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的粉丝在昨天下午就见势不对, 悄咪咪想要撤退。
可他们在事起之初蹦跶得那么厉害,早就到处结怨,又哪能那么容易就溜走?
被反复cue了几次后, 一些粉丝恼羞成怒地表示:“薛笑这事不是节目组的问题吗?关学长什么事?我们学长不也少了好几段内容,你们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节目组反向剪辑了, 说不定也是恶剪呢?!”
网友都被气笑了。
薛笑这事都是节目组的锅, 那最开始落井下石到处科普薛笑“瓜”的不是你们?在弹幕里到处辱骂薛笑的不是你们?这事不是你们自己要参与进来的吗, 现在开始装无辜了?
还恶剪范学?说了几遍了, 范学那表现还用得着恶剪?
粉丝可听不得这话,一拥而上胡搅蛮缠,就是这个时候, 另一个平台里某位网友发的私人状态突然火了……
“憋了这么久,某节目第一期终于放了我也终于可以说了, 真是不吐不快。第一次公演我去现场看了, fx那组表演时上楼梯那段为什么被剪了?当然是因为放不出来啊,那两人在上楼梯的时候摔了几次你们想象不到吧, 底下演李学明那位都愣那儿了,这个地方完完全全是演出事故,要是给放出来,那这次还怎么黑xx, fx他们才得被骂死。”
“还有苏老师的话为什么断得那么突兀?因为骂得太狠了啊,直说这个节目应该是为更多有诚意肯努力的演员准备的, 为什么fx之流还要强行蹭到大家的面前来辣大家的眼睛(不记得原话了,反正大概是这意思)。”
“反正我对fx是真的失望了,有些人也别再来问我为什么脱粉, 不仅仅是因为他这次表现不好, 更因为一些还没放出来的内容。那些内容可能会被剪进第二期里, 也可能又会被节目组一剪梅,反正目前第二期还没放我也不方便透露。我只能奉劝还在粉fx的各位,赶紧跑,不值得。”
这位姐没有删主页内容的习惯,大家一翻她的主页,发现……她之前竟然是范学的大粉!特别财大气粗的那种大粉,整个粉圈都认识的那种大粉!
她在兴冲冲跑去看完《片场巨星》第一次公开表演后就对范学原地脱粉了,很多粉丝不明就里,直到今天才明白原因……
这下舆论再次哗然。
好家伙,还真是反向剪辑啊,范学演这么烂,节目组兢兢业业给他挽尊,薛笑他们组演得这么好,节目组绞尽脑汁黑他们……
范学粉丝黑人不成功开始改口风直呼范学也被恶剪,现在求锤得锤了吧……锤的还是你们的前内部人士呢……
粉丝们集体哑然。
这还不够。
大概是看范学这一波要完,之前和他在同一个剧组的某十八线糊咖跳了出来,爆料说出了薛笑与范学之间那一次恩怨的真相。
薛笑根本没有巴结过导演,人家就是正儿八经在那跑龙套,是导演觉得他演得好,演得认真,才把他叫过去指导过他几次。
导演确实说过要把范学这个主角换下去让薛笑演这种话,可那根本就是激将法,怎么可能把范学换下去啊,他可是某金主力保进组的好不好,还不是那会儿他演得实在太烂了,态度又不好,才会把导演气成那样?
导演说那话时,薛笑也根本不在场,啥都不知道,后来被范学记恨上了,某金主出面找了影视城群演工会领导要替小情人出气,如果不是被《片场巨星》节目组捞了过去,薛笑这会儿可能都要打包行李回老家了吧。
十八线可能是为了火不要命了,连“金主”这种事都敢爆,可信息量之大也确实让全体网友打鸡血了一个晚上。
网友们又震惊又愤慨,抽丝剥茧全网探查之后找出了那位“金主”的蛛丝马迹,结果发现这位金主两个多月前就已经看上了另外一个嫩模,也不知道是已经跟范学分了手,还是范学至今被闷在葫芦里……
粉丝则开始集体脱粉。
金主?金主??男的金主???现在新时代大家也不是接受不了gay啊问题是这特么是潜规则吧,范学你竟然卖py???
