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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慧光长舍(2)

疏狂 凉蝉 3692 2024-05-11 18:30:58

明夜堂堂主手下有阴阳二狩,总是一男一女,专做明夜堂明面上不好做、不可做之事。

现在的阳狩岳莲楼、阴狩阮不奇,是当今堂主章漠接手明夜堂之后才上任的,这俩人行事风格古怪、神出鬼没,在江湖上褒贬不一。

岳莲楼此时一身水红色衣袍,和会场中慧光长舍弟子们的装束截然不同。

李舒不认为他是主人。

这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便见有慧光长舍弟子冲到象塑下指着岳莲楼大吼:“你是什么人!竟敢站在象首菩萨上面,大不敬!”

会场中已经大乱。长舍弟子们面面相觑,虔诚信众纷纷惊慌,李舒栾秋之流则悠然看戏。

岳莲楼就像没听到一样,在象头上坐下了。他声音快乐清脆:“我只是路过之人,不必理会我,你们继续、继续!”

不少人已经认出他就是岳莲楼,场中更喧嚷:“岳莲楼!你欠我们酒馆的酒钱什么时候给!”“好呀,原来这般逍遥,你害我三弟成天哭泣,不给个说法可不能让你走了!”“岳莲楼……”

原本在门口给江湖帮派分发面具的明夜堂帮众也挤了进来,缩头缩肩地站着,也不制止。

“管不了、管不了。”一有人问,他们立刻齐声摆手,“由他去吧。”

岳莲楼确实是来看戏的,但他红亮亮一个人扎在大象头顶,实在令人生厌。长舍弟子左右也说不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会场流程。

石象之下就是搭好的台子。台子周围站满长舍弟子,个个手持摇铃,轻轻晃动。

摇铃似是木鱼,弟子的吟唱似是念经,齐颂声中,细雨飘洒。在四个弟子引领下,一个瘦削人影从黑暗的象腹之下走出。

看身量,他应该是十八、九岁年纪的男子,身披灰绿色披风,面上也戴白色面具,只是纹样与其他人全然不同。不仅双手被垂落的衣袖覆盖,他全身上下皆遮盖严实,只露出一双灯火里看不分明的眼睛。

“长舍主人!”有人欢呼,“是长舍主人!”

弟子们高举摇铃,唱颂之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洪亮。

是会场中许多百姓也跟着齐唱:忧患已空无复痛,此间自有千钧重,人间天上一时同……

唱着唱着纷纷跪拜。

大半人的人跪下了,场内只剩各种稀奇古怪的江湖帮派站着。

台子上,长舍主人高高拎起手中琉璃钟,用同样剔透的小棒轻轻敲动。那琉璃钟在灯火中流光溢彩,声音更是清越动听,与寻常钟乐截然不同。

李舒被这声音吸引:“好东西,我想要。”

随着长舍主人敲动琉璃钟,地上跪拜的人纷纷抬头仰望。

就在此时,象头上的岳莲楼忽然“哎呀”一声。他似乎想站起,但因象头满是雨水、双足打滑,竟栽了下来。

全场惊呼!

岳莲楼子在空中打了个转,衣袍飘飞,如一只水红色蝴蝶。他风头出够,还未落地忽然旋身一卷,已闪到长舍主人身边。

一拉、一扯,长舍主人的面具、披风,全进了他的手里。

“好俊的长舍主人。”岳莲楼一勾那年轻人下巴,手指顺着他下颌往下移动,“可怎么颈上还戴着铁圈?”

静了一瞬,全场哗然:这长舍主人不仅颈上用铁圈紧缚、不让他喉咙发声,双足也同样被铁锁控制。

“这、这不是长舍主人!”有人大喊,“俺去年见到的,不是这一个!”

一时间全场大乱,连长舍的弟子们也面色茫然。在这混乱中,看戏的江湖人来劲了,李舒一时间忘了岳莲楼就在不远处,跳上牛背大喊:“慧光长舍骗人!还钱!”

掌门人忽然一甩牛鞭,老牛往前走去。李舒一时没站稳,跌进栾秋怀里。

“是我的同乡!”掌门人狠命甩鞭子,老牛玩命往前冲,牛角挑翻数人,“我去救他!”

他的老牛一入场,堪比十个江湖人。栾秋叮嘱李舒在场边不动:“你好好呆着看热闹。”

李舒兴奋得只想乱蹦,无奈腰伤限制了他。他跳上旁边的一棵树,哗啦啦被树里藏的雨水淋了一身也不觉得难受,把手里叶子卷成筒状,在嘴边又吹又喊:“掌门人,打呀!打出俺们一牛派的威风!”

