他要是活着,必定取你性命,事到如今,你反倒不忍心了?”
姜岁少有的迷茫了。
他对应持月来说,是奴隶,是花瓶,是宠物,堂堂妖王,却被一个宠物欺骗数十载,玩弄于股掌之间,应持月会怎么对待这只宠物?
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这就是姜岁落在应持月手里的下场。
“……姜岁。”应持月暗绿色眼睛里映出姜岁雪白的脸,他想要说什么,却吐出一大口血,姜岁上前两步似乎想要触碰他,却又怯懦的收回了手。
应持月,就像是他生命中的另一个李老板。
李老板对他好,图的是财,应持月对他好,图的是色。
孟令秋手上用力,将长剑拔出,应持月心口的鲜血溅了姜岁满脸,那一刻姜岁才知道,原来蛇的血,也并不是冷的。
……
“师尊?”孟令秋担忧的看着姜岁,“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幻境……”
“我没事!”姜岁猛然打断他,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临死之前,应持月到底想对他说什么呢?
上辈子姜岁以为他是要冷言羞辱,可如今他按着酸涩作痛跳动极快的心脏,却又觉得,那时候应持月要对他说的,或许是别的话。
“……抱歉,我受到了幻境影响。”姜岁深吸口气,对孟令秋道:“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孟令秋扶住姜岁,“师尊,你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一些,”姜岁抿着唇说:“无关痛痒的旧事罢了。”
因为对这个秘境全无了解,他们只能随便找了个方向走,所幸运气不错,很快就遇到了被几只妖兽围攻的祝成绫,孟令秋虽然瞎了眼睛废了经脉,可身手还在,他不太情愿的出手救下了祝成绫,祝成绫对他道谢他也全然当做没听见。
“我们不是一同进来的么,怎么会失散?”姜岁蹙眉问。
祝成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尴尬道:“我也是第一次进来,对不起师尊,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这个秘境不是很大,应该很快就能会合的!”
姜岁倒不担心岑霁会遇到危险,他不一剑把这个秘境劈了就是万幸了,主要是佟绮那个丫头,还未结丹,又身份特殊,若是在秘境之中有个什么好歹,他不好向佟宿恩交代。
孟令秋冷冷一笑:“自家的秘境都没进来过,什么废物东西。”
祝成绫:“……”
姜岁看了孟令秋一眼,“令秋,怎么跟师弟说话的?”
孟令秋撇撇嘴,“我又没冤枉他。”
姜岁无奈,安抚了祝成绫两句,三人便一起往秘境的中心而去,毕竟想要出去,就得找到阵心,岑霁不必多说,想来佟绮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有祝成绫在,找路就要顺遂许多,他们很快就进了一个幽深的山洞,这里大概就是上古大能的飞升之地,一片仙气腾腾,就连动物都更有灵性,也不怕人,反而好奇的打量他们。
走出一段距离,前面就没了路……或许该说是路很不好走。
只见行至此处山体骤然断开一条巨大的裂缝,怪石嶙峋,裂口的下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孟令秋打了个火折子丢下去,那点微弱的火光很快就被巨口吞噬了,深不见底。
而连接这陡峭山体的,是一座窄窄的浮空石桥,看着就相当危险。
孟令秋道:“御剑不能过?”
祝成绫连忙解释:“此地不要妄动灵气,容易惊醒守墓的巨兽,那东西是上古凶兽,非常麻烦。”
孟令秋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意思是说,只能从石桥过?”
“对。”祝成绫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不过据我祖辈的说法,这一段路没什么危险,这样吧师尊师兄,我先过去。”
他说着便走上了那座石桥,石桥虽然浮空,却巍然不动,可见是非常结实的。
“令秋,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姜岁左右看了看,轻轻皱着眉,“好像是什么香味。”
孟令秋面色有些古怪。
他时时刻刻都能闻见香味,是从姜岁身上透出来的冷香,勾的人心猿意马。
“……没有啊师尊。”孟令秋一脸茫然,“我没有闻见。”
眼见着祝成绫都已经走到了桥中间,姜岁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香气,而是对孟令秋道:“我走前面,拉着你。”
孟令秋心口一烫。
他前世真把姜岁当做自己最崇拜敬爱的人,就是因为,若姜岁想要对谁好,那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就是神仙也拒绝不了。
孟令秋缓缓握紧了姜岁的手,轻声说:“好,我跟着师尊。”
姜岁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徒弟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踏上石桥,牵着孟令秋慢慢往前走,祝成绫在中间等着他们,姜岁刚要问问他守墓兽的事情,忽然脚底“咔嚓”一声。
他骤然变了脸色,只见脚下的石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崩裂,他整个人都往无边的深渊坠去,好在孟令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师尊!”
姜岁吓得魂不附体,声音颤抖,“令秋……”
孟令秋趴在石桥的断裂处,用力把姜岁往上拉,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轻笑:“孟令秋,他害你至极,你竟还想救他?”
那声音时男时女,时老时少,仿若一团云烟绕着孟令秋飞舞,嘻嘻笑着说:“他挖你仙骨,废你经脉,将你打落万魔之渊,让你背负重重骂名,自己却水性杨花,跟那么多人纠缠不清……孟令秋,你在犹豫什么?”
“松开手……松开手。”
“让姜岁这无情无义的伪君子尝尝你曾受过的苦,让他就这样摔下去,为你自己报仇!”
那声音越来越尖利,孟令秋猛地抬手封住了自己的五感,彻底隔绝了那能蛊惑人心的怪声。
“他已经够苦了。”孟令秋握紧了姜岁的手,喃喃说,“他不应该再受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和小蛇吵架:
小孟:死长虫。
小蛇: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