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闻声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上海,之后他没有直接去苏南的公寓,而是先去了公司处理工作,到下午才忙完,然后让司机开车去了苏南那里。
输入密码开门,听到厨房传来滋啦动静的同时,也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苏南套着海绵宝宝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头,看见霍闻声的瞬间便笑开了:“回来得正是时候,我马上做好饭了。”
霍闻声的心像是被什么抓了一样,他将大衣挂在衣架上,朝着苏南张开手臂:“过来抱抱。”
苏南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等会儿,我炒完虾仁。”
霍闻声看了他两秒,然后笑开来,迈着长腿走进了厨房里。苏南动作利落地挥舞锅铲,在关火的下一瞬,便被霍闻声拉过来抱进怀里。
“我穿着围裙,别弄脏你衣服了。”苏南手里还拿着锅铲,听见霍闻声埋首在他耳边说“没关系”,遂放下锅铲,抬手抱了回去。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苏南问他。
霍闻声笑了一声:“没事,就是想你。”
不过分开三天,就想得不得了。
苏南心里高兴,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会儿,然后催他吃饭。
霍闻声便放开他,和他一起吃晚餐。
年后这段时间,因着苏南要画图做珠宝,所以两人住在苏南这里的时间居多,苏南也不常开火做饭,只有霍闻声过来的时候他才会自己动手,两个人像寻常夫妻一样,这让苏南感到幸福。
晚上霍闻声压着苏南做了很久,有些凶,苏南胸口都被他给咬破了皮,到了后半程,干到苏南眼泪不住地流。
苏南当时还以为是前一晚电话里给人撩得狠了,又或者是霍闻声遇到什么难搞的事儿。
洗完澡躺回床上的时候,久等霍闻声没出来,苏南又拖着酸软的腿去了浴室,结果就看到霍大公主拿着拖把,像他从前做的那样,给浴室的水拖干。
苏南被干出来的那一点不满顿时消散,胸腔里像是被注了水,晃晃悠悠地软成一片,躺回床上,又软和的往人怀里钻,抱着人睡。
晚上闹得有些晚,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也是住到一起之后苏南才发现公主有起床气,赖床,起床到用早餐那段时间习惯性臭脸。
苏南是被电话吵醒的,伸手去摸手机,听清那边的人说是Lynx的人,他瞬间就清醒了,回头看了一眼还闭着眼的霍闻声,下意识想下床去继续讲电话。
刚一动作,腰上一沉,霍闻声把他按回去,晨起的沙哑嗓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就在这儿说。”
苏南一抖,只得老实躺回去,幸而电话那边的人没听见,继续用非常客气的口吻告诉他,关于标书泄漏的事儿有了调查结果,询问他今天是否有时间来一趟公司。
苏南说好,和对方约好时间之后挂了电话,转头去看霍闻声。
男人依旧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枕头上,眉心轻皱着,静了片刻,才睁开眼,对上苏南有些惴惴的目光。
“吵醒你啦,”苏南伸手去拨弄他落在额前的头发,“你再睡会。”
霍闻声问他几点了,苏南说九点多,霍闻声闭了会儿眼睛,说不睡了,十点半有个会。
方管家已经准备好早餐送过来,苏南起床去给他开门,霍闻声也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出来。
一直到用过早餐,霍闻声开始换衣服,苏南觑着他雨过天晴的脸,才敢问:“你昨晚不高兴,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
霍闻声面无表情反问:“知道什么了?”
