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王信禹打探的目光，林嘉措垂着眼眸，专注看着杯子里缓缓升起的热气。
他不答，王信禹也不催促，就这么等了足足有半分钟时间，才听到他说：“我六月份就要回去了。”
王信禹一怔：“所以你是随便玩玩的？那他的想法也跟你一样？你俩这算……”
王信禹想把那个词说出来，又觉得有点过火，相较于他难以开口的状态，林嘉措反而表现得平静许多。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王信禹困惑地看着他：“你意思是，还没想好？”
林嘉措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个人。”
比起他没有起伏的语调，王信禹张开嘴，憋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语气词。
林嘉措被他逗笑了，垂眸又喝了一口甜茶，不过在咽下去的时候，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芝加哥离香港很远，离藏区更远，也许等他回去了以后，很难有机会再喝到这么好喝的甜茶了。
从林嘉措住的小区离开，李唯先回了一趟公司，中午跟菲律宾来的友人吃饭，下午则去了高尔夫球场，与群盛商会的几个叔伯一起打球。
他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李嵘彦陪着李宗晋，正跟群盛的会长宋延峰谈笑生风。一行十几个人站在偌大的草坪上，身后的球童排成一排，不远处则停着几辆球车。
韩筠给李唯递了双手套，李唯低声道：“李嵘彦怎么会在这？”
“我们这边没有收到风声，可能是跟着李董来的吧。”韩筠解释道，见李唯看向自己身后了，也转身去看。
几十米开外有另一行人，带头那位将球杆丢给一旁的球童，大步朝他们走来。到了近前，对方展开双臂和李唯拥抱了下，笑声爽朗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约你还说没空来。”
宋昊伦揽着李唯的肩膀，举止显得亲昵，李唯睨向李宗晋的方向，果然看到李嵘彦注意到他们这边了。
“昨晚刚到的。”李唯说。
两人一道往宋延锋那边走去，宋昊伦低声道：“你大哥陪着你爸一起来的，温睿说中午在更衣室看到他，他还破天荒主动过来打招呼。”
李唯笑了笑，表情不甚在意，也未多问。宋昊伦和他都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干脆又提醒一句：“你大姐也来了，跟我大妈和文姨一起打麻将，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李唯不置可否，到了宋延锋面前，与几位长辈一一打了招呼。宋延锋年过七十，一身高尔夫运动装扮，气色很好。李唯与他交谈几句，话题就被绕到了身边的宋昊伦身上。
宋昊伦是宋延锋的小儿子，也是李唯的好友。宋家和李家都是靠着房地产发迹，到了宋昊伦这一辈，儿孙们各有感兴趣的事业。宋昊伦上有两个哥哥承继家业，他乐得自在，投资的两家娱乐公司都发展得有声有色。
有宋昊伦在场活跃气氛，宋延锋与李唯都多聊了几句，显得一直没吭声的李嵘彦失了存在感。
休息时李唯站在窗边喝水，目光盯住外面走廊上打电话的人，等李嵘彦结束通话去洗手间了才收回视线，走向宋昊伦坐的那张桌子。
宋昊伦正跟温睿聊今晚的酒局，见他过来了，宋昊伦说：“晚上喝酒预了你一份，十点在老地方。”
李唯把白手套丢在桌上，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解锁：“不去了，你们玩吧。”
屏幕上有好些未读消息，全是工作相关的，他切到微信，点开林嘉措的对话框。
早上他发了那条提醒的消息，但林嘉措没有回。
“又不去？你都多久没跟我们喝酒了。”温睿不满地控诉，见他眼也不抬地抛了一句“有事。”温睿和宋昊伦互相看了一眼，拉起身下的椅子靠到他旁边问：“有什么事？”
温睿眼尖，说话的时候瞥了李唯手机一眼，恰好看到屏幕上方备注的“天珠”两个字，以及李唯最后发的那段话。
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温睿一把拿过手机：“这谁啊，还是用微信？你还提醒她吃桌上的早餐？”
李唯想把手机拿回来，温睿已经递到了宋昊伦手里，宋昊伦也看到了李唯最后发的那段话，目光促狭地朝他看过来：“什么时候认识的，居然能让你这么关心，不简单啊。”
李唯没搭理这俩的八卦，拿回自己的手机放进裤兜里。李宗晋的秘书过来说李宗晋要见他，李唯便起身同两人道别，跟着秘书过去了。
傍晚李唯陪着李宗晋去了一趟高医生的诊所，回到家天色已经黑了。