……
《片场巨星》第一期可谓是一颗小行星砸在了地球表面,引起的振动波大概足以持续大半个月。
后续还有一些舆论,诸如薛笑他们组迟到的时候,范学他们组明知道他们两组是同一个排练老师,却故意不告诉薛笑他们……又诸如那位排练老师这么针对薛笑组,当时范学的表情有那么意味深长,该不会真是他联合节目组一起阴了薛笑一把……等等。
内容太复杂,看得人眼花缭乱,老高直接在群里提醒他们最近最好断网,别再关注,集中精力在第二轮排练上。
大家想想也是,吃瓜虽然刺激,可比赛近在眼前啊!
于是就连范学退赛这事也没有引起多大的讨论——说到底,事情闹成这样,谁还好意思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六月中旬的这一天,晴好了大半个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
乌云密布,细雨连绵。
为了防止斜雨扫进走廊,所有窗户都被紧闭,可就算是如此似乎也挡不住外头那淅沥的落雨声。
整栋楼在轻微的哗啦啦的自然之声衬托下,显得格外幽静。
薛笑被叫去录了次备采,回来的路上撞见了范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没睡好,他的眼袋很重,脸色苍白,眼珠子黑漆漆的,完全没了平时那股嚣张的气势。
两人一撞面,脚步均顿了顿。
一秒过后,两人好像都没看见对方时的,抬腿朝对方走去。
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范学终于忍不住了,冷嘲道:“你现在很得意吧?”
薛笑脚步一停。
“这两天粉丝涨多少了?十万有了吧?离开这节目大概也不愁签不到公司了,祝贺你啊,终于不用再跑龙套了,”范学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怪异,“说起来,我的粉丝有多少来着?哦,前天的时候还快到一千万了,今天好像只剩九百万不到了?”
薛笑忍不住看了这家伙一眼。
范学冷笑道:“你现在才区区十万粉,不会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了吧?我告诉你,背后没有人给你撑腰,谁在这个圈子里都没法保证能一直红下去。你现在装得那么清高,你的粉丝觉得你那么无辜,可是你以后会不会也去卖py呢?谁知道呢,对吧?”
范学似乎还想言语攻击,薛笑却打断了他。
“好好演戏,被人赏识的话,算是找到人给我撑腰了吗?”
范学皱了皱眉。
薛笑想了想,道:“或者抓住每次机会好好表现,让粉丝知道你不会让他们失望,让路人知道你可以值得被期待,能够带动票房,能够赚钱的话,是不是以后就会有人主动找我合作,投资在我身上?投了钱总不能还出卖我吧,这样算不算能给我撑腰的人呢?”
“等到成长到一定程度,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那就彻底不需要别人为我撑腰了吧,我自己就可以支撑自己站在这个圈子里。”
薛笑语气平静地说着,他问:“所以,有这么多种生存的方式……为什么我非要去找金主不可?”
范学僵住了。
他气笑道:“你这想法也太天真了,事情凭什么都会按照你的预期走啊?”
薛笑反问:“那现在事情按照你的预期走了吗?”
“没有吧,所以同样都是不确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想法试试看?”
薛笑不想再跟他进行这样没营养的对话,说完就抬腿欲走,走之前,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对范学说:
“另外,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你在别人那里不痛快了就要来找我发泄,但是——”
薛笑直视着他,缓缓说道:“这么做并不会为你带来什么。”
事到如今,也已经明白了吧?
范学彻底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为什么每次都去找薛笑的麻烦?
因为每次令他烦躁生气的事情里都有薛笑的存在,而薛笑是最无力的,最脆弱的,最容易被他拿捏的。
他不想去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想去想办法解决,他只想发泄,他有近一千万粉丝,有金主撑腰,有什么可慌的?!
然而事到如今,他才发现,曾被他以为最脆弱的那个人是一截看起来朴素、不起眼,却粗壮,不可折断的木头。
而他自己呢?
