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时安眉头紧皱,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思。
空气十分安静,有种一触即发的紧绷。
终于,许久之后,魔虫缓缓开口道:“所以,大人您……没成功?”
时安缓缓地点了点头。
“???”
眼前的三只魔物面面相觑。
“为什么?”魔虫大惑不解地问道。
时安:“……”
我也想知道啊!!
虽然三只魔物彼此之间仍然不对付,但是在面临外敌的时候战线却十分统一。
眼珠子问:“那个……您是怎么提出要保持距离的?”
时安一五一十地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三只魔物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魔虫:“……”
没错,随便找个由头表示彼此不合适,这个建议确实是它提的,但是,不喜欢衣服……
这也太随便了吧!
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眼珠子仇恨地地瞪着一旁的魔虫:“瞧你出的馊主意!”
魔虫不干了,气急败坏地和它对掐起来:“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你出的主意很好一样!把穆珩烧了?你自己烧一个试试!”
两只魔物再次厮打在了一起。
黑烟看着两只不靠谱的同僚,疲惫地叹了口气。
累了,毁灭吧。
时安:“……你们严肃一点!”
有了时安发话,两只魔物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打架。
魔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这次的确是我的过错,没有给您好好科普一下随便找个由头究竟该怎么找……不过,然后呢?后来您还有再提吗?”
毕竟刚才那段发生在时安刚刚下楼之后,但他离开的时间可不算短,难道这段时间内救没有想到把这个话题再次提出来吗?
时安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惭愧地开了口:“……没有。”
三只魔物:“???”
眼珠子心碎欲裂,哭天抢地起来:“大,大人!难道您对这个人类,真的还余情未了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时安被它吵得头疼:“闭嘴。”
眼珠子打了个哭嗝,含着一泡眼泪望了过来。
时安想了想,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我真的忘了。”
即使现在想起来,时安还是感觉百思不得其解,似乎每一次他想起来要提,总会被其他的东西分了神,等到了最后……他已经基本上把这件事情完全忘在脑后了。
眼珠子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个人类绝对是故意的!”
它恶狠狠地瞪大眼珠,仿佛想用自己的视线远距离将那个人类刺个对穿:“他肯定早就对大人不安好心了!”
“你又知道了?”
魔虫冷笑一声:“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只魔物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黑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它飘了过来,落在时安的面前,出主意道:“要我说,您可以想想对方讨厌什么,然后尽可能往那个方向靠拢,这种事情与其大人您来亲自说,不如让对方主动提,对不对?”
时安想了想。
嗯,好像很有道理诶!
他郑重地点点头:“对!”
*
回到家之后,时瑞抱着马桶一阵呕吐。
虽然身体上没有一个伤口,但是先前在模拟中经历的幻痛仿佛仍然在皮肤下蠕动。
他抹了抹嘴,浑身虚软地抬起头,走到洗手池前。
镜子里是一张布满鼻涕眼泪的扭曲面孔,眼珠里布满红血丝,再也没有了曾经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他死死地绞紧手指,注视着自己倒映在镜子里的阴狠双眼。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时瑞就是知道。
那一定是时安。
不可能还有别人了。
时瑞洗了把脸,拖着两条腿从卫生间内走出。
他从自己的床下摸出一个通讯器。
一个面容被阴影挡住的人出现在屏幕上,被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传来:“东西拿到了吗?”
时瑞深吸一口气:“对。”
“好。”对面那人说:“我们会派人去取的。”
“仍然是老办法。”
“……好。”
时瑞咬牙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是对方主动联络的他,通讯器那边的男人只是问了时瑞一个问题:
“你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吗?”
时瑞抓住了这根向自己伸来的救命稻草。
第二天,他被时家接了回去,从一个贫困潦倒,一文不名,不知自己生父是谁的私生子,变成了时家的二少爷,甚至可能是未来时家的继承人。
如果不是对方,时瑞可能永远无法通过能力者学院的测试。
可能永远都是那个在极度贫瘠中挣扎着的野种。
一步登天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
——这种味道,只要尝过一次就永远忘不掉了。
那天时家晚宴,那个身体中带着深渊种的男人,是时瑞带进来的。
他不认识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时瑞只知道,只要他照做了,对面就能继续帮助自己。
只要可以维持现状,时瑞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所以,在发现时安并非他原先以为的废物之后,时瑞真的开始恐慌了。
他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向对面求援。
无论是将入侵时家宴会的虫尸收集起来,并且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培养起来再释放到模拟场中,还是那个能够吸引魔物的小包,以及他放在时安床头的带毒的宝石……
这其中所需要的力量和资源,不是时瑞一个没有背景的私生子能做到的。
借来的力量是那样的强大危险,又让他上瘾。
即使知道和这样神秘的力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时瑞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去主动去寻求合作。
时瑞不关注,也不想关注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像是着了魔一样,他唯一想要看到的,就是那个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消失。
时瑞抬起手抹了把脸,浓重的恶意在眼底肆意生长。
他咬紧牙关,声音嘶哑地说道:“这一次,时安必须要死。”
对面那人似乎微笑了一下,被变声器遮挡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
“自然。”
他切断了视讯。
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房间的正中央亮着微渺的光芒,一个鲜红的图腾被清晰地烙印在地板上,看上去仿佛一个用鲜血书写的法阵。
包拢四周的黑暗中,隐约可见同样装束的黑衣人站在不远处:
“他同意了吗?”
