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号那天傍晚, 兰翊接到了父亲的来电,对方说北欧这两日暴雪侵袭,挪威及周边几个国家的机场都已停航, 无法回国与他团聚。
兰翊挂掉电话,眸光顿时变得暗淡,神色颇为失落。
季彦虽然知道这通电话是兰父打来的, 却并不清楚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以至于兰翊情绪如此沮丧。
沉思几秒后,季彦给了爱人一个温柔的拥抱:“怎么啦?”
兰翊把下巴搭在他肩头,轻声说道:“北欧突降暴雪, 航班停飞,我爸妈不能回国了。”
“没关系,我陪你过圣诞。”季彦说。
兰翊摇了摇头:“不是过节的问题。”
“那是什么?”
“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季彦:“我陪你。”
兰翊问他:“怎么赔?”
“……”季彦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就,陪在你身边呀。”
兰翊缓缓松开他,表情依旧很失落:“那今天晚上多赔我两次吧。”
季彦:“……”
他算是听明白了, 此“赔”非彼“陪”。
所以刚才这副失落的模样绝对是装出来的!
“流氓!”季彦羞愤地推开兰翊,起身往书房走去。
昨晚相亲回来, 他被兰翊折腾了一宿, 直到这会儿身体还是虚的。
再来,这不得要他的命么!
“逗你的,别生气。”兰翊一把将人拉回沙发上从后面抱住,鼻尖噌在颈侧,轻嗅着他的味道,“我们把端午接过来玩两天吧, 刘姐前不久刚把二楼的客房收拾出来, 里面添置了不少玩具, 端午肯定会喜欢的。”
季彦挣了一会儿没挣脱,索性认命。
须臾,兰翊又补充道,“元旦我们去露营,把孩子也带上。”
“我妈说天气太冷,担心端午受冻着凉,不同意带他去。”季彦喃喃说道。
兰翊纠正他的话:“冬季露营有火炉和USB电热毯,很暖和的。”
季彦有点心动。
自从上大学后,他的大部分休闲时间都用在画画上面了,除了偶尔和舍友们聚聚餐,几乎很少出去玩儿过。
露营这种活动,还真没实践过。
“你去跟我妈说吧,你的话比我的好使。”季彦瘪瘪嘴,语气有点酸。
兰翊在他脸颊上落上一吻,连呼吸都带着笑:“彦彦,你真可爱。”
第二天下午,兰翊征得季翠桦的同意后,和季彦早早就下了班去幼儿园接小孩回家过节。
兰翊知道端午喜欢吃芋泥雪贝,早上特意让刘姐买了几盒存放在保鲜盒里。
回到别墅后,季彦带着端午去卫生间洗手,随即去冰箱取来一盒糕点递给他:“只允许吃两块,一会儿还要吃晚餐。”
端午特别钟情芋泥雪贝,一听只能吃两块,肉嘟嘟的腮帮子立马鼓起来了。
兰翊把端午抱在怀里,笑道:“那就吃三块。”
端午忍不住小声嘀咕:“还是兰叔叔好。”
季彦对此十分不屑:“对对对,你兰叔叔可是十世修行的好人,金蝉子转世,普度众生呢。”
吃过晚餐后,兰翊带着端午去玩具小屋里玩耍,季彦趁着此刻清净,便来到书房赶绘画稿。
临近九点时,他将草图保存下来,准备监督端午洗漱,然后送他去睡觉。
端午和兰翊玩得正起劲,忙不迭听见入睡的命令,只能放下积木,慢条斯理地朝季彦走去。
兰翊给端午准备了一间卧室,但季彦说这孩子没有独自入睡的经验,担心他晚上踢被子受凉,便打算陪他一起入睡。
兰翊目不交睫地盯着季彦:“你就不担心我晚上受凉吗?”
“……”季彦语塞,“您都快三十了,还踢被子?”
兰翊笑了笑,没有回话,旋即将洗香香的端午抱在怀里,转身往卧室走去:“小宝贝,叔叔晚上陪你睡觉好不好?”
端午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但又惦记着季彦,因此有些犹豫。
兰翊看出了他的迟疑,轻声哄道:“你季彦爸爸也会陪你的。”
那张肉乎乎的小脸这才展露出笑容:“好!”
