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闻潭醒来,发现自己在沈天遇怀里,立刻挣扎起来。
“别动,”沈天遇还没醒透,闭着眼睛从后面抱着他,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脖颈上,“……让我再抱会儿。”
闻潭哭了一夜,没什么力气。
头埋在被子里,不吭声。
沈天遇的吻温柔地落在他的颈侧,然后是脸颊,鼻子,额头……
“我明天开始要去国外出差,去一周,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闻潭的声音模糊地从嗓子眼里发出来:“我要上课。”
明显的抵触姿态。
沈天遇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是细细地亲吻他。
“我带你去看河道和铁塔。”
“不要。”
“我们去枫丹白露宫逛森林公园,你想的话,也可以在长椅上晒太阳,在黄昏下坐马车和游船。”
“我要上课。”
“大学的课,少上几天没关系。怕落下课,回来我帮你补。”
“……”
闻潭的反抗通通被按压在沈天遇缠绵的亲吻里。
曾经闻潭很喜欢沈天遇的亲吻。
沈天遇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干净清爽,清清淡淡的。
他不常吻他的嘴唇,吻得最多的是左脸颊。
“小潭,”他时常这样声音低哑地唤他,“你好漂亮。”
闻潭总是因为这句话而羞赧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好看,沈天遇却愿意吻着他的脸颊夸他“漂亮”,这难道就是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天遇的亲吻和从前一样温柔,闻潭却心里闷闷的,高兴不起来。
沈天遇吻他头顶的头发:“在想什么,告诉我。”
闻潭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沈天遇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闻潭憋了憋,还是没憋住,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然,你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么难过。”
“在海岛的时候,你说让我把沈家当家,以后金湖小区A1栋别墅就是我的家……结果只是骗我的。”
“你不高兴了,就可以随便地不理我,甩脸色,发脾气……”
“哪个家会是这样的呢。”
说到后来,闻潭低声抽泣起来。
沈天遇用力把他抱进怀里,更深地吻他的额头。
“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让你受委屈了。”
“我那天是工作太累,把情绪带到你身上了。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恋爱,很多时候做得不好……多给我几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所以才想要带你一起去法国。”
“你不去的话,我也怕我会心神不宁,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
他低声地道:“就当是,我拜托你。”
……
不管闻潭是什么反应,沈天遇最终还是强行把他抱上飞机了。
闻潭不理他,他就用羊毛毯裹着,抱洋娃娃一般把他抱在怀里,时不时亲亲他的头发。
“乖。”
几万里的高空,逃也逃不掉,闻潭干脆闭上眼装睡。
迄今为止仅有的两次航班,他好像都是在生病状态下被抱上飞机的。
11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L市大区的塞纳-马恩省。
沈天遇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去分公司开会。
闻潭仍旧昏睡着,恹恹地包在毛毯里,露出一小半脑袋。
害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孱弱的样子,挣扎起来。
沈天遇安抚地抱紧他:“没事,没有人会看到。”
黑色的劳斯莱斯曜影将人一路送到地下停车场,下车后沈天遇就把他抱着,脸埋在自己怀里,坐私人电梯通道上去。
分公司经理Kevin在旁边看得惊异不已。
沈天遇在业内一向是零绯闻,偶有传闻说他有剑桥毕业的世交未婚妻云云,这也很正常,圈子里的婚姻大抵如此,利益结合高过爱情。
没想到沈天遇是喜欢男人的。
Kevin不敢多看,低声报告说会议相关都准备好了。
沈天遇点了下头,步履不停,把闻潭抱到自己的办公室。
拉开门,办公室里有一个小的休息隔间,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沈天遇把人塞进被子里,吩咐人送茶水点心过来。
蹲下身,摸了摸闻潭的额头:“乖,好好休息,我开完会就来陪你。”
闻潭闭着眼睛,不理他。
皮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天遇走了。
闻潭睁开眼睛。
一墙之隔就是会议室。他依稀可以听到隔壁传来激烈的讨论声,翻找文件的声音,以及每次讨论告一段落,沈天遇沉稳的一锤定音。
闻潭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色,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高三的时候,为了激励自己好好学习,他从学校小卖部买了好多张风景明信片,贴在房间墙上,鼓励自己努力拼搏,将来就可以去见识大城市的风景了。
如今风景就在眼前,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知道沈天遇在补偿他,也知道沈天遇是真的愧疚。
可他还是难过,想不通之前的种种。
沈天遇说那天突然冷淡,纯粹是当天工作太累,自己也没有什么恋爱中调节情绪的经验。
可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啊,他还比沈天遇小十岁呢。
沈天遇工作了将近十年,调节情绪的能力难道会比他弱吗。
……所谓的“第一次恋爱”,真的能解释他那天的行为和反应吗?