他身怀绝顶内功,声音在一片混乱之中如穿云利箭。岳莲楼耳朵微动,只觉得这声音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但再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场下混乱不堪,明夜堂和长舍的人试图控制吵闹的信众,看热闹的江湖人有的帮忙,有的假惺惺装作帮忙。岳莲楼双目圆睁:竟有一头喘气的老牛朝台上奔来!

他实在太过吃惊,不禁后退两步。那老牛也不知吃了什么马草,奔到台前,后蹄奋力一蹬、前蹄抬起,竟似一匹壮马跃上了台子。

咚一声,惊天动地。

马上少年衣衫褴褛,抓起牛背两把缺口斧子跳下:“阿青,我来救你!”

说着举起斧子,“当”地砍断长舍主人双足的铁链。长舍主人双眼圆睁,紧紧拉着少年的手。

掌门人揉揉他头发,看见他颈上那黑色铁圈。铁圈极紧,颈上皮肤已经有被铁圈压迫的痕迹,长舍主人一激动,不停喘气,愈发感觉铁圈收紧,他面庞涨红,渐渐难以呼吸。

“这个铁圈怎么开?”岳莲楼抓着台上正欲爬走的一个长舍弟子。

“不、不晓得!”弟子求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连主人换了也不知道,是他们护送主人来这儿的……”他举手乱指。

岳莲楼正要去找那几个护卫,忽见眼前人影掠过,是几个江湖人四处飞窜,把想逃的护卫一一逮到了台上。为首的正是栾秋。

“咦?”岳莲楼笑道,“你好呀,栾秋。”

“……你认得我?”栾秋诧异。

“当然认得。”岳莲楼笑道,“浩意山庄栾秋和于笙都是妙人儿。我跟不奇提过你,她没邀请你到她庄子里玩儿?”

栾秋:“……”

困扰他许久的谜题——阮不奇怎么会看上自己——终于解开。他愈发看岳莲楼不顺眼,把手里的护卫扔到地上问:“开这铁圈的钥匙呢?”

钥匙也不在这儿,控制长舍主人的另有其人,护卫也只是行使护卫指责而已。

眼看那年轻人呼吸急促,渐渐无法直腰,岳莲楼和栾秋先后尝试,铁圈精铁打制,难以破坏。

“我来。”掌门人忽然说。

他左右手各执一把铁斧,刃上有缺口,斧柄又破又烂。

手腕一振,他紧握斧头,面对长舍主人。

一直兴高采烈眺望的李舒愣了。

“俺们掌门人疯了!”他跳下树,不顾腰上疼痛,奋力往台上奔跑。

岳莲楼和栾秋齐齐出手,想制止少年。

两把沉重的、破损的斧子,不可能劈开紧贴皮肤的铁圈!

要是动手,只怕长舍主人立刻就身首分离。

长舍主人跪在掌门人面前,平静、镇定。他面朝少年仰起脖子,闭上眼睛,像一只等待行刑的鸟儿。

少年武功平平,斧头在他手里,却似是生出千钧重量,挥动中有令人齿寒的风声。

金属相撞。斧子一左一右,横着砍向长舍主人脖子!

李舒人生头一回害怕见到死亡。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铁圈当啷落地。

缺口的斧子停在长舍主人颈上,连他的皮肤都没有碰到。

被砍断的,只有铁圈。

密雨之中,那少年收起斧子,仿佛刚刚破坏的只是一根长歪的枝条,而不是在场所有江湖人都束手无策的东西。

他把斧子挂回牛背,把长舍主人拉起身,看着他双足笑道:“怎么不穿鞋子?”

长舍主人怔怔摸着自己脖子,他终于能够开口,声音嘶哑:“……你居然真的来救我了。”

李舒从指缝中露出眼睛。

在场所有江湖人全都目瞪口呆。

“孩子!”岳莲楼腔调都变了,“你师从何人?!”

少年把自己的笠帽戴在长舍主人头上,想了想回答:“张福和他老婆刘氏,是路过我们村、吃过我两顿饭的老头老太。”

岳莲楼:“……你听过吗?”

栾秋只能怔怔摇头。

岳莲楼:“你们听过吗?”