“我设计泄漏的事儿。”苏南说。
霍闻声不置可否,苏南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拿领带把人圈住,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看你工作很忙,我就想着自己先解决,处理好了再跟你说。”
视频通话时苏南突然更换的设计图,以及询问时苏南微妙的停顿,都让霍闻声察觉到了异样。
随后方可仕提交过来经过选择后的设计方案让霍闻声过目,毫无意外,霍闻声看到了那幅雀羽主题的设计稿,明白苏南为什么会换掉原来的设计。
没有人比他明白苏南为了这套设计费了多少心思,所以在那瞬间,他感觉到了难以消解的愤怒。
因为这种事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受害者还是他的苏南,当然也还因为苏南没有告诉他,自己去解决。
霍闻声过问了这件事儿,让方可仕去查,自然也就知道了苏南是如何处理。
这是Lynx内部出了问题,苏南没办法自己调查,遂整理报告交给了珠宝设计部的管理层,赵辉赵总监,表明自己的怀疑,也要求赵总监给一个答复。
“你怎么会想到去找赵辉?”霍闻声问道。
“因为他是Lynx的老臣,我查过了,珠宝设计组就只有他和另外一个镶嵌师傅在职超过二十年。”苏南说,“假设李明真的是抄了我的设计,那必然是他借了更高的权限才能接触到我提交的设计大纲,和他相熟的管理层也没几个,加上你之前和我说,你小姑是你小姑奶奶养大的事儿除了你们家的人没多少人知道,李明和你家不沾亲不占故,他能知道这事儿只能是别人告诉他的,这个人要么和你家有关系,要么就是在Lynx待了二十年,曾和你小姑共事过,又或是参与过那枚雀羽胸针的设计制作。”
“我也去问过梁哲了,他自己的身份都没告诉别人,也没可能跟别人说他妈妈的事儿。”苏南给霍闻声系好温莎结,拿出自己设计的领带夹给他戴上,“我想来想去,从赵总监那里泄漏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我找了他。”
领带夹上刻着浅蓝色的雪山纹,在日光里流动着亮色,霍闻声眼里有了点笑:“你倒是想得多,怎么就确定他会真的理你,你没证据,还是个外人。”
苏南顿时笑了:“他不理我,不就证明他有鬼。我想着要是他真的不理,我再去找方可仕,也算是有了个突破口。”
听到方可仕的名字,霍闻声去拿腕表的手倏然顿住:“找方可仕?”
苏南不傻,顿时明白霍闻声这声反问实在不满什么,抿着唇笑了声说:“是啊,我可是很有职场原则的,不会越级办事儿。”
霍闻声没接茬,视线落在表盘里,神色看不出喜怒。
在他伸手去拿黑色腕表之前,苏南先伸手,替他挑了款峻刻蓝色山纹的限定款,讨好似的说:“选这个,好看。”
霍闻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苏南便替他做了主。
在季昀送回那颗帕帕拉恰的早晨,霍闻声换掉了一直戴在手上的枪黑色腕表,苏南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腕表是霍闻声母亲送的,霍闻声一直戴着,除了是在纪念母亲,还有一层警醒自己的意思。
让自己不要被私欲裹挟,时刻清醒,时刻克制。
苏南有些心疼,什么都没说,只给他挑了适合他当天衣服的新腕表,从此承包霍公主的首饰配件,然后好像很随意地问他季昀怎么也有。
霍闻声品出了苏南装出来醋意,抿着唇笑了会儿,告诉他是季昀自己买的。在季昀无法出戏的那段时间,两人有过争吵,磕碰中摔坏了霍闻声的那块,季昀后来费了很多时间找到一块新的,不过霍闻声没收,他请了知名工匠修好自己的那块。
苏南拉着霍闻声的手,替他戴好了今天挑选的表盘刻有蓝色山纹的银白腕表,讨好似的问他好不好看。
霍闻声没什么办法似的笑了一声,苏南便知道他不生气了,又去给他挑了对黑珍珠袖扣,细致地给他戴上。
其实还有一点,苏南没说,那就是和李明撞稿这事儿他其实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对方剽窃,如果请求方可仕帮忙调查一下还是没结果,那他多半也不会再让霍闻声插手,左右是已经废弃的设计,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增加内耗,他还不如专注于那套太空系列的设计,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或许会有人觉得他软弱无能,也或许会有人觉得真矫情假清高,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他,只想专注自身,知道自己目光应该放在哪里的他。
苏南低着头,像开花一样的发旋在霍闻声眼底,有两簇不听话的卷毛翘起来,招手一样勾引人。
霍闻声看了几秒钟,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捏住那簇头发,微微用力地扯了扯:“我不喜欢你不需要我。”