小孩的作息非常规律,兰翊只读了十分钟的《伊索寓言》,端午就躺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了。
季彦轻手轻脚地把孩子从他怀里接过来放在床上,熄掉灯之后也钻进被褥里了。
偌大的卧室里漆黑一片,只余几道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彰显着夜的宁静。
端午躺在两个大人中间,睡得非常香甜,小孩的一只脚搭在季彦腹部,姿势并不优雅。
季彦这会儿睡意不是特别明显,双目瞪圆,兀自在黑夜里发呆。
怔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的脚被人勾了一下。
季彦没理会,并故意将呼吸拉长,佯装已经入睡。
下一瞬,兰翊直接从被子里爬过来躺在他身侧,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只手已经捏住他的下颌,暖润的吻毫无征兆地侵袭而来,如密密麻麻的春雨,把人浇了个措手不及。
季彦理智尚存,双手抵在男人的肩头,轻轻推了一把。
然而这种时候他的手基本上使不出多少力气,这点欲拒还迎的力道反而让兰翊吻得更加凶狠了。
“哥……别……”季彦试图躲避他的缠吻,“孩……孩子在旁边……唔……”
兰翊掐着他的腰吻了许久,直到端午翻身把半个身子挂在季彦身上时,他们才结束了这个亲密的举动。
确定小孩没有转醒,季彦才小声埋怨道:“你能不能禁一下欲!”
兰翊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闷声发笑。
季彦深吸一口气,决定今天晚上都不要理会他了。
兰翊并未意识到小男友在生闷气,兀自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半晌,男人温声说道:“彦彦,年后我就满三十了。”
真老。季彦在心里默默吐槽。
很快,兰翊又说,“我想收养端午。”
季彦怔住,不由侧过脸,与他在黑夜里对视:“什、什么?”
兰翊凑近,让两人的鼻息紧紧交织在一起:“孩子现在寄住在你家,但终究不是你们家的人。他会慢慢长大,需要面临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其中家庭因素便是重中之重。
“你和季老师都没有领养的资格,但是我有,我可以照顾好他,而且从目前的相处来看,我觉得他应该能接受我做他的父亲。”
季彦没有发表意见,久久的沉默反而让兰翊忍不住发问,“怎么不说话?”
季彦淡声说道:“这事你得问问端午,他要是同意,我自然是拦不住。”
兰翊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愉快,不禁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儿:“你这脑瓜子,怎么突然就不灵光了。”
季彦被戳疼了,报复性地戳回去了:“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兰翊握住他的手,轻轻贴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我领养孩子,是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因为这个家不仅有我,还有你。”
*
元旦放假当天,兰翊带着大小两个宝贝去超市采购露营的食材。
季翠桦原本不同意带端午出来露营,没成想兰翊一句话就把她搞定了,还真应了季彦那句“你比我说话好使”。
小孩子似乎对糖有种莫名的执念,在挑选零食的时候,端午总想把那些包装精美的糖果丢进购物车里,奈何季彦的表情太凶,端午只能拿在手里过过瘾,然后不情不愿地放回去。
趁着季彦走向另一个货架之际,端午立马抱着兰翊的腿撒娇:“兰叔叔兰叔叔,我想吃那个黑色的豆豆。”
兰翊瞥了一眼货架上的麦丽素,十分残忍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端午机灵,每次在季彦那儿碰了壁,都能从兰翊这里找回一点安慰。
他知道撒娇好使,便继续使用这个手段:“兰叔叔,我真的好想吃啊,你买给我好不好?”
兰翊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要是给你买糖果,你季彦爸爸以后就不搭理我了。”
端午还想说点什么,季彦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两袋蒟蒻果冻:“吃这个吧。”
端午眨了眨眼,葡萄似的眼珠子里全是果冻的影子。
兰翊今天开的吉普车出门,后备箱里装满了露营所需的器材,采买完食物之后,他直接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出发前往太湖。
露营地址选在了西山岛,此地车辆可以驶入,而且临湖,是欣赏日出和日落的绝佳场地。
现如今正值节假日,来这里露营的人不少,兰翊挑了处地儿就开始安营扎寨。
季彦没有露营的经验,对许多事都是一窍不通,但是兰翊会耐心地给他讲解,两人协力搭建帐篷,很快便支起了一间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小天地。
湖边地势平坦,风也更加肆虐。
端午戴着兜帽和隔壁的小孩儿玩在一块儿去了,季彦也没有阻止,只偶尔看两眼,以免孩子们玩过头之后发生争执,伤了彼此的和气。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暮色也已来临。
傍晚的风寒冷刺骨,季彦把端午叫回帐篷里,叮嘱他坐在煤油炉旁烤火取暖。
最适合露营的食物当属烧烤,季彦也非常乐意在寒冷的冬夜吃着烧烤喝点啤酒,然后静候新年的到来。
不过今天他们还带了一个小孩过来,以烧烤当主食肯定不健康,若是叫季女士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通念叨。
所以季彦还备有排骨、玉米、面粉以及肉泥,准备给孩子包点饺子,顺便炖一锅清淡的排骨玉米汤。
兰翊虽没下过厨房,但烧烤的手艺却是一绝,两人分工合作,七点左右总算吃上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餐。
正这时,季翠桦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来,端午吃着热腾腾的鲜肉水饺,在寒冷的夜里吐出几口浓浓的热气:“奶奶!”