所有人都摇头。就连自问通晓大瑀所有江湖门派的岳莲楼,也无法立刻想起这两个平凡平庸到难以记忆的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样的绝世高手。

少年露的这一手功夫,没有极高深内力和精巧的控制,绝无可能完成。

明夜堂的帮众看掌门人,那目光已经不是一般的崇敬可以概括。

“不愧是一牛派!”人们纷纷议论、赞扬、惊叹。

少年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老牛静静站着反刍,他从牛背包袱里拿出一双草鞋,冲长舍主人笑着晃晃:“正巧,我给你备了一双。”

长舍主人也不扭捏,坐在牛背穿鞋。掌门人坐在他身边,俩人与这混乱场地格格不入,高兴地聊着分开后各自发生的事情。

岳莲楼今夜出现并非偶然。

明夜堂上个月在沈水里发现了一具浮尸,看手脚标记,像是慧光长舍的主人。但慧光长舍不承认。

“我好奇心起,便查了一下。”岳莲楼冲栾秋勾勾手指,示意栾秋靠近,“慧光长舍很有钱,但它的信众绝大部分不是有钱人家。”

“是谁在背后扶持慧光长舍?”栾秋直接问。

岳莲楼赞他利落:“查不到,钱银来源非常神秘。唯一能肯定的,不是朝廷里的人。”

“江湖上的门派?”栾秋想了想,“江湖上有钱的,又唯恐天下不乱的,除了明夜堂还有谁?”

岳莲楼揽着他肩膀:“你对我们有很多误会啊。什么时候有空喝酒,咱们彻夜聊聊?”

他提议栾秋及眼前的江湖人都和自己一起行动,今夜就把慧光长舍老巢掀翻,做件好事。

“沈水那浮尸,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算太过客气。慧光长舍死了这么重要的人却不承认,还专程找了个假的来伪装,身形、身高和姿态确实十分近似,但为什么死了主人还这样淡定?其中必定有些好玩……不是,有些险恶事情。”岳莲楼振振有词。

栾秋想到李舒最喜欢凑这种热闹,回头去找他。

树下空空,只有一张卷曲的榕树叶子被木条钉在树干上,划拉着几个大字:我出去玩玩。

李舒在雨里又跑又跳,很快没了力气。他捂着腰侧躲在屋檐下,十分懊恼。

栾秋肯定会跟岳莲楼一起行侠仗义,但他却不能让岳莲楼看到自己,只能远远躲开。

伤处隐痛,他掏出怀里的果脯瓜条塞了满口,暗暗怨栾秋不管自己,只顾江湖大义。

雨夜的路上没多少人,李舒耳朵一动,听见不远处传来琳琳琅琅的细碎声音。

一个肥硕圆球骑在瘦马上,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那马走得艰难,马上的人左手举着金灿灿的伞,右手正翘着兰花指,小声哼仙门最近流行的小曲儿《好意春》。颈上、腰上、手上,还有马儿身上,全是哗啦乱响的饰物。

两人目光对上,各自眨了眨眼。

“金满空?”李舒困惑,“你怎么在这里?”

长舍主人被强行掳走、被带到会场,全都蒙着眼睛。他只能凭借耳朵记忆路上听到的声音,正在仙门分堂里一一细说,让明夜堂帮众辨认。

“说川蜀之地方言的酒酿店,那是在城北。白日里舞狮放炮……没错,城北酒酿店隔壁,是新开张的酒馆。再往前走是……”

掌门人终于救下同乡,只顾着趴在桌上大快朵颐。

“有个人脚步很沉重。”他竭力回忆,“在四郎镇里我听过他的声音,我当时被蒙着布袋,他过来捏了我脉门,判断我有些粗浅功夫,但没有威胁。后来到了这儿,我又听见几次他的声音,但说的什么,听不清楚,只是一些只言片语。‘不能耽误事情’‘小孩要多少有多少’……等等。”

长舍主人接过掌门人递来的果子,边吃边想:“他身上总有许多声音,哗啦哗啦的,好像挂着不少东西。有一回他跟别人在远处说话,不知什么掉了,一路滚到我脚下。我捡起来还给长舍的人,那人说是金珠子。可我觉得,那就是个铁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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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牛派名声大振,从此成为江湖传说。

多年后,唯有在仙门城城东开杂食铺子的老板(匿名),坚持认为那是个十分虚伪的帮派。

老板:当年我才七岁,拎着篮子卖点儿果脯瓜条补贴家用。不料被一牛派恶徒强行抢去。他是个大人,居然抢孩子的东西。这么卑鄙,一牛派能是什么好人!

梁蟾提笔记录:你绝不知道的一牛派秘事,欺辱幼童,(舔舔毛笔)嗯……为非作歹,恶贯满盈。

老板:……也不至于。你别这样写啊!

梁蟾捂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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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诛邪大会那几章有读者说:骑牛少年不是一般人物。

我好想说:我也觉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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