中场时间一到,沈天遇也没管有没有讨论完,立刻叫了暂停,让众人自行休息,自己回了办公室。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地询问Kevin什么情况,一向超级无敌工作狂的大BOSS居然会准点叫暂停,简直天方夜谭。
Kevin一肚子八卦,又不敢讲得太明显。
他朝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隐晦道:“从国内一路带过来,刚才还让人送了茶点进去,宝贝着呢。”
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试探问道:“……未婚妻?”
Kevin摇摇头,感慨道:“是个男孩儿,看着年纪不大。”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神情复杂。
——
沈天遇回了办公室,看到桌上的茶点一口没动,皱了下眉。
闻潭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
听到声音,侧了下脸,又转回去了。
“饿不饿,”沈天遇端着牛肉清汤坐到床边,哄道,“吃一点好不好?”
闻潭紧紧闭着嘴。
沈天遇耐心地往前送了送。
勺子抵在唇边,闻潭被迫张开了嘴。
牛肉汤的热气熏得他有点想掉眼泪,觉得丢脸,又忍住了。
闻潭这样的人,生气的时候也是不声不响的。
因为从小就没有享受过被人宠爱的滋味,知道哭了也没有用,所以也不会去哭闹来争取大人的注意力。
他不会摔碗,掀桌子,也不会大吵大闹,歇斯底里。
被伤了心,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努力去想通前因后果,把眼泪和难过都咽下去。
好听点说是温吞和善,难听点说就是窝囊。
当天晚上,市里下起了大雨。
酒店套房内,闻潭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沈天遇。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看见沈天遇,沈天遇只好睡在另一张床上。
沈天遇起初还想找些话题和他聊,让气氛缓和一些,然而闻潭真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沈天遇渐渐也就不说了。
半夜,寒潮来袭,气温骤降。
闻潭被冻醒了。
稍微一动,旁边床上就传来沈天遇的声音:“怎么了?”
闻潭下意识道:“没什么。”
他心想,他才稍微动了一下,沈天遇怎么就敏锐地发现了呢,而且还碰巧醒着,
总不会是一直在看他吧。
双腿诚实地蜷缩起来,抵御突然来袭的寒冷。
沈天遇很快掀了被子下床,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额头,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
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突然”,去墙边开空调。
然而不知道是寒潮太猛烈还是房间哪里漏风,寒气还是一阵一阵地钻进来。
沈天遇打前台电话,想要更换房间,被告知由于天气骤变,酒店房间都订完了,暂时无法更换。
沈天遇低声骂了一句。
闻潭有些发抖。
沈天遇干脆地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他床上,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
“好点没?”
闻潭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点点头。
沈天遇笑起来,眼角下的淡色小痣也跟着跳了一下:“那就好。”
闻潭看着他单薄的睡衣睡裤:“那你呢?”
沈天遇故作轻松:“我?我本来就嫌热,盖一床就够了。”
说完就自己睡回床上去了,一只胳膊撑着下巴,一副优哉游哉的闲适模样。
闻潭抿起嘴巴。
明明都冻得肩膀颤抖了,还在装酷。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时候讨厌,嘴硬装酷的时候更讨厌。
房间内寂静片刻。
“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闻潭咬了咬下唇,小声地道,“不然你会,感冒。”
下一秒,沈天遇的长腿就跨了过来,一步到位钻进了被窝,把他抱得严严实实。
闻潭被他冻得一个激灵。
沈天遇闷声地笑:“谢谢老婆。”
闻潭恼道:“谁是你老婆,不要乱叫。”
“老婆心疼我。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老婆原谅我了。”
闻潭沉默。
“没关系,”沈天遇很快地道,“还在生我的气的话,我就继续冻着,让老婆出气好了。”
一掀被子,居然真的要出去。
闻潭一急,伸手去拽他。
下一秒就被反手拖进了被子里,抱得严严实实。
沈天遇的手指摸下去,在他光滑的腰上出其不意地掐了一把。
他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晚安,小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