范学呆呆地发现,他好像才是那一根细瘦的筷子,自己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同伴真正站在他的身边,当力量来袭,他轻易地就被折断了。
*
在走回寝室的路上,薛笑的心情格外平静。
没什么好幸灾乐祸的,毕竟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一切回归正常。
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或者说,还是想了那么一点,但他思考的是外头的雨什么时候停,下午要不要再叫上窦鸣剑、顾领和黄小林去教室里排练。
忽然的,他就收到了张成育的消息。
“笑啊,你可真是火了。”
张成育发来一张截图。
薛笑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图里是张成育几个月前发的一条微博。
微博附着当时另一位龙套兄弟在片场给薛笑拍的一张照片。
当时薛笑正在范学主演的那个《有龙》剧组里跑龙套,穿着一身青蓝色戏服,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睁大着眼珠子盯着前方。
看起来傻傻的……
张成育在微博里吐槽:“据兄弟说,某位小朋友又在偷师了,每次都这样,像个小变态[捂嘴笑]”
张成育的微博没什么粉丝,这条微博当时自然也没什么人评论。
可这几天他们这帮人下场维护薛笑,引起了不少网友关注,张成育的这条微博也火了。
截图里的评论区前几名非常激动。
“什么小变态!明明是小可爱!”
“笑笑好可爱哦,就这么天蓝天蓝的一团……”
“眼睛瞪得像铜铃~~”
“从今天起,河妖大人再也不是河妖大人了,而是小~河~妖~”
薛笑:“……”
为什么!
他心里有那么一丢丢不服气,看到最下面那条评论时,却怔了怔。
“虽然总有很多人觉得努力无用,努力敌不过别人的天赋或者各种外部力量……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努力能够为自己带来回报。加油,一定要继续努力下去,我期待小河妖彻底蜕变的那一天!”
隔着一列玻璃窗,细雨声在不知不觉间停息了下来。
乌云散开一些,夏季的阳光从缝隙里投射下来,浅金色的,缓缓照亮了一隅。
薛笑抿唇笑了笑,放下手机,大步大步往前走去。
*
网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
至于官媒怎么出面批评,节目组官博怎么道歉,第一期视频怎么下架,节目组团队又怎么加班加点重新剪辑……这些就不是学员们能管的事情了。
雨一停,都不用薛笑叫人,其他三个心有灵犀地跑了出来:“赶紧去排练赶紧去排练,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现在他们组少了一个人,不知道节目组打算怎么处理,但大概率是找助演来帮忙。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本来就是要到明天,各组的助演才会抵达营地加入排练,问题就在于他们身上的很多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啊啊啊!
虽然官若荧很用心地指导他们了,包括顾领,可这又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别人告诉你答案你就能直接填上去的,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参悟。
走在去3号楼的路上,黄小林苦恼道:“官老师说我们几个对死亡的体会还不够深入,可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很难想象——话说窦哥,你演得这么好,是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窦鸣剑挠了挠脸颊:“我倒没想那么深……但五年前我有位叔叔的儿子是真的换了癌,那会儿我去医院探望过……印象还挺深刻的。”
他演的那位父亲也就是这么个角色。
黄小林:“那我们是不是最好也去医院逛一圈,话说附近有医院吗?”
顾领淡淡道:“最近的打车也要一个小时吧,就算到了那儿,你打算就坐在那儿盯着一帮病人看吗?”