李宗晋留他吃晚饭，席间家里人都在，李嵘彦的老婆刘敏心死性不改，又针对李致和陆喆开腔。说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别人家里的子女都懂得在这种的日子回来团聚，陪伴长辈，李致却只顾着陪陆喆，更是编造了陆喆不让李致回来，定了三个月的蜜月期简直太离谱的浑话。
一开始饭桌上没人接话茬，刘敏心便越说越过火，直到一双筷子被用力放在了桌面，李唯面色沉冷：“我哥和嫂子去度蜜月，想待几个月是他们的自由。大嫂你当初跟大哥结婚不也在外面玩了半年多？也没见我哥说大哥丢下公司的事不理吧。”
“你！”刘敏心被李唯不留情面地驳了回来，气得脸都红了，碍于李宗晋也在场，她不敢真的放肆，只能去瞪李嵘彦，希望老公帮她说两句，没想到李嵘彦一反常态，不但不说话，还有闲情给儿子夹两筷子菜。
眼见无人帮自己，刘敏心憋着一口气吃不下去了，借口不舒服先上楼。李宗晋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始终没说过一句话。李唯重新拿起筷子吃饭，饭后照例陪着李宗晋进了书房，待到快十点才离开。
坐进车里，老蒋问他要去哪。李唯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沉默了半晌才道：“去蜉蝣。”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上，李唯打开INS，从关注列表里找到陆喆的名字点进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已经很久没想起要看陆喆的更新了。
陆喆发了十几条动态，都是一些沿途的风景照，还有和李致的合照。李唯翻完后退出来，锁上手机屏幕。
驶过两条街，老蒋在前面的路口打了转向灯，一个蓝底白字的招牌闪过李唯的视野，李唯让老蒋在前面停车，下来后走到了这家店前。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藏族菜的餐馆，说是藏族菜也不完全准确，因为还有新疆，内蒙等口味。李唯推门进去，店里坐着两三桌客人在吃夜宵。
老板是个年轻人，一身藏民打扮，过来时却用流利的粤语问他想吃什么。
看着老板稍显青涩的面庞，他想起了之前林嘉措瞒着他不会说粤语的模样。
点了杯甜茶，他在一张桌边坐下，打开了微信。
林嘉措仍是没给他回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了。
李唯输入道：【睡了？】
等了好一会儿林嘉措都没回，李唯便拨去电话，这次林嘉措接起来了，背景音有点吵。
李唯隐隐蹙起眉头：“在哪？”
“酒吧。”林嘉措捂着左边耳朵，隔绝台上那位正声嘶力竭演唱的主唱的歌声，等了片刻没听到李唯回答，他问道，“有事吗？”
老蒋透过后视镜望了李唯一眼，李唯没开免提，不过手机那一头的音乐声吵得连他都能听到。
李唯的神色在昏暗的车厢内瞧不太清，老蒋只听到他问：“哪家酒吧？”
王信禹拨开身边拥挤的人群，到林嘉措面前大声问道：“谁的电话？”
手机揣回衣兜里，林嘉措拨了拨有些乱的针织帽：“我要先走了。”
王信禹打量他一眼：“他找你？”
“嗯。”
看好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林嘉措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放轻松。”
王信禹忍着吐槽的冲动：“你走我也走了，一个人在这没意思。”
两人一起离开酒吧，坐电梯下到一楼。王信禹想陪林嘉措等一会儿，林嘉措不想他这么快再跟李唯打照面，于是让他先离开。
王信禹走之前千叮万嘱，要他到家记得给自己发消息。等好友开车走了，林嘉措去了对面的咖啡屋，买了一杯热的曼特宁捧着，站在咖啡屋沿街的窗户前看着外面。
不多时李唯的车就停在了对面楼前，他的手机也应声响起。
推开咖啡屋门，他走过街，坐进后座闻到了一阵清冽的冷香。
前面的挡板隔绝开了前排与后座，李唯靠近他，手伸过来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背，端走咖啡，又靠近在他的鼻尖嗅了嗅。
他觉得痒，忍不住往后躲了下，笑道：“你是狗吗？”
捏住下巴让他转过来，李唯垂眸看着他的眼睛：“不是在酒吧吗，没喝酒？”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融入了自己的呼吸里。李唯身上的冷香来自一款他没闻过的古龙水味道，他觉得好闻，却并未主动靠向前。
眨了眨眼睛，他就着被李唯按住下巴的姿势回答：“我有点低烧，吃了药不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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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