“自然。”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房间的四面响起异口同声的低喃,犹如极端狂热的絮语:
“吾主巨龙,再临灭世。”
*
接下来的几天里,穆珩似乎非常忙碌,时安都一直没有再见到对方。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穆珩和校方说了什么,时安发觉自己不再需要节节去和普通学生一样一起去上课了,本来不能随意出入的校门也向他敞开,他既可以选择在宿舍休息,也可以选择回到自己一直居住的小别墅去。
而且,此前一直仅供穆珩使用的私人食堂也向时安一人开放,他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
但很显然,穆珩似乎同样和那边的负责人打过招呼。
无论时安如何要求,冰激凌一天只有一杯,绝对不多给。
这段时间里,除了帮助裴老校长翻译翻译古书,其余的时间时安都可以自由分配。
工作室内。
时安趴在桌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堆着的一叠叠旧纸片,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裴老校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双苍老睿智的双眼从眼镜框上方望了过来:
“累了吗?”
时安摇摇头:“还好啦……”
虽然最近的翻译进度中,已经不再有让龙不自在的奇怪内容,但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也一直没有看到。
裴老校长将翻译稿放下,和蔼地说道:
“今天的工作时间也已经足够了,想回就回去吧。”
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穆珩长官等下应该会派人来接你。”
时安:“?”
他眨眨眼,问:“干什么?”
裴老校长冲时安挤挤眼,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那就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了。”
时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
很快,时安被送到了穆家的训练场。
卓浮正等在那里。
他的试验机已经准备就绪,为时安定制的训练方案也已经出炉。
时安进入训练场尝试了一下。
虽然使用的不是自己的龙焰,但即使是这样,时安还是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对先前深渊种种魔力的吸收进度正在加快。
果然上次不是他的错觉,这是真的有用诶!
在第一轮结束之后,时安伸了懒腰,准备去场地外面休息一下。
他刚刚抬起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在场地边缘。
时安:“!”
居然是好几天都没见的穆珩!
男人身形挺拔修长,漆黑的外套几乎融入进背后的黑暗之中。
眉眼深邃,银发璀璨。
“感觉如何?”穆珩问。
时安的鼻尖凝着一点亮晶晶的细汗,眼眸微眯,点点头,无拘无束地笑道:“挺好的!”
他在椅子上坐下,穆珩顺手递了杯水过来。
时安自然地接过,捧着杯子啜饮。
他抬眼看向穆珩,问道:“说起来,你们最近有龙的线索吗?”
穆珩垂下眼,视线在少年润湿的唇上一掠而过:
“还没有。”
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似乎只是随意地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怎么,你很喜欢龙吗?”
这时,时安想起了黑烟给他的建议,立刻精神起来。
要说屠龙者最讨厌什么,那必定是巨龙无疑啊!
毕竟龙对他来说可是敌人啊!
时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当然!”
穆珩眸色幽深,仿佛无边无际的广袤大海:“哦?”
时安点点头,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先前那颗眼珠子使用过的形容词:“巨龙……高大伟岸,壮丽迷人,在,在是巨龙的时候,即使是太阳都不如他的鳞甲灿烂,当是人类的时候……”
时安越说越结巴,脸也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虽然龙都是傲慢自恋的生物,但是……那颗眼珠子的用词真的太肉麻了!
从它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
当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就,就好羞耻啊!!!
穆珩垂着眼,视线落在对方通红的脸颊上。
少年的皮肤白皙,绯红的颜色也就越发显眼,仿佛熟透的果实,掐一下就能渗出甘甜的汁水来。
他的声音极平静:“你见过巨龙的人形?”
“他是什么样的?”
让一个人讨厌自己,最快的方式就是赞美他的敌人!
时安思考了两秒,斩钉截铁地说道:“非常高大,非常帅气。”
穆珩的眼眸晦暗莫测,无喜无怒。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掠过的一道微风,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