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在祭祀之间不知道坐了多久, 坐到他肚子都饿了,外面的太阳已经翩然向西,整个神殿都笼罩在了橘黄的余晖里。
湿润的空气附着在岳阳的鼻腔间, 他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喷嚏,“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黛西我——”
无奈睁开的眼那瞬间, 岳阳却愣住了,黛西没有在跟前, 而他自己, 已经不在祭祀之间了。
他正坐在一处断崖上,脚下是翻滚的海浪, 远处是雷云滚滚的天空和迷雾散尽的海面, 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岳阳不自觉地盯着那滚动的云层,恍惚间, 他好像看到了缓慢移动的船身。
“是我的船?”岳阳赶紧站起来, 试图再看清楚些。
随着船身移动, 云层也在接近, 岳阳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船。
只是船的状况异常惨烈,比他在天堂岛看到时还要凄惨。
此时这艘飘在天空的巨船, 几乎已经要碎裂了。船身上下四处都是裂纹, 很多深可见骨, 桅杆全部折断, 船头破开一个大洞, 呼呼的风不停地从洞口吹出。
岳阳毫不怀疑, 再这样下去,他这艘船恐怕飘不了多远了, 很快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也正在这时,海面突然凝起浓雾,那些雾气涌上天空,推挤开云层,将整艘船包裹了起来。
岳阳听到了熟悉的摩擦声,等到雾气散开,船身上出现了四道粗大的锁链,将船身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风暴骤起,四周瞬间黑了下去,岳阳再看不到自己的船了。
慑人的雷霆和豆大的雨滴一刻不停地砸落下来,岳阳慌慌张张地跑下了断崖。
他全身都湿透了,嘴里冒出寒气,在树林里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一间不大的院子。
“你好,有人吗?”
雷声越来越大,岳阳只能大力地拍打着院门,“我只是想躲躲雨,有人在家吗?”
院内没人回应,但院门并没有锁,岳阳拍了几下,门就自己开了。
“你好,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暂时避一下雨,”岳阳一边喊着,一边小心地走进了院门。
院内的房子四四方方的,有全透明的玻璃窗,白皙的外墙,瓦片都是深蓝色的。
岳阳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干净整洁的室内,沙发、电视、餐桌应有尽有,可就是没有看到人。
岳阳躲到屋檐下,又敲了敲窗,可还是没人回应他。
岳阳站了一会儿,天上仍然在不断地打雷,雨势一点也不见小。这一片丛林,只有这一间院子,又不见院子的主人,四周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了。
岳阳摸索着房屋的外墙,想要去敲敲屋子的门,可他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愣是没找到!
好好的房子没有门,可房子里明明像有人生活的样子啊。
岳阳忍不住摸摸自己不停冒凉风的脖子,这是,他突然发现院子的角落有一口井,那井盖在凉亭下,在雨帘中不时地蒸腾出白汽。
岳阳也不知道自己当下是怎么想的,他只是突然觉得,这院子的主人会不会在那口井里呢?
雷声轰鸣下,岳阳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口井。等走得近了,他才发现井口比他远远看着要大得多。
岳阳把住那冰凉的石头,慢慢地往井内看去。
井里没有水,只有一口泉,泉眼里涌出的是星辰,那是宇宙的起点,也可能是终点。
岳阳一下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了,是大佬他们口中的“那里”,所有力量的源泉。
但下一秒,泉口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眼睛,有什么东西在宇宙之外盯住了岳阳!
岳阳从未有过地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那东西的扭曲力量甚至远远超过了恶魔深渊。
岳阳的本能叫嚣着逃离,可他的身体不能动了。
就在这时,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拽住了岳阳的衣领,把他整个提了起来,然后扔了出去!
岳阳再睁开眼睛时,他回到祭祀之间了。
“岳阳!”
黛西看到突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的岳阳,连忙上前来搀扶他,“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岳阳连连摆手,他的眼前一片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王忠行听到动静也赶紧走了进来,可岳阳推开了他们,自己踉跄地爬起来,冲到了祭祀之间门外,扶着廊柱大吐特吐了起来。
黛西还想去扶他,却被王忠行拦住了。
岳阳吐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食物残渣,而是一团团黑色的不明物体。
“……污染,”王忠行皱紧了眉头。
岳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就因为在井边看了那一眼,他的体内就进了什么东西。
岳阳吐了得有十来分钟,眼前的眩晕感才慢慢褪去,而他吐出的东西被阳光一照,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岳阳,喝口水,”黛西特意从神殿里端来了圣水。
岳阳咕嘟嘟地喝了一大杯,人才算完全缓了过来。
“什么是污染?”岳阳坐到了台阶上,他刚刚听到了大主教的话,王忠行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王忠行轻轻叹了口气,“污染来自‘那里’,在艾尔泽亚大陆留下的记载里,魔鬼始祖曾警告世人,远离‘那里’和恶魔深渊的最底层。神殿的秘密卷宗也提起过,魔鬼始祖就曾因直视‘那里’而被污染。”
“那风暴之主——”
“主神这些年,一直看守着‘那里’。传说魔鬼始祖在最后,用自己的灵魂留下了一道封印,但封印的力量并不稳定。据巫之岛传来的消息,这些年,‘那里’一直都不太安定。”
岳阳长叹了口气,“这下我知道这位雷霆之神是什么意思了?费劲巴力地把我弄过去,让我看了一眼,就把我扔出来了。”
黛西眼巴巴地望着岳阳,岳阳/具体看到了什么,她也不敢细问,只能试探着道,“那主神,是不是有什么启示?”