“哎哟我的乖乖,都这个点了,怎么才吃晚饭啊?”季翠桦忍不住念叨。
兰翊立刻凑过去,让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老师,我们搭帐篷时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推迟了晚餐,不过我们给端午备了芋泥雪贝,没让他饿肚子。”
端午忙着吃饺子,没工夫和季翠桦聊天,季翠桦见小孙孙很开心,便没说什么,只叮嘱他们不要受凉,要照顾好孩子,然后就挂断了视频。
夜里虽冷,但胜在天气绝佳,墨空中遍布星辰,昭示着明天可以欣赏到最完美的日出。
晚餐结束后,三人回到帐篷,开始享受夜晚的静谧时光。
帐篷里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端午洗漱之后便在上面撒欢,季彦管不住他,只能由着他造作。
今晚是跨年夜,平板电脑里正在播放着某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歌舞升平、喜庆祥和。
端午大概是玩儿累了,主动钻进季彦怀里,想借助他的怀抱入眠。
兰翊侧目瞧来,对端午招了招手:“端午过来,叔叔给你讲故事。”
端午哼哧哼哧地爬过去,缩在兰翊怀里听他讲童话,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季彦忍不住笑道:“你哄小孩儿挺有一套的,不自己生一个真是可惜。”
兰翊轻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行,下次我就不戴.套了,看看你能不能给我生一个孩子。”
季彦:“…………”
老流氓!
离凌晨还有一个多小时,跨年晚会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季彦今天忙着折腾露营的事,这会儿也有些疲倦了。
兰翊见他眼皮在打架,说道:“去睡觉吧,明天早点起床看日出。”
季彦摇头:“我想陪你跨年。”
兰翊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以后的岁岁年年我都会陪着你,还担心没有年可跨吗?”
季彦的瞌睡被这句情话刺激得烟消云散,顿时清醒不已。
兰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我……我还是睡觉吧,明天早点看日出。”季彦招架不住他的情话,下意识想找个借口掩饰自己的慌乱。
他迅速起身朝充气床走过去,兰翊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把人拽过来抱了个满怀。
“做.爱的时候想跑,聊天时也想跑,季彦,你是属兔子的吗?”
季彦耳根绯红,脸颊像是有火在烧。
他想说点什么还击一下,可这会儿大脑已经被他的荤话刺激得宕机了,竟是半个字也想不起来。
兰翊见他乖顺下来,这才松了一点手劲儿,转箍为搂,尽显亲昵:“我们谢尔贝里家有一个传统,你想知道吗?”
季彦有些好奇:“什么传统?”
兰翊:“英年早婚。”
季彦:“……”
兰翊继续说道:“我外公和我外婆相识于一所贵族学院,毕业的那天,外公拉着外婆去税务局登记领证,顺便在那里举办了婚礼。”
在奥斯陆的税务局领证之后,工作人员会为新人安排一场婚礼,虽然仓促又简单,但是仪式感非常强。
“我妈当初来中国留学,毕业那天也把我爸拽去去领结婚证了。”兰翊耐心地讲述着家族的婚姻史,“然后就是我小舅舅和白允洲,他俩也是一毕业就领了证。”
季彦不傻,知道兰翊在暗示什么。
不就是想骗他毕业之后去领结婚证么?
这个男人,心眼真多。
季彦非常硬气地说道:“我毕业之后会很忙,没空领证。”
“忙什么?”
“忙着和工作室签约,忙工作。”
兰翊不说话了,只沉沉地盯着他,眸光深深,仿佛盛满了汹涌的潮水。
一旦翻滚上岸,便可将人席卷吞没,尸骨无存。
——那是独属于男人的欲念。
季彦顿觉屁.股隐隐作痛,连语调也莫名发颤:“这附近有不少露营的人,而且端午也在,你、你可别乱来!”
兰翊依旧不吭声。
季彦被他盯得骨头发软,末了只能含泪妥协:“我领……”
TUT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更晚了,白天搬砖,晚上码字,写到现在我已经困过去两三次了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