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真挚单纯的眼神,薄浔恨不得拧自己一下。
别人只是画画,为了艺术,果然自己心脏,想什么都脏。
“当然可以。”薄浔说完,大大方方的撸起裤腿,收紧裤口固定在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上,露出高筒运动白袜,虽是早上刚换的,经过一天的运动,袜边已经有了微黄的汗渍。
卷下袜子,脚踝处有一处有一个黑青色的扩散性图案。能看出刺青原本是纯黑的,洗过后有些发绿,像是藤蔓一样,绕在踝骨上。
“都是初中那会儿纹的,已经洗过几次了,颜色有点淡,腰上还有一处,教室里不方便展示,就先不给你看了。”他见俞烬微微弯腰,观察的很认真,伸手,似乎想触碰纹身的地方。
薄浔察觉道他想做什么,先一步说道,“可以摸,没关系。”
俞烬收回手,严肃道,“不行,这样不好。”
薄浔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初中时在宿舍他们经常对我上下其手,伸手抓我脚踝都是轻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多正常。”
听到“上下其手”四个字的时候,俞烬的瞳孔明显放大了一下,随即才冷静道,“……不行,这样非常不礼貌。”说完,他收回目光,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再去看薄浔的脚踝。
听到“不礼貌”三个字,薄浔也愣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什么很罕见的词汇,特意反应了一会儿。
他放下校裤,往自己的位置望了一眼,见宋嵩还在给林澜澜讲题,也不急着回去,干脆拿了作业直接在新同学旁边扎根。
他写作业的速度快,正确率下降的也快,不一会儿,数学作业唰唰几下就嚯嚯完了。
他刚想松口气瘫到椅子里,那只骨感白净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在他的的数学作业上点了点。
“这道题,你再算算,能等于这个数吗?怎么可能会有1.3个人?”
清冽的声音很低,透着些许无奈。
薄浔立马支棱起来,重新拿起笔再演草纸上画着数字,“你怎么随便扫一眼就知道我写错了。”
俞烬没说话,只是注视着薄浔写字的动作,有点无奈。
“这回对了吗?”算了半天,誊写答案之前,把演草纸给俞烬看了一眼。
“嗯,写吧。”俞烬的声音依旧很淡,不知是不是错觉,语气莫名带着一点命令的感觉。
他乖乖听从,把原先的答案划掉写上了新的。
下课铃响了。
后门“吱呀”一声,冷风混着风哨一同灌进来。
余光里,薄浔看见新同学在轮椅上艰难的开着后门,赶忙站起来帮他开门,“你要出去吗?”
“去洗手间。”俞烬把轮椅转了90°,正对着门,没急着出去,“那个,可以麻烦你一下吗?就是无障碍洗手间的位置好像和地图上的位置不太一样,中午的时候我就想去,结果没找到……”他声音越说越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薄浔一听立刻急了,“那你一下午就憋着吗?”
俞烬垂头,抿唇不语,耳垂在白炽灯的光线下,格外鲜红。
他这副表情配上纤弱的身躯,莫名激起薄浔的保护欲。
“你和我说呀,我肯定会帮你的。”他见俞烬不说话,急忙又补充道,“你不了解我,和我认识十分钟就能称兄道弟,认识半天直接生死之交,我们现在算是老朋友了,这种小事举手之劳,正好我也不想上课,喊我帮你我们双赢。”
“好。那以后可能要多麻烦你了。”俞烬的声音还是很低。
“不麻烦。”
薄浔说完又想起来不久前蒋翰的话。
明天打球的时候一定得澄清一下,俞烬明明就是个腼腆单纯,性格安静,需要被照顾又不敢开口麻烦别人的男孩子,哪儿有传闻中的不好惹。
无障碍洗手间在教师办公区,推开洗手间的门,地上横着各种清洁阿姨的常用工具,薄浔也顾不得脏,弯腰把它们暂时挪开。清洁工具太多,挪了拖把倒了扫把,很难清理出宽到能过轮椅的通道。
弄了半天,蓝白色的校服几乎成了蓝灰色校服,薄浔才抬头对俞烬道,“可以进来了。”
等俞烬进来,他发现门锁也是坏的,根本锁不上。
薄浔看着这间全障碍洗手间,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起进来,他一只脚抵着门,一手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灰尘。
洗手池比常见的要矮很多,薄浔身量高,得弯着腰洗手。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从后方视角看上去,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腰向下压着,校裤紧绷出常年运动的肌肉线条,裤角向上缩,高筒运动袜包裹着细而有力的脚踝。
人却是丝毫没有防备。
“麻烦你了,老师说明天才会有人清理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太感谢你了。”俞烬推着轮椅停靠在座便器旁边时,刚好看见这副画面。
他不禁眯起眼睛,温和的面容骤然锋利,变得充满攻击性。
不过一瞬,俞烬别开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薄浔:“小问题,话说你不用一直道谢,这样搞得我很不习惯。”
“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也不用一直道歉……”
“嗯,我会注意的。”
洗手时,镜子里正好能映出俞烬的身影。
只见俞烬双手撑住座便器两侧的扶手,先是把自己从轮椅挪到完全固定的小凳子上,再架到马桶圈上,动作行云流水,明显已经适应了这种流程。
应该已经在轮椅上生活的有一段时间。
隐约之中,薄浔似乎瞥见了什么,注意力彻底被镜子反射的画面吸引住。
俞烬的皮肤过于白皙,如果身体上有颜色稍微深的区域,就会尤其显眼。
他以为俞烬看上去纤细瘦弱,肯定也……
这个年纪的少年和兄弟之间的相处都是没羞没臊的,尤其是薄浔这种性格开朗的,以前住校的时候,比大小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兄弟之间比兄弟这项活动,薄浔一向就没输过。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毕竟镜子里反射的物体可能会比实物大一些。
薄浔故意碰掉洗手台上的抹布,趁着捡东西的时候,故作不经意的回头瞥了一眼。
也许是俞烬离镜子太远,又或是光折射的缘故。
实物其实比镜子里折射出来的画面还要更大。
薄浔:……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方面产生自我怀疑,还有严重的打击。
弯着腰在洗手台前搓袖口时,突然,身侧传来温热微弱的气流。
轮椅的高度刚好到他腰间。
校服并不厚,加上他的神经比寻常人灵敏,即便对方离他还有些距离,他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气流浮过的感觉过于痒,薄浔下意识缩了一下。
“抱歉,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你了?”
回头的时候,只见俞烬把轮椅往后挪了挪。
“没撞到。”薄浔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赶忙把洗手台让了出来。
洗手台的高度对俞烬来说正正好,洗过手,俞烬微微歪头,仰望着薄浔的眼睛,平缓的开口,“我刚才好像发现了一件事情。”
薄浔:“什么事情?”
俞烬没急着说话,手抬到和薄浔腰间齐平,伸出手指,向前推了一下。
薄浔以为对方要戳他,下意识朝着旁边一躲。
躲完,他才意识到对方只是抬起手而已,手停在半空中,根本没有戳他的意思。
看到这儿,俞烬一直阴沉的面容,多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饶有兴致的微微眯起眼睛,“看来我似乎观察对了?”
“什么观察对了?”薄浔不明所以。
“你好像……真的很怕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