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不是夺舍?”朱子轩急了。
他们以为当归就是正在淬体而已, 早一点晚一点而已,都会醒来,如果像故事里说的, 那他现在岂不是正在紧要关头?仙台火里头有东西和他争身体呐!
“非也。”敦仪摇了摇头。
“我猜那仙台火里大概含有曾经被它烧亡之人的一丝意念, 说是意念或者还是轻微的, 说不得里头是被烧亡之人的一生?”
“而且还不是普通被烧亡之人的,这火霸道,可以烧万物,倘若所有被它灼烧之物的情思都蕴含在里头, 那得蕴含多久?我估摸着非得是抗住仙台火一阵时日的, 具体条件我不知道, 然而这一点应该是基本的。”
“这些情思对那些渡劫期大能不会有丝毫影响,一来他们修为高深,道心坚固, 二来他们既然已经修炼到渡劫期,想必寿数久矣,自其他人那里来的几十数百年算不得什么。”
“然而对当归这样年纪轻轻就有大运道得了仙台火的人来说,消化这丝情思便需要更多的时间与定力,不过一旦消化完毕,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毕竟任何能困住仙台火一段时日的都是有大能之人,得到他们的一丝情思也相当于得到他们的传承, 是好事。”
“变性了也是好事?!”朱子轩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难不成敦仪先生是知道了当归的实际性别, 这是主动帮他恢复真实性别铺路来了?杜楠情不自禁看了敦仪一眼。
看到的就是敦仪淡定又认真的脸。
注意到杜楠看他, 敦仪便看向他道:“听你所言, 再想想当归体内这仙台火的由来, 我现在倒是可以肯定之前这个猜想。”
“当年被那九百九十九头天龙拉出去镇压的业火原本就是来自这里, 而那火也不是紧紧被无数把剑镇压在棺木里的,而是在某个人的体内,那人躺在棺木之中,再由九百九十九头天龙拖拽而出——”
杜楠愣了愣:别说,还真是有这个可能,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合着咱们这是把人家辛辛苦苦送出去的火又送回来了?”杜楠情不自禁感慨道。
“倒是对进一步研习这些古籍有帮助。”敦仪总结道。
凑到当归旁边,敦仪和杜楠想要听听他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新发言,而朱子轩则还在纠结。
故事里的事说的还是不太清楚,那个人是受记忆影响只是内心性别换了呢?还是被仙台火烧得,导致整个人性别真的改变了哩?
他在纠结,纠结将来给当归到底应该准备男装还是女装。
最终,朱子轩决定男装女装都做。
“性别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有的人,外表是男的,内心是女的;有的人外表是女的,内心是男的,不知道当归将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总之,遵从他的内心就好,咱们家长能做的,就是什么性别的衣服都给他准备一些。”看着床上的当归,朱子轩平和道。
“对!”握紧拳头,杜雨涵支持自己老公了。
杜婴婴:……
姑且不提朱子轩做衣裳做的上瘾,接下来的时间里,杜楠倒是真的又听到当归开口过几次。
都是用古真东语说的,尽可能的将这些话记录下来,先前因为对古真东语了解不多,他们并不太懂他到底在讲什么,然而随着两人懂得的真东国语言文字越来越多,渐渐地,杜楠也就能听懂他的话了。
大部分时间里,他念诵的是一段长长的祈愿词。
翻来覆去的吟诵,时间长了,杜楠都可以背诵了。
他甚至还睁过眼,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杜楠便知道仙台火还没有熄灭,起码在当归的体内还没有。
因为那双眼睛睁开后里面没有眼睛,而是两个黑洞,杜楠一开始看到这
一幕时,后背都发毛了,然而待他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黑洞,而是黑色的火。
黑色的火填满了当归的眼眶。
当他睁眼之时,杜楠会有种错觉:那里面压抑着的火会从他的眼中窜出来——
还好,只是错觉而已,当归稳稳地控制着这些火,如今,那火越来越小了,当归偶尔再睁眼之时,眼白已经出现,那黑色的火焰已经被限制在瞳孔之中了。
他说话的次数并不多,睁眼的次数更少,然而只要像杜楠这样天天守在他身边的话,总会碰到个几次。
比如,今天,当归又睁眼了。
不知是不是杜楠翻动书页的声音吵醒了他,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一双眼,闭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一切正常,睁开眼的时候,那眼里的瞳孔黑的与众不同,仔细看,竟是两团跳跃的黑色火焰!