苏南微微一怔,抬眼对上霍闻声有些沉的眼神,没等他开口,霍闻声又弯起嘴角,好像很没有办法一样说:“可我又实在喜欢你不需要我的样子。”
像一棵春笋,有着脆弱的内心,也有着破土的坚韧,在美好的春天里,带来生机勃勃。
呵护对方固然能让他得到满足感,可看着对方自己生长的感觉也同样让他沉迷。
只是这事儿霍闻声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可能让它不了了之,他处理完了,才带着一身不高兴回来,于是有了苏南第二天早上接到的那通电话。
李明的确是剽窃了苏南的创意,在方可仕让他提交设计过程的草图以及其他证明之后漏了馅儿。
原图和最终汇报的稿件大相径庭,李明发疯地否认,质问为什么不去质疑是苏南抄了他。
霍闻声没什么表情,冷冷地抬眼:“因为苏南的设计一个月前我就已经看过了,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李明瞬间愕然,想到先前听过的种种传闻,他不曾信过,所以选择铤而走险,毕竟赌赢了就能回到设计部,做他的首席设计师。
现在事实证明他赌输了。
有霍闻声这一句话在,方可仕有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无法自证清白。
连番问询熬了一天之后,在赵总监的叹气声里,李明扛不住压力承认他借着向赵总监汇报工作的间隙,偷看了苏南发来的设计大纲。
开除是无法避免的,除此之外,方可仕还要求他第二天当众做出声明,向苏南道歉,将设计还给苏南。
至于赵总监。方可仕看向了霍闻声。
霍闻声抬眼看过来,问:“你觉得呢?”
方可仕便只说:“他这只能算监管不力,没到开除的地步。再说了,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能顶上他的位置。”
霍闻声不咸不淡地反问:“谁说没人?”
方可仕一怔,旋即便明白过来:“你想让苏南来坐这个位置?”
“不可以吗?”
方可仕皱了皱眉:“我觉得不合适。”
霍闻声签字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方可仕,脸上的冷锐神色还未散去。
方可仕不怕他,颇有几分直言进谏之意:“苏南在珠宝设计上的确有不俗才能,但是要坐到赵辉的位置,他还太软了一点,锋芒不够,圆滑也不够。”顶奢集团的珠宝设计总监不仅要在设计上有独到锋芒,还要懂人心,会御人管下。
霍闻声不以为意:“在我身边,他需要什么圆滑?”
“……”很好很霸总。
只是方可仕不吃这套:“苏南应该不想你在公司护着他。”
霍闻声眼尾轻抬了一下,旋即签完字将手里的文件撂了出去,冷漠地吐出一个“滚”。
“好的。”方可仕拿着文件,麻溜滚了。
所以霍闻声晚上回去压着苏南做得很了,也是有方可仕的“功劳”的,只是苏南不知道,他根据约定的时间来了公司,赵总监亲自相迎,温和地跟他说明调查结果,复又郑重跟他道歉。
苏南心里清楚,多半是霍闻声的手笔,毕竟前两天还一直没进度,霍闻声回来一天,事情就都清楚了。
左右有了结果,苏南也没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静静听着赵总监保证他们Lynx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不多时,李明梗着脖子过来跟他道歉。
对方脸色极差,胡子拉碴,看向苏南的眼神并没有真的歉意,而是不甘和羞愤,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情明了,他无可辩驳,除了道歉别无他法。
苏南静了片刻,才淡淡地应了一声,这事儿算是过了。
赵总监顿时松了口气儿,对李明说:“去收拾东西,你今天就可以走了。”
李明心有不甘地看向赵总监,欲言又止片刻又扭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苏南。
待人离开赵总监又换上笑脸,过来宽慰苏南,还表示想要请苏南吃个饭,算是道歉。
苏南自然没应,以还要画图推辞了。
霍闻声还有工作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苏南便叫上了梁哲一起去吃饭。走到地下车库时,他遇到了正在垃圾桶边抽烟的李明。
衬衫领带扯得稀烂,头发也乱着,脚边散落着被一脚踹翻的各种图纸草稿,想来应该是在这发了一通脾气。
苏南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刚走一步,李明愤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苏南,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别以为你赶走了我你就赢了。”