“他的启示大概是说,老子现在很忙,没工夫管你的破事儿,你自己想办法去吧,以后少来烦我!”
岳阳气哄哄地道,这里的神果然都很不友好,竟然拎着他的领子把他甩出来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黛西和王忠行:“……”
xxxxx
傍晚的北城沙滩上,蜡烛再一次全部熄灭,尤无渊脚步一晃,扑通一声跪在了沙子上。
“废物!”
丹顿·林赛冷冰冰地道,“你就是仗着恶魔的血脉和身体,胡乱地使用力量,根本谈不上控制。如果你没有这幅肮脏的壳子,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尤无渊回头看了丹顿一眼,苍白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他知道丹顿·林赛是在羞辱他,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用赤红之炎点燃一根蜡烛能有多难?换到从前,他可以直接把整根蜡烛融化掉。
可眼下,那一根根密密麻麻地摆在一起的蜡烛,简直比噩梦岛上最强悍的怪物还要难缠。
尤无渊的力量只要稍一放大或偏移,它们就会接二连三地亮起来。
“别趴着了,继续!”
丹顿·林赛冷声道,“你连自己的血脉能力都控制不好,还想控制恶魔之舟?”
尤无渊咬紧了牙,紧绷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在恶魔深渊时进一步强化了恶魔的血脉能力,他的赤红之炎几乎可以随手而至,他还获得了空间之力。阿特莱特晋升传说级后,他的幻术也更上一层楼,体内的力量总是如波涛般汹涌澎湃。
可也许正因为如此,太快的进步让他忽视了对力量细微的控制。他被困在了某一维度里,如果不能打破,他恐怕真的很难再上一层了。
海滩上再度亮起了烛光,烛火一根一根点亮,渐渐连成行,连成排,然后连成一片。
丹顿·林赛注视着尤无渊的背影,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向上勾起。
xxxxx
晚上,岳阳本来觉得自己今天又被雷劈,又被雨淋,回头还又吐又晕的已经够惨的了。
没想到等尤无渊回来,人连站都快站不起来了。
末了,送尤无渊回来的黎宇助理还笑眯眯地道,“好好休息,将军大人交代了,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尤无渊阁下。”
要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岳阳都想跟风暴之主一样直接把人扔出去了。
岳阳扶着尤无渊回了房间,尤无渊仰头靠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失败了,我没想到我有一天连蜡烛都点不亮了。”
“点蜡烛?”岳阳把湿毛巾拿来给尤无渊擦脸,“这算什么训练啊?将军大人不会是故意折腾你吧?”
尤无渊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了,从那位大人嘴里,我是听不到一句好话的。更何况,练了一天,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大佬最厉害了,明天一定会有进步的,”岳阳坐到床边,给尤无渊擦手。
见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得很仔细,尤无渊禁不住心里发软,直接把人拽到胸口,“今天有没有想我?”
岳阳咂咂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温热的气息已经凑到了耳唇旁。
“痒……”
两人上下一翻,岳阳被压到了枕头上,耳鬓旁细细密密的吻让他又想笑,又禁不住地脸红。
“我还有话没,唔——”
半张的唇舌被人裹住,衣摆被掀开,岳阳再说不出半个字,一股股仿佛带着电的酥麻感顺着脊椎直窜上颅顶。
两条修长的腿被分开,下面的人迫不得已稍稍抬起腰,眼看箭在弦上了,可身上的人却突然不动了!
“大佬?”
尤无渊埋首在岳阳颈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大佬!尤无渊?”
岳阳一骨碌爬起来,把尤无渊整个翻了过来,结果人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我靠!”
岳船长很不客气地扯了扯尤大佬的脸颊,人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哪有这样的,你不行就别招我啊,我今天还不够倒霉吗?”
岳阳气愤地踹了尤无渊一脚,可眼见着是累狠了,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切。”
想到明天一大早,他还要去训练,岳阳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给人换上衣服,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