倒也不是没有演员干过这种事,只是以黄小林的薄脸皮,他干不出来。
果然,黄小林想象了下,瞬间苦瓜脸。
薛笑一边小心翼翼踩着泥泞的地面,一边喃喃道:“官老师说过,也不是非要观察‘人’才能得到启发。”
学演戏的过程其实也是学习生活的过程。
只要仔细观察,生活中处处都能得到体悟。
顾领闻声,看向他。
而就在他的视线之下,薛笑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
他们就快穿过宿舍楼与3号楼之间的这片小树林,这条小道即将走到尽头。
见薛笑停下,顾领、窦鸣剑和黄小林也都停下。
“笑,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薛笑摇了摇头,盯着面前这一片湿泞的泥土。
三人走了回来,纷纷在他身边或蹲或弯腰。
仔细一看,他们才发现薛笑在看的是一只小甲壳虫。
黑漆漆的外壳,大概一个小拇指指头大小,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或许是在刚才那场风吹雨打中受了折磨,它慢吞吞从一旁的草堆里爬了出来,动作十分缓慢地爬行到了这条小道上。
它吃力地爬呀爬呀,等爬到薛笑的面前,小道的正中央,它蓦地停住了。
没有人出声,像是怕惊扰到它。
可等了一分钟也没等来后续的动静,黄小林小声道:“死了?”
顾领摇了摇头。
薛笑缓慢仰起头来。
小树林枝叶茂密,却在他们的头顶上露出了一个口子,枝条叶片像是纷纷退去,好心地让出了一小片天。
那天很蓝。
阳光是温暖的,干燥的,能将一切雨水都蒸发。
薛笑复又低下头。
这小小的甲壳虫就这样在阳光中静静地沐浴了一会儿。
当它再次挪动自己的虫足,不知想去向何方时,忽然吹来一阵风。
淅淅沥沥的树叶上残留的雨水被斜风扫落,一片粉色的花瓣不知从何处飘来,随风旋着,悠悠落下……
落在了这只甲壳虫的背上,盖住了它。
于是甲壳虫再次停住。
只是这次,它停了更久更久的时间。
久到世间万物都意识到——
它终于死了。
死在了这片雨后的土地上。
死在了这轻轻的,一片花瓣之下。
它渺小到死得毫无声势,风都不会为它停留,如果不仔细看,所有人都会以为它只是静静地睡着了,或者休息了。
只有他们这四个过路的行人,静静沉默。
……
“官老师跟我说过,死亡除了躯体上的痛苦,还有心理上的不甘。痛苦其实很好理解,但是这种不甘到底是有多重呢……”
薛笑歪了歪脑袋,一边试图体悟,一边轻声说:“我就试着更具体地想了想。比如,当一个快要死去的人看到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看到阳光,看到雨,看到树木和花草,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这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天,明天也将会是这么普通的一天,所有人,所有生物都将普通地生活下去,他却就要停止在这里……”
其他三人微怔。
他们看了眼那小小的甲壳虫,又看了眼头顶上那小小的一片天空,代入进去想了想……
薛笑在剧目中饰演的那个二十岁绝症大学生名叫卢雨。
薛笑喃喃道:“卢雨肯定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生命进程的不可阻挡。他就和这片土地上的小小的虫子一样,一样微不足道,一样就快要这么轻易地死去。他肯定会不甘心,因为他也希望能像同学们那样,现在就计划起明年的旅行,今晚就能讨论明天去吃哪一家新开的餐厅。”
可这些在过去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他却再也没法做了。
就算是再担心父母,他自己身上的恐惧和不甘也是巨大到难以忽视的。
薛笑伸出手指,指尖下是花瓣,花瓣下是那只弱小的甲壳虫。
在这一刻,他好像终于触碰到了生命的脆弱。
而父母呢,这出剧目里的长辈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黄小林眸色微动。
他饰演的那个角色,那个父亲是已经失去了儿子。
他的儿子出了车祸,一夜之间人就没了。
他应该就和卢雨一样恐惧和不甘,可对他来说,他心中的不甘肯定更多,特别是在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健康快乐时,他的心里肯定会冒出来一种想法: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儿子再也不在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和我的老婆,再也没法和儿子一起吃饭、聊天,没法再看着儿子长大、结婚生子,没法再……
然而问题又来了,当他踏入陵园业务厅的时候,他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一个健康快乐的小孩。
而是又一个即将死去的年轻人。
这个时候,他的强烈不甘会化作对卢雨父亲的感同身受吧,他在卢雨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影子。
悲伤将恐惧与不甘全部打散,混搅在一起,情绪就如同决堤,潮水汹涌而至。
薛笑扭过头,对顾领说:“官老师说过你身上的问题是什么了吧?”