苏南觉得这人简直好笑,他都懒得理睬,可梁哲已经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吗?你不是抄来的吗?要说赢,南哥也是赢了自己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他妈连图都画不明白的少爷懂个几把?”李明怒目瞪圆,旋即冷笑,“苏南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还是说,你也是个喜欢玩屁股的。”
梁少爷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不堪入目的话,瞪圆了眼睛也只会骂一句:“你放屁。”
李明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刺耳的刺啦声,苏南猛地一脚又将那只被踹翻的纸盒踹了回来,直接撞上了他的脚尖,他怒目抬眼,对上苏南冷冰冰的视线。
“闭嘴吧你,满嘴喷粪的家伙。”
好吧,点心老师骂人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
李明冷冷地笑出了声:“喷粪?难道不是事实吗?苏南,你不会以为没人知道吧?你当初是怎么攀上俞钦,让人家带你回国创业,现在又是怎么攀上了霍家更高的枝儿,要说玩脏的,你才是玩得脏的吧。”
梁哲已经气到爆炸了,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苏南倒还冷静,一把拉住了暴怒的小少爷。
“啊,我说你在这无能狂怒什么呢,原来是觉得你被开,是因为我攀高枝了是吧。”苏南鄙视地笑了,“李明,你好歹也是École Boulle毕业的,校训你都忘干净了是吧,技不如人,就去学,就去拼,拿别人的东西算怎么回事?你底线都没了,前途自然就没了,和你抄的是谁,有关系吗?”
同样是顶尖名校出来的,谁不曾有过纯粹的理想?只是时移势易,在这个浮华的名利场摸爬滚打,又有几个人还能干干净净,时刻记着底线。
李明死盯着苏南,这大概就是他厌恶苏南的地方,他总是好像很清高,用廉价宝石做珠宝,明明就是没钱,说什么便宜的宝石也是自然的馈赠,凭什么他能靠着几个拿不出手的廉价珠宝进Arpels?又凭什么他能跟俞钦创业成功?现在又靠着肮脏的男男关系,成了Lynx高珠的首席设计。
苏南像是知道他所想,弯起嘴角竟然笑了:“还有,我的确攀高枝了,只是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和我男朋友两情相悦,正儿八经谈恋爱。”说到这他又正色起来,锐利的视线直逼李明,“他是不是因为我而‘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骗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好自为之。”
说完苏南便拉着梁哲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李明没再开口,只在好几秒后听到一声沉闷巨响,像是一脚踹在了垃圾桶上,梁哲回头喊了一句:“踹,使劲儿踹,踹坏了要你赔!”
苏南没忍住笑出了声,梁哲郁闷地瞪他:“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不生气吗?”
苏南说:“气啊,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他和霍闻声的身份天差地别,注定会面对这些流言蜚语,要顾着生气,只怕下半辈子也别过了。
梁哲气得又骂了两句狗屎,脑回路跑偏问:“大表哥帮你出头是不是出错了,害你被骂。”
苏南莞尔:“怎么会,就算今天被抄的不是我,闻声也会这么处理的,这是原则问题。”
“这倒是,大表哥和方小可一样,最讨厌这样的事。”梁哲点头,思忖片刻又说,“可是我怎么还觉得,你和我大表哥谈恋爱不像是好事,这样他们就会觉得你是靠大表哥才能赢了竞稿。”
“这重要吗?”苏南不以为意,“我和闻声的关系不会改变,只要我们在一起,都会有这样质疑的声音,我何必因为不相干的人,去质疑我们的关系。”说到这他笑了起来,上扬的眼睛里有明亮而坚定的光彩,“况且,作品才是最有力的证明,不是吗?”
我能做出让人信服的作品,我也能长久地站在他身边。
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自己的夜路*。
“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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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长如两章,求点海星不过分吧呜呜呜呜
注:“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自己的夜路。”出自史铁生《病隙碎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