只见他微微张开口——
“?????。”
是古真东语!哪怕青哥儿来了怕是都要傻眼,然而杜楠却只是转过头去,对着床上睁着眼睛的当归答了一句:
“鴓?。”
旁人听来一头雾水的对话,内容其实很简单。
当归问他“今天天气如何”,杜楠答了一句“挺好”而已。
最多结合当归传承的这个人的习惯,说得极其文雅而已。
杜楠说完,当归的眼睛继续睁着,睁着……然后慢慢又合拢了。
杜楠便转过头,正要继续念书,外头忽然传来拍门板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青哥儿的大嗓门——
“大哥!有事找你!”
他就喊了一声。
和杜楠终日混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人已经有了好些约定俗成的小默契——比如这找人只喊一声,知道杜楠家里有个昏睡的“姐姐”,哪怕知道老杜家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让她醒来,然而亲眼见过当归,青哥儿总觉得对方只是睡着了,生怕自己喊太多打扰了对方,他向来就喊一声。
他话声刚落,杜楠便将书放回原处,看了当归一眼,随即向门外走去。
看他有事,原本在院子里晾晒小黄瓜条的大杏郎立刻接替他进了屋,小杏郎看了一圈,最后选择接替大杏郎的活,继续晒黄瓜条儿,晾完黄瓜条,小杏郎走到当归的屋,看着杜楠随手放在岸上的书,笔墨都没有收起的样子,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任劳任怨地给他收拾起这些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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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杜家,任何人都没有这姿态,仔细看,小杏郎现在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青哥儿的娘,每每青哥儿将自个儿的屋子折腾的一团糟,青哥儿他娘总是唉声叹气却又身手利落的帮他收拾屋子。
倒是杜楠,已经习惯留些事情给大小杏郎忙活,他直接跑去门口和青哥儿说话去了。
一看到他,青哥儿便露出一口白牙冲他笑了,随即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石板。
“看看这是啥。”他对杜楠道。
接过石板,杜楠只在上头看了一眼便惊讶的抬起头来:“这枚石壁是——”
青哥儿便又一咧嘴:“是古文字吧,你和敦仪先生一直研究的那种,常和你们在一起,我虽然不认得这些字儿,然而倒也能看出是不是,一看这石壁上的字是你常看的那种,我就赶紧给你拿来了。”
“谢了。”杜楠也一笑,伸出左拳和青哥儿轻撞一下,他直接看了起来,这一看,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再次抬起头来,杜楠看向青哥儿。
“虎哥儿他们之前不是自己出船了吗?还问咱俩要不要去,因为你说不去所以我也没去,这不,没了咱俩,他们的船沉船了。”青哥儿先是有点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随即道:“他们自己修船的时候在那边的海里发现了这个,我看他们也
是鬼精鬼精的,知道靠自己修不好船了,这才赶紧在附近找了找,找到你会感兴趣的东西,这才敢回来。”
“毕竟,如今谁都知道,你可是咱们这儿年轻一辈里最好的船匠!”青哥儿说的骄傲极了,仿佛说的是他自己似的。
杜楠就看看他,半晌拍拍手里的石壁:“这个东西我还真感兴趣,你看,这石壁上其实就一段话,然而这一部分文字和当归嘴里念的一段话一模一样,我还真想去那边看看,可以的话下海看看,如果能找到更多的石壁就好了。”
或许能找到当归体内这朵仙台火的更多线索。
“你感兴趣咱们就过去啊!虎哥儿他们还在,连村子都没进,生怕被大人们说哩!”青哥儿笑道。
说走就走,反正如今他们都半大不小,几乎顶成年人用了,杜楠就和敦仪以及奶奶说了一声,又和大小杏郎交代了一下,衣裳和行李都没带,直接就出门了。
他也不必准备什么——在真东界生活了这么些年,和这里的成年男子一样,他可是有自己船的。
真东界没有小船,有的都是大船,虽不是像船老大他们那样的大船,然而就小两圈左右,这样大的船自然不是属于某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和自己的好兄弟一起造的,杜楠如今也有一艘船,属于他和青哥儿的船,两人从十四岁左右开始造这艘船,用了三年左右才造好,不过那只是个初阶版本,之后又改造过数次,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
船上几乎是他们两人的另一个家,上面什么都有,搞不好比家里头的东西还多,平日里还注意什么东西短了及时补充,对自己的船极上心,青哥儿岛上的屋子里乱七八糟,这边的房间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可不是杜楠帮他收拾的,全是他自己一手整理的结果!
去岛上的水湾开走自己的船,又在不远处接上偷偷摸摸骑着龙侯在那边的虎哥儿等人,青年们出航了。