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眼里的不爽很明显, 刘洋摸了摸鼻尖。陈也的脾气他领教过，陈也说一句不可以他就还真不敢再说什么。他只是朝着陈也后面的那个男生递了个视线，但后面的男生根本没看他。

刘洋也不自找没趣, 收了手机，耸了耸肩, 转身走了。

陆巡看着陈也的后脑勺, 嘴角勾起了笑容。

盯着刘洋走远陈也才转回过来，脸上带着不爽, 看着陆巡说：“别理他，他有病。”

“行。”陆巡点头。

“你笑什么？”陈也瞪着他。

“我笑了吗？”陆巡收敛住脸上的笑容。

“……我去上厕所了。”陈也说完黑着一张脸转身进了厕所。

他黑着脸拉开了裤子, 又黑着脸上完了厕所。

陈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 可能是他不太喜欢刘洋这个人，也可能是他觉得刘洋这人有点变态。但刘洋问的是陆巡, 不是问他, 接受或者是拒绝都是陆巡的事儿。

可他就是不爽。

很不爽。

加你大爷的微信。

不。

加你二大爷的微信去吧！

陈也提上裤子, 恶狠狠的低头洗手。

再抬起头, 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生着气着的一张脸。

陈也愣了一下。

洗手间外面站着的陆巡过了一会儿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对着自己的脸。他笑了吗, 屏幕里自己还真笑了。

“在厕所门口拍照？”陈也从洗手间出来，脸色很平静。

陆巡收了手机, 看着他突然说：“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陈也疑惑。

“一个俱乐部。”陆巡说。

“拳击俱乐部？”陈也猜到。

“是。”陆巡点头, “他们经常打友谊赛, 要去看看吗？”

“走啊。”陈也扬起兴趣，“在哪儿？”

“不远。”陆巡说。

陆巡说的这个俱乐部确实不算远, 上车再下车, 到目的地也就十多分钟。

俱乐部在大楼负一层, 电梯一打开, 就是一大片宽阔的空间。

“这儿不错。”陈也转头看着周围。

这个俱乐部的规模非常大，器材用具以及走过的人身上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健身性质的拳击馆了，进来这边的估计都是专业练的。

他们拳馆虽然老板彭勇是运动员退役下来的，但他们拳馆也只是半专业性质，也对接以拳击为兴趣的健身课程。

但是这里完完全全就是以纯训练的专业拳击馆。

“我拳击在这里学的。”陆巡说。

“难怪。”陈也啧了一声。

难怪他们拳馆几个教练全打不过陆巡。

整个俱乐部的中心有一个标准的赛级擂台，擂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比赛，一人穿戴着蓝色护具，一人穿戴着红色护具。擂台四周围着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随着擂台上的人得分起哄叫喊。

蓝方一直处于进攻位，陈也扫了眼旁边的得分表，领先一分。

“太急了。”陈也看着擂台上的蓝方说。

“是。”陆巡赞同。

在拳击比赛中，业余赛得分点在于击打到的有效部位次数，得分部位包括头面、颈部、胸腔、小腹，两肋。其实也就是腰带以上的部位。

但除了一点一点的拿分，还有一种绝对胜利。

蓝方在新的一轮进攻结束后，明显体力到了一个消耗点，进攻之后回挡的速度变得慢了些。

就是现在，一直处在防守方的红方抓住了机会，迅速调整好步伐，发出了进攻。

红方打出的一拳从下面晃过，一个假动作，蓝方因为体力消耗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圈直击在了蓝方没有防备的面部。

蓝方倒地，一旁观察战局的裁判冲上前，一手拦住红方，一手开始对着蓝方数秒。

“起不来了。”陈也说。

拳击中的绝对胜利在于对手倒地在十秒内失去意识无法站立起来。

这叫knock out.

也就是ko.

“五！”

“四！”

“三！”

“二！”

“一!”

一直到裁判数完十秒，蓝方都没能起来，

裁判举起了红方的手。

红方获得胜利。

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爬上了擂台，扶起了已经自己半站起来的蓝方。

“打完了，等会儿应该还有一场。”陆巡朝着旁边休息区指了指，“去那边坐会儿。”

休息区这边半面墙都挂满了各种奖牌以及获奖的照片。

陈也一过去就这面荣誉墙被拉住了视线。

陆巡从旁边自动售卖机里拿了瓶水抛给了陈也。

陈也盯着荣誉墙，伸出手，头都没偏的在空中接住了。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这才挪开视线偏头看向走过来的陆巡：“这里的奖牌都是谁的。”

“大部分是他的。”陆巡指着最中间的一张照片中间举着奖杯的光头男人，“这个俱乐部老板。”

陈也点了点头，又转头盯着一个奖牌一个奖牌的看的仔细。

陆巡看着显得有些认真的陈也，想了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拳击？”

看着奖牌的陈也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因为我爸吧。”

陆巡愣了一下，他只听陈也提到过一次他爸。是那次从医院出来。

陆巡知道陈也他爸不在了。

“他也是打拳击的。”陈也盯着墙上的得奖合影说，“我爸他主要打一些业余比赛，每次回来他都会把他赢回来的奖牌戴在我的脖子上。我一直觉得他是最男人的一个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从小就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现在也是。”

“所以，拳击对于我来说是一条我在接近他的路。”陈也最后说。

陆巡看着他。

陈也是个很嚣张不驯的人，但同时又是很单纯的人，这个单纯不是说陈也什么都不懂，而是陈也对于很多事都是一个很简单很纯粹的一个状态。而他不是。

“你呢？”陈也偏头问他，“你为什么。”

“因为……它足够暴力。”陆巡也看着他，“拳击这项运动伴随的通常是鲜血疼痛，刺激和胜利会给我带来满足。”

“终于不装了？”陈也斜眼瞥着他，“我就知道你这人表面跟里面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那是最开始的想法。”陆巡转回了头，目光落在墙上其中一张对决的照片上，“以前拳击对于我来说它更像是一种发泄，打出拳头，挥出力量，会让我有一种像是灌满气的气球需要放点气一样的舒服。”

“后来，我外婆看见我手上的伤口会担心，会难过。拳击对于我就变成一种约束，我靠它压制自己，整理自己。因为我知道有人在挂念我。”

陈也拧着眉看着陆巡。

他很能明白陆巡对于他外婆的感情。可是他体会不到陆巡之前一个人的日子。

他从小是他爸护着，再后来是老太太。

他从他爸身上学会了怎么成为一个男人，在老太太身上得到了最毫无保留的关心。

尽管有一些不太好过的困难，但他还是得到了关于家的很多东西。

但陆巡不一样，他——

“你挺可怜的。”陈也看着陆巡说。

“要抱我一下吗？”陆巡说。

“程进东我都没抱过。”陈也啧了一声。

陆巡很轻笑了笑，没说话。

陈也看着他有些失落的侧脸，最后还是抬起了手，环着抱了过去。

不是抱腰不是抱背，陈也是箍着他两条胳膊，把他整个人像是个夹心一整块抱着。一个很陈也的抱法。

陆巡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好不容易骗来的一个拥抱。

陈也抱着人，满脑子想着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安慰。但他在这方面确实一片空白。

最后陈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背，干巴巴的说了句：“好了，没事儿了。”

陆巡点了点头：“嗯。”

陈也松开了手，看清陆巡脸上表情后愣了，不可置信开口：“你他妈笑屁啊。”

“我——”

陆巡刚想说我没有。

陈也就拿出了兜里的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照。

接着把手机递到了陆巡面前。

照片里陆巡笑的——很开心。

陆巡：“……”

“陆巡！”一处传来男人惊喜的喊声。

陈也转头看着走来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背心，浑身有着流畅却又不夸张肌肉的，看着年纪四十多岁了，是个光头。

陈也回头看了看照片墙上得奖的那个光头又转过了头对着来人对比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是个这个人没错了。

“厉叔。”陆巡笑着打了声招呼。

“很久没过来了，怎么又长高了。”厉叔说完视线转到了陈也身上，“这小孩儿谁啊？”

“这是我朋友。”陆巡说完给陈也介绍，“这是我师父。”

他最开始接触拳击的时候是厉双江教的。

“厉叔。”陈也跟着喊了一声。

“从没见你带人过来过。”厉叔看着陈也眼里带着好奇，“这小孩儿是你同学？”

“对。”陆巡笑了，“我同桌。”

“看来关系不错啊，带他过来看看比赛吧。”厉叔开口逗着，“小孩儿，对拳击感兴趣吗？”

陈也被他一口一个小孩儿叫的不爽，懒得理他，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哟，这酷劲儿。”厉叔乐了，朝着陈也竖了竖大拇指，“不错，跟拳击挺搭的。”他说完回手指着中间的擂台，对着陈也说：“我带你上去玩玩儿？”

“厉叔，他不行。”陆巡皱着眉阻拦。

陈也那病虽然不严重，但还是少运动为好。

“就是感受一下，你把人都带来了，让人小孩儿上擂台玩玩呗。”厉叔不知道陆巡的意思，还以为陆巡是说陈也不会打，“我还能跟他一小孩儿来真的。”

“不——”陆巡拒绝的话还没说完。

“来吧。”陈也放下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走！”厉叔看陈也干脆，挺喜欢他的性格，开心的抬手搂住了陈也的肩膀，“叔带你去穿护具！”

陆巡叹了口气，跟着两人过去了。

这会儿正是休息的时候，空旷的擂台上突然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这个俱乐部的老板，场上大部分人都认识。

顿时都看了过来。

厉叔戴着两个拳套的手在胸前碰了碰，看着陈也：“你说你会我就不多说了，打一拳给我看看。不过你们高中生——”

“你挡好。”陈也不耐烦的打断他。

“你这小孩儿。”厉叔乐了，接着又鼓励着他，“没事儿，放开了打，别怕。”

陈也早被他一口一个小孩的叫上火气了，他调整了一下步伐，挥出了拳头。

陆巡在一旁，看见陈也出的这一拳后，就吹响了口哨。

陈也的速度真的非常吓人，甚至有时候他都很难反应过来。

厉双江虽然以前是打职业的，但现在年纪上来了，陈也这全力以赴的一拳打过来，他又掉以轻心毫无防备的。

躲肯定是躲不掉了。

陈也的拳头裹着风劲，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打在了厉双江下颚。

厉双江脸部随着打过来拳头上的力气偏到了一边，整个人顺着倒了过去，趴在了地上。

全场人有些安静。

“别笑了傻子。”陈也偏头看着旁边充当裁判却一点都不专业的陆巡，“读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