顾领低声道:“她说我演的只是看起来像骆晟,但灵魂并不是。骆晟是一个重度抑郁患者,但我只演出了他最后的‘看透一切’,并没有演出他心里的症结。”
薛笑又问:“你觉得骆晟心里有症结吗?”
顾领蹙了蹙眉,沉默片刻,道:“他的妻子是抑郁跳楼身亡,他一直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病。但我觉得在他踏入这个办公室,准备买夫妻合葬墓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自杀。他已经想明白过去没法改变,既然活在这个妻子不在的世界上这么痛苦,那么他就选择和他妻子一起死亡。症结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顾领显然在努力地试着摒弃本能式演法,去思考和理解人物。
薛笑没有去否定顾领的想法,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有个朋友是抑郁症患者,他曾经和我聊起过,他总是会忍不住地去回想过去,而且是一帧一帧地回忆。”
“他想回到童年,可已经回不去了,因为他长大了,父母老了,小时候照顾他最多的外公外婆也都不在了。”
“然后他就会想起他外婆死的那一晚,所有人都以为外婆已经走了,他却看到外婆的眼角流出了眼泪。如果外婆当时还有一丝神志,她在独自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不是会很害怕?往往想着想着,他就会开始懊恼高中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对外婆外公的态度变得很冷淡。他们总叫他有空去玩,他却根本没去过几次。”
“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后悔,不停地为时间无法倒转而感到悲伤,陷入到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每个晚上都没法好好入睡……这个过程根本没法停止。然后身体也不对了,每当身上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就会更加地胡思乱想。沉浸于过去,不想面对明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得这么压抑。”
薛笑说:“我觉得,骆晟对于‘死亡并不可怕’这一点确实想通了,可他既然觉得这个没有了妻子的世界让他感到痛苦,那么他一定是还在每天想着这件事,这张罩着他的网并没有消失。”
顾领垂眸思索。
“对他而言,死亡在他面前才是那只小小的虫子,他可以很强大地俯视它,然而他觉得他的妻子不是,他当初亲眼看着命运将他的妻子踩死在足下,他却什么都没有做,正是因为反复地这么想着,回忆着,他才会逐渐陷入抑郁,精神与身体都出现了问题。”
“就算他现在看起来这么平静,他依旧是一名‘重度抑郁患者’。他的病,还在他的身上。”
话音落地,小道陷入到了寂静当中。
片刻后,薛笑、窦鸣剑、黄小林三个人凑到顾领面前去看他。
顾领:“……我有点头绪了。”
他颇有些无奈地说:“你们别这么凑过来看我。”
窦鸣剑和黄小林大笑起来:“还不是因为你话不多,我们都不知道你想得怎么样了!”
薛笑也笑了,他低头,小心翼翼将甲壳虫挪到了一边,将它放在了另一处草地里。
下面枕着草叶与露水,上头依旧顶着阳光。
他让这小小的生命在这里永眠。
顾领看着他做完这番举动,拍拍裤腿站了起来,轻声说:“……谢谢。”
薛笑闻言,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不客气,我们是一个团队呀。”
窦鸣剑感叹道:“笑啊,你对感情的领悟力比我们厉害多了,也难怪第一轮能演这么好。”
薛笑哭笑不得:“窦哥你这是什么尬夸啊,第一轮里其实我也就演得那样吧,你们不都比我好多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吧小顾——”窦鸣剑一边打趣一边伸手搭住了顾领的肩膀。
顾领低低应了一声。
他抬眸看向薛笑,道:“没必要妄自菲薄,其实你演的河妖就——”
薛笑一怔,没想到顾领会忽然提起那出戏。
可顾领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
他幽幽地看着薛笑,眼睛里有一点别的东西。
薛笑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一道微凉的嗓音在小道的尽头响了